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零星情报拼凑。”张墨沉声道:“当年夺嫡之变时,他可能并未如外界所传死于乱军,而是被其母族的残余势力拼死救出,送往与我国不睦的西齐寻求庇护,或许还存着借兵复国的念头。
但西齐皇帝显然并未如他们所愿,既不敢公然收留引发与大越的战争,又舍不得放弃这颗有用的棋子,于是将其秘密囚禁,一关就是近十年。”
墨月蹙眉道:“西齐此时放出消息,意欲何为?”
“不是西齐主动放出消息。”张墨摇头:“似乎是西齐国内最近政局亦有动荡,看守松懈,才让睚眦的暗线捕捉到了蛛丝马迹,并最终买通内应,确认了其身份。
目前西齐高层可能尚未察觉我们已经知情。”
厅内一时寂静。四皇子赵琛的出现,就像一个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乱了张墨原本的计划。
墨江白沉吟道:“四皇子乃先帝嫡子,在法统上比弑父杀兄的赵铎更具正统性。若他能出现在北疆……。”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那就是一面极其强大的政治旗帜,足以在道义上彻底压倒赵铎,为北疆接下来的任何行动提供完美的合法性解释。
北伐是讨逆,南下则是奉正统皇子还朝。
周大彪也反应过来:“王爷,这可是天赐的‘大义’啊。若能迎回四皇子,咱们出兵,那就是名正言顺的王者之师。”
然而,张墨的脸上却并无太多喜色,反而带着一丝深深的疑虑和凝重。
“此事……福祸难料。”他缓缓开口:“第一,消息是否绝对可靠?西齐人是否在设局?第二,即便消息为真,迎回四皇子,我等是该奉其为主,还是……?”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目光中的深意让墨江白几人心中都是一凛。
奉其为主?那他们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难道要拱手送给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毫无根基的前朝皇子?那张墨置于何地?北疆文武置于何地?
若是不奉其为主,只是将其作为一面旗帜利用,那与赵铎何异?天下人又会如何看待北疆?且那赵琛能被软禁近十年而不死,恐怕也非简单之人,岂会甘心只做傀儡?
墨月轻声道:“夫君所虑极是。四皇子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可斩破一切阻碍;用不好,恐反伤自身。
如何对待他,将直接决定北疆未来的道路,甚至决定夫君你的身后名。”
张墨沉默良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冰凉玉佩。突如其来的变数,打乱了他按部就班南下的计划,却也将一个前所未有的机遇和风险,同时摆在了他的面前。
厅外阳光正好,北疆一片欣欣向荣。而厅内,却因一个遥远而隐秘的消息,弥漫开一种复杂而紧张的气氛。
张墨最终抬起头,眼中已恢复冷静与决断:“此事关系重大,绝密,仅限于我等几人知晓。
立刻启动睚眦在西齐的所有力量,不惜一切代价,核实四皇子情况的每一个细节。
同时,秘密制定一套方案,评估迎回四皇子的可能路径、所需代价以及后续所有可能的应对策略。”
他看向南方,目光仿佛穿透重重关山,看到了西齐那幽深的宫廷。
“在一切弄清楚之前,原定秋季南下的计划,暂缓。一切,等西齐那边的消息确认之后再说。”
“是!”墨江白和铁横等人肃然领命。他们知道,北疆的战略,或许将因为这位突然出现的四皇子,而发生根本性的转折。
四皇子赵琛可能尚在人间并被软禁于西齐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在德亲王府最核心的圈子里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却又被严格限制在这极小的范围之内,外界毫无察觉。
张墨第一时间下达了封口令,并授予此事最高保密等级。
他知道,这个消息一旦泄露,无论真假,都将在北疆内部和整个天下引起难以预料的震荡。
北疆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有忠于他个人的,也有心怀故越、或许仍念着赵氏正统的。
外部则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北疆,赵铎的皇城司、西齐的密探、乃至其他藩镇的耳目,无不想抓住北疆的任何把柄或软肋。
“睚眦”组织这台庞大的暗影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隐秘性运转起来。
数条直接通向张墨的最高优先级指令被发出,目标是“睚眦”潜伏在西齐都城“金城”及周边地区的所有高级暗桩。
指令要求不惜一切代价,动用所有可能的手段,包括并不限于金银收买、威胁勒索、美色诱惑、甚至必要时进行绑架拷问等等手段,从西齐宫廷内部、特别是负责看守软禁人员的内部侍卫、宦官、宫女口中,核实关于“特殊囚犯”的一切信息。
确切地点、看守力量、身体状况、精神状态、日常言行……任何细节都至关重要。
同时,张墨也并未完全停止南下的准备。军事调动、粮草储备仍在按计划进行,只是更加隐秘。
他对外依旧宣称将在秋季进行大规模军事演习,以迷惑各方视线。
这是一种精妙的平衡:既不能因突如其来的变数打乱自身节奏,又必须为可能出现的全新战略方向做好万全准备。
书房内,灯火常明。张墨、墨月、墨江白以及被紧急召来的罗老虎进行了多次秘密会议。
“西齐国内近来也不太平。”罗老虎汇报着他掌握的情况:“老皇帝年迈昏聩,几个皇子争权夺利,朝堂上派系林立。
尤其是掌管宫廷禁卫的三皇子与负责外交事务的五皇子矛盾颇深。
大越四皇子被软禁之事,据说最初是由老皇帝亲自下令,交由一个早已失势的老宦官负责,具体地点可能连很多皇室成员都不清楚。
现在西齐内部混乱,确实可能是我们的人能钻空子的机会,但也意味着变数更大,一旦被发现,西齐各方势力会作何反应难以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