周华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眼神狠厉。
他看了一眼身下还拽着的鬼子尸体,手下意识地在尸体腰间摸索了一下。
忽然,他动作一顿。
是手雷!
“小鬼子身上有手雷。”
周华的声音压得极低。
他迅速在鬼子腰间摸索,解下了一个帆布手雷袋,里面赫然装着两颗崭新的木柄手雷。
王卫国闻言,心中一动。
他赶忙也在自己拽着的这具尸体腰间摸去。
果然,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手雷袋,里面也是两颗!
两人对视一眼。
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便达成了一切默契。
干他娘的!
他们再度潜入水中。
这一次,目标明确,动作更加果决。
悄无声息地潜到鬼子船边。
船上的人还在疯狂地朝着远处扫射,根本没注意到船底的阴影。
两人浮出水面,紧贴着冰冷的船壳。
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们用嘴死死咬住手雷的拉环,猛地一甩头!
他们将四颗手雷甩上甲板,然后一头扎进深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着远处逃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一秒。
两秒。
三秒。
“轰……轰轰轰……”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这一次,是四颗手雷在甲板的密闭空间内同时引爆。
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将整艘渔船都吞噬了进去。
船体像是被巨人用铁锤狠狠砸碎的饼干,从中间断裂开来,无数燃烧的碎片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被抛向漆黑的夜空。
船,终于沉了。
残存的鬼子,或被炸得四分五裂,或随着断裂的船体,被卷入冰冷的海底漩涡。
即便是侥幸跳入水中的,也在这片冰冷刺骨的海域里挣扎着,最终被黑暗吞没。
王卫国和周华被巨大的冲击波推出了很远。
等他们从水里冒出头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海面上只剩下燃烧的浮木和一片死寂。
刚刚开春的海水,依旧寒凉入骨。
肾上腺素褪去,刺骨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王卫国和周华都顶不住了。
两人咬着牙,凭着最后一股意志力,机械地划动着早已麻木的四肢,朝着岸边游去。
两人几乎是同时被海浪推上了岸,像两条脱水的鱼,瘫在沙滩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再动。
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股咸腥的海水味儿。
周华侧过头,看着同样狼狈的王卫国,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这次,我不比你差。”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这一次,他没有被王卫国抢走所有风头。
不过,他看向王卫国的眼神,依旧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那份冷静,那份果决,还有那近乎本能的战斗技巧,根本不像一个普通老百姓。
就好似,王卫国也是从枪林弹雨里滚出来的兵王。
“你是兵王嘛。”
王卫国也笑了,同样咧着嘴,语气里带着几分久违的调侃。
“我不比你差,那不还是我赢了?”
王卫国望着被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的天空,心里却泛起一丝波澜。
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他想起前世在部队里的日子,想起那个年代军队里通行的三三制战术小组。
一个小组,三个人,互为犄角,生死与共。
今天,他和周华、郑兵,也算是一个临时的三人小组。
只是不知道,那个曾经和他搭档了多年的老伙计,这一世,又在何方,是否还能再见。
两人在沙滩上躺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恢复了一些体力。
他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朝着郑兵受伤的方向走去。
刚绕过一片礁石,就看到李青山他们也结束了战斗,正押着三个浑身湿透、垂头丧气的活口从另一边走过来。
岸上的战斗同样激烈,但结果显然是压倒性的。
“赵安!”
李青山看到他们,立刻下达指令。
“带人送伤员去医院!其他人,打扫战场!”
他的目光在王卫国和周华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但眼下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
“是!”
一个公安干警立刻应声。
不远处的树林后,开出了几辆盖着伪装网的警用吉普车。
王卫国和周华架着腿部中枪、已经陷入半昏迷的郑兵,深一脚浅一脚地把他扶上了车。
除了郑兵,还有七个公安同志在刚才的交火中受了伤,也一并被送上了车。
“我送你们回去。”
李青山走到王卫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了,我搭个顺风车,在村口下就行。”
王卫国摇摇头。
接下来的事情,收尾、审讯、上报,都跟他没关系了。
他现在,只想回家。
李青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再多说。
王卫国跳上了其中一辆吉普车,汽车发动,颠簸着驶离了海滩。
车厢里很黑,只有一点点从车窗外透进来的微光。
王卫国靠着冰冷的车壁,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海风从缝隙里灌进来,吹得他牙关都在打颤。
他闭上眼,脑子里却全是刚才那冲天的火光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车子在村口停下。
王卫国道了声谢,跳下车,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
远远的,就看见自家院子里的灯还亮着,像一盏温暖的灯塔,驱散了他心头最后一丝寒意。
他推开院门,堂屋的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沈青青和沈老爷子都站在门口,显然一直没睡,正眼巴巴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