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远方,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我们要做的,不是被他牵着鼻子回防,而是……在他前面,给他准备好葬身之地。”
张墨判断,巴尔特急于求成,其最佳突入点,必然还是在他北伐出发的——云州。那里地形相对熟悉,而且一旦突破,便可杀进北疆腹地。
他立刻率领精锐,不再尾随巴尔特,而是采取更直的路线,以更快的速度,抢先一步,赶往云州以北的一片预设战场——一个名为“断魂坡”的巨大河谷地带。
他要在那里,以逸待劳,迎头痛击已是疲敝之师的巴尔特。
断魂坡,名不虚传。这里是一片广阔的河谷,两侧是连绵的土山,中间通道宽阔,但出口处逐渐收窄,犹如一个巨大的口袋。
当巴尔特率领着人困马乏的八万大军急匆匆地闯入断魂坡河谷,企图快速通过,直扑云州时,他看到了令他心胆俱裂的一幕:
河谷的出口方向,一支军容严整、旗帜鲜明的北疆大军,早已列阵等候多时。
黑色的“张”字大旗和北疆军旗在风中傲然飘扬。帅旗之下,张墨金甲红袍,稳坐马上,目光冰冷地注视着闯入陷阱的猎物。
而在他的两侧土山之上,无数的旌旗竖起,弩箭反射着寒光——那是先期到达的北疆军利用地形设置的伏兵。
“中计了。”巴尔特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一股冰凉的绝望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或者说,张墨快得超乎他的想象。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两侧伏兵,这是真正的绝地。
“大汗,怎么办?”部下惊慌失措。
巴尔特看着身后那些面带饥色、眼神惶恐的士兵,知道退路已断,士气已濒临崩溃。
他猛地拔出金刀,脸上露出绝望的疯狂:“长生天的勇士们,我们没有退路了,唯有向前,杀穿南人的军阵,才有生路。随我冲——!”
困兽之斗,最为惨烈。自知陷入绝境的北原骑兵,在巴尔特的带领下,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如同狂暴的洪流,向着北疆军的主阵发起了亡命冲锋。
“放箭。”
随着北疆将领一声令下,河谷两侧的山坡上,数以万计的弩箭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冲在前面的北原骑兵如同被割倒的芦苇,成片成片地倒下,人马皆被射成刺猬。
但后续的北原骑兵踏着同伴的尸体,依旧疯狂前冲。他们用皮盾遮挡,用骑弓还击,不顾伤亡,只想靠近,再靠近。
终于,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北原骑兵的洪流狠狠地撞上了北疆军严阵以待的枪阵盾墙。
砰——!
巨大的撞击声震耳欲聋,长枪折断的声音、盾牌破碎的声音、战马的悲鸣、人类的惨叫瞬间交织在一起,奏响了死亡的交响乐。
北疆军的阵线如同坚固的堤坝,被疯狂的浪涛冲击得剧烈晃动,但终究没有崩溃。前排的枪盾兵死死顶住,后排的长矛手疯狂捅刺,弩手则在军官的命令下进行近距离抛射。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血腥、最残酷的白热化阶段,每一寸土地都在激烈争夺,每一刻都有生命消逝。
巴尔特身先士卒,挥舞着金刀,如同疯虎般左冲右突,连续砍翻了数名北疆军官,试图撕开缺口。
他的亲卫“苍狼骑”也个个悍不畏死,紧紧护卫着他,在北疆军阵中掀起一阵阵血雨腥风。
张墨在中军冷静指挥,不断调派预备队填补缺口,命令两侧山上的伏兵持续向下射击,覆盖北原军后续部队。
铁横率领的主力终于赶到,从北原军的背后发起了猛攻。北原军腹背受敌,阵脚大乱,伤亡急剧增加。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整个断魂坡河谷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泥土都被染成了暗红色。北原军的冲锋势头终于被彻底遏制,阵型被压缩,分割,包围。
巴尔特身边的苍狼骑越来越少,他本人也身披数创,血染战袍。他环顾四周,看到的尽是北原勇士的尸体和北疆军冰冷的刀锋。
他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大汗,走吧。我们护着您杀出去。”仅存的几名万夫长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嘶哑地喊道。
巴尔特看着远处帅旗下那个如同战神般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恨、不甘和绝望的。
他猛地调转马头,用尽最后力气吼道:“不怕死的,跟我来!向西突围。”
最后不到五千名最忠诚、最悍勇的北原骑兵,汇聚在巴尔特身边,如同濒死的狼群,向着西面兵力相对薄弱的包围圈发起了最后一次绝望的冲锋。
这场惨烈的断魂坡之战,最终以北原军主力几乎全军覆没而告终。巴尔特在付出巨大代价后,仅率数千残部突出重围,向着西方渺茫的荒野遁去,从此再无力威胁北疆。
北疆军虽然获胜,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伤亡数万,可谓惨胜。
张墨站在尸山血海之中,望着巴尔特遁逃的方向,久久不语。草原的征服,从未如此真实而残酷地展现在他面前。脚下的土地,是由无数双方将士的鲜血浸透的。
但他知道,经此一役,北原的脊梁,已经被彻底打断。一个属于北疆的草原时代,即将来临。接下来的,便是抚平创伤,建立秩序,而这,或许是另一场更为复杂的战争。
断魂坡之战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血腥气依旧弥漫在草原的风中。张墨策马行走在曾经的战场上,目光所及,尽是倒毙的战马、破碎的兵甲和来不及掩埋的尸首。
秃鹫和野狼在远处徘徊,发出令人心悸的嘶鸣。尽管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但眼前的惨烈景象让任何胜利的喜悦都蒙上了一层沉重的阴影。
墨月跟随在他身侧,看着丈夫凝重的侧脸,轻声道:“夫君,战争结束了,但更大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张墨缓缓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是啊,征服一片土地容易,但要真正统治它,让这里的人民安居乐业,不再成为边患,难如登天。
巴尔特虽败走,但草原部落离心离德之心未泯,若处理不当,今日之流血,他日必将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