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清看着父亲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有一种让她安心的力量。
她轻轻“嗯”了一声,小脑袋慢慢靠在了苏白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紧绷的神经在父亲沉稳的气息中,终于一点点放松下来。
苏白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像哄着易碎的珍宝。
病房里一时只剩下轻柔的呼吸声和床头灯洒下的暖光。
过了许久,感觉到女儿呼吸变得均匀绵长,苏白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平,掖好被角。
他凝视着女儿沉睡中微微蹙起又缓缓舒展的眉头,俯身在女儿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极轻的吻。
口袋里的手机无声地震动起来。
苏白直起身,眼神瞬间恢复了锐利。
他最后看了一眼安清,转身,悄无声息地走出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走廊里,张医生正不安地踱步,看到苏白出来,连忙上前。
“苏先生,安清小姐她……”
“睡着了。”
苏白打断他,声音压得很低。
“守好门。”
“是!您放心!”张医生连连点头。
苏白不再停留,大步走向电梯。
手机还在持续震动,屏幕上跳动着“技术组”三个字。
他划开接听键,放在耳边,脚步未停。
“将军,东西解析出来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激动和凝重。
“有图像,有交易记录,还有……几段加密的通讯录音!指向性……非常明确!”
“是谁?”苏白的声音冷得像冰,电梯门在他面前无声滑开。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瞬,似乎在做最后的确认,然后清晰地报出了一个名字。
苏白踏进电梯,镜面映出他冷峻如雕塑的侧脸。
原来是他!省厅的二把手!
钱卫国!
这个位置,这个身份……难怪能编织出如此庞大且隐秘的腐败网络!
难怪“磐石基金”能运作得滴水不漏。
连赵伟明那样刚直的检察官都被逼得走投无路!
“证据链,完整吗?”
苏白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只有电梯下行时微弱的失重感。
“完整!影像清晰,签名和指纹可鉴。”
“通讯录音声纹比对初步吻合!交易记录与磐石基金、新洲信托的流水完全对得上!铁证如山!”
技术组负责人语气斩钉截铁。
“好。”苏白只回了一个字。
电梯抵达底层,门滑开。
苏白大步走出,对着手机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准备行动授权文件,通知特别行动组待命。目标,钱卫国。”
“要求,立即控制,绝对保密,防止任何信息泄露和销毁证据的可能。我马上到指挥中心。”
电话挂断。
苏白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咆哮,越野车如同离弦之箭,猛地蹿出医院大门,汇入深夜空旷的车流。
省厅大楼顶层那间象征着权力的办公室,灯火依旧通明。
宽大的办公桌后,钱卫国靠在真皮座椅里,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敲击着,发出单调的“笃、笃”声。
桌上的加密电话,屏幕一片漆黑。
他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杯,送到唇边,却又放下。
眼皮毫无征兆地跳了一下,心头莫名地掠过难以言喻的烦躁。
城东码头的火光,似乎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投下了一抹不安的阴影。
省厅大楼顶层,厚重的窗帘隔绝了窗外城市的喧嚣与远处码头的火光。
红木办公桌上,那部加密电话的屏幕依旧漆黑死寂,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钱卫国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乱,眼皮狂跳。
周律师失联了,码头方向的火光和隐约传来的混乱声响……每一个信号都像警钟在他脑海里疯狂敲响。
那该死的微缩胶片!
林芳那个蠢货!
还有那个自作聪明的“老k”!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手指因为用力微微颤抖。
“小孙!进来!”
他的声音竭力维持着平稳,但尾音还是泄露出不易察觉的尖锐。
办公室门被推开,秘书孙磊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惯常的恭敬与谨慎。
“钱厅,您吩咐?”
钱卫国没有抬头,目光死死盯着桌面上那份无关紧要的文件。
“今天……码头那边,有什么突发情况报告上来吗?”
他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一问。
孙磊微微一愣,随即答道。
“暂时没有接到相关部门的正式报告,需要我立刻去查询一下吗?”
“不用了!”
钱卫国立刻打断,声音有些过于急促,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掩饰。
“随口问问,可能是……消防演习吧。”
这个借口拙劣得让他自己都感到可笑。
他挥了挥手。
“没事了,你出去吧。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要进来打扰。”
“是。”
孙磊眼中闪过疑惑,但立刻低头应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门合上的轻响,像最后一道闸门落下。
钱卫国猛地靠回椅背,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翻腾的恐慌。
不行!不能自乱阵脚!
他猛地拉开抽屉,从最底层摸出另一部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通讯器。
指尖冰凉地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幽蓝的光。
他快速输入一长串复杂的密码,找到那个只有一个代号“k”的联系人,按下了通讯键。
听筒里传来漫长而单调的嘟嘟声。
无人接听!怎么可能无人接听?!
老k从来不会不接这个电话!除非……出事了!
或者……他被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