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勒住马,望向远方苍茫的草原和蜿蜒的斡难河:“不能再沿用草原旧制,任其部落散居,逐水草而居。那样太容易滋生割据和叛乱。
必须从根本上改变这里的生活方式,将其真正纳入北疆的体系。”
一个宏大的蓝图在他脑中逐渐清晰:“我们要在这里——建城。”
“建城?”墨月微微一怔。在草原上建城,耗资巨大,工程浩繁,且游牧民族能否适应定居生活?
“对,建城。”张墨的语气变得坚定:“选择水草丰美、地势险要之处,修建坚固的城池。驻军、设衙、兴市、办学。
让归顺的牧民逐渐入城定居,或环绕城池放牧,接受官府管理。
同时,从北疆,乃至从中原招募无地流民,移民实边,带来先进的农耕和技术。
胡汉杂居,逐步同化。唯有如此,才能将这片土地牢牢抓在手中,才能真正变塞外为内地。”
这是一个极具魄力和远见的计划。一旦成功,北疆的版图和实力将得到质的飞跃。但其中的困难和阻力,也显而易见。
回到临时设立的王庭行营,张墨立刻召集了随军的文武官员以及部分主动归顺的草原部落首领,宣布了他的“建城实边”之策。
不出所料,遭到了部分部落首领的疑虑和抵触。
一位年老的首领道:“王爷,我们草原人世世代代逐水草而居,自由自在。住进石头房子里,像南人一样耕种,这……这违背了长生天的旨意啊。”
张墨早已料到会有此反应,从容应对:“老首领,长生天的旨意是让他的子民安居乐业,而非颠沛流离。
以往各部纷争,为何?无非是为了争夺草场水源。
若有了固定的城池作为依托,官府公平分配草场,调解纠纷,岂不少了无数厮杀?
城中设立市场,你们可以用牛羊皮毛换取粮食、布匹、铁器、茶叶,生活岂不更加富足安稳?
若有外敌,坚固的城池和朝廷大军便是你们的屏障,岂不强过以往担惊受怕?”
他恩威并施,继续道:“本王并非要绝了你们的牧业,而是要让牧业与农耕、商贸相结合,让生活更好。
愿意尝试新生活的,本王欢迎,并给予土地、种子、农具甚至减免税赋。
若执意要远离城池,继续游牧,也可,但必须遵守新定的律法,按时缴纳赋税,接受都护府管辖。何去何从,诸位可自行斟酌。”
同时,他也宣布了对于建城和移民的具体优惠政策和巨大的投入计划。
巨大的利益前景和北疆强大的军事实力作为后盾,逐渐打消了大多数人的疑虑。许多在战争中失去大量牲畜、生活困顿的小部落首先表示愿意尝试。
建城大计,就在这战后废墟上,开始酝酿和布局。
战争的创伤需要抚平,北疆的效率极高。张墨留下部分军队镇守要地、清剿巴尔特残部和小股马匪,主力则分批撤回北疆休整,同时,庞大的建设队伍开始开赴草原。
来自北疆的工匠、工程师、官吏以及源源不断的物资,通过新拓宽和加固的“北伐直道”,运往预先选定的六个战略要地。
这六座城池的选址极具匠心:
龙城位于长生河畔,原巴尔特王庭附近,定为漠北都护府治所,政治军事中心,控扼漠北草原。
靖边城位于原北疆防线以北四百里处,成为新的北方边防重镇,连接北疆腹地与草原的枢纽。
河套城位于一处水草极其丰美、河流环绕的冲积平原,重点发展农业和畜牧业,成为粮仓和畜牧基地。
云中城位于通往西域的商路要冲,旨在发展成为草原上的商业贸易中心。
定远城位于西部边境,震慑西逃的巴尔特残部以及西齐方向,军事要塞色彩浓厚。
安民城位于东部,靠近山林地带,旨在安抚和整合东部地区的部落,并开发林业资源。
数年间,草原上展开了前所未有的宏大建设场面。
数十万民工、军士、归顺牧民在官吏的组织下,开山取石,烧制砖瓦,挖掘地基,修筑城墙。号子声、夯土声、马蹄声、驼铃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草原千年的寂静。
一座座城池以惊人的速度拔地而起。
它们并非完全中原风格的城池,而是结合了草原特点和军事防御需求,城墙高大厚重,瓮城、马面、箭楼一应俱全。
城内规划整齐,官署、军营、市场、民居、工坊区划分明,甚至还预留了大片空地作为初来牧民适应性的临时安置点和牲畜交易市场。
与此同时,两项并行的政策也在强力推行。
一是“募民实边”。
张墨颁布极具吸引力的移民政策。
凡是愿意迁往新建的“燕州”、“吉州”,辖靖边、河套、云中、安民四城及周边广大区域的百姓,每户授予永业田、提供种子、农具、减免五年赋税。
官府协助建造房屋,甚至承诺,待站稳脚跟后,可将其原籍亲属接来。
消息传出,不仅北疆六州无数无地或少地的农民踊跃报名,就连南面大越境内的流民,以及西面的西齐都有大量生活困苦的百姓闻讯,冒着风险,拖家带口,千里迢迢前来投奔。
北疆方面则设立专门的接待点,提供路途食宿和必要的保护,将这些移民有序地输送到新建的各城周边,划分土地,安置下来。
二是“胡汉分治,逐步融合”。
对于归顺的草原部落,不强制其立刻改变游牧习惯,但要求其部落首领或其子弟需常驻城中,部落放牧范围被大致划定,需向官府登记人口牲畜,缴纳定额的牛羊作为赋税。
同时,在城中设立官学,鼓励部落子弟入学,学习汉话汉字以及农耕技术;鼓励胡汉通婚,并给予优待;招募勇敢忠诚的胡人青年加入“草原义从军”,给予优厚粮饷。
时间一年年过去,新建的六座大城逐渐繁荣起来。
城墙之内,街市日益热闹,商旅云集,胡汉杂处,虽然偶尔仍有摩擦,但在官府强有力的管理和日益密切的经济文化交流下,隔阂正在慢慢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