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地形太过不利,朝廷军挤在狭窄的谷底,根本施展不开阵型,成了活靶子。箭雨过后,北疆军推下早已准备好的滚木礌石,砸得朝廷军人仰马翻。
宇文贺倒是有些勇力,挥舞长枪格挡箭矢,试图组织反击。但他那身华丽的铠甲在乱军中如同灯塔般显眼。
张墨在山上看得分明,冷笑一声,心念微动:“曦芒,去!”
那道赤金色的流光再次无声无息地射出,速度快到极致,宇文贺只觉胸前一凉,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头栽下马来。
主将瞬间被秒杀,朝廷军本就混乱的士气彻底崩溃,纷纷跪地求饶。
此役,一万护粮精锐全军覆没,最后的救命粮草再次被张墨收入囊中。
消息传回朝廷军大营,赵抟再也支撑不住,急火攻心,大叫一声“天亡我也!”,口喷鲜血,昏死过去。
主帅昏迷,粮草彻底断绝,军心彻底瓦解,三十万大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绝望之中,崩溃就在眼前。
靖国公赵抟在弥漫着绝望和药味的帅帐中醒来,参军颤抖的禀报如同丧钟敲响:黑风峪惨败,宇文贺阵亡,最后的粮道被彻底斩断。军中存粮,仅够五日稀粥度日。
“呃啊——!”赵抟枯槁的手死死抠住床沿,又是一口心头血喷出,雪白的胡须瞬间染得猩红刺目。
“不能……绝不能坐以待毙!”赵抟眼中燃烧着穷途末路的疯狂,像一头濒死的衰老雄狮:“撤退?一撤便是全军溃败,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
朝廷……陛下也绝不会饶恕我等败军之将。”
他挣扎着被亲卫扶起,浑浊的目光死死钉在沙盘上那座巍峨的云州城上,仿佛那是唯一的生路。
“传令,集中所有还能拿得动刀枪的兵马,抛弃一切辎重营帐,只带三日口粮,全军开拔,直扑云州城。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拿下云州,就有粮草,就有生机,否则……玉石俱焚。”
这是一场绝望到极点的豪赌。
抛弃所有负重,意味着断绝任何长期作战和稳定补给的念想,将全部希望寄托于一场倾尽全力的攻城战。
命令下达,二十余万朝廷大军在一种悲壮而恐慌的混乱中,如同决堤的浑浊洪流,乱哄哄地涌向云州城。
饥饿磨去了他们的锐气,恐惧侵蚀着他们的意志,如今支撑他们的,只剩下来自最高统帅的疯狂命令和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云州城头,低沉的警钟声连绵响起,与远处地平线上那如同乌云压境般涌来的朝廷大军形成了死亡的协奏。
“呜——呜——呜——”北疆军回应以苍凉雄浑的号角,声震四野。
城墙上,黑色的玄鸟战旗密集如林,迎风猎猎作响。
经历过北原血战和连番胜绩的北疆士卒,眼神锐利,面容沉静,默默地检查着弓弩箭矢,调整着床弩的绞盘,将滚木礌石堆放至最顺手的位置。
一种经历过血火淬炼的自信和沉稳弥漫在城头,与城外敌军的混乱惶然形成鲜明对比。
张墨屹立于北门城楼,玄甲墨袍,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城外那庞大却散乱的敌军洪流。
墨月一身劲装侍立身旁,墨江白、铁横等将领肃立其后,人人面色凝重,却无半分惧色。
“赵抟老儿,这是要拼命了。”墨江白抚着剑柄,冷声道。
“强弩之末,垂死挣扎罢了。”张墨语气平静,却带着冰冷的杀意:“他以为人多就能堆平云州?正好,省得我再去寻他。
传令下去,按预定计划,依城固守,耗其锐气,折其锋芒。我要让他这二十万人,全都填在这云州城下。”
他的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城头上,经过改良的重型三弓床弩调整着射击角度,粗大的弩箭闪烁着寒光。
投石机的皮兜内,放入了沉重的石弹和特制的“震天雷”。
弓箭手们最后检查着弓弦。
城墙后方,预留出的空地上,那些蒙着厚重油布的“雷霆”炮阵也已悄然准备就绪。
朝廷军的进攻,从一开始就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和混乱。
没有精妙的阵型,没有有序的梯队,饥饿的士兵被军官用刀剑驱赶着,如同灰色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涌向高大的云州城墙。
“放箭!”
城头军官一声令下,瞬间万箭齐发。黑色的箭雨带着死亡尖啸,如同乌云般覆盖了冲在最前方的敌军。
噗嗤!噗嗤!噗嗤!
箭矢入肉的沉闷声响成一片,冲在前排的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压过了冲锋的呐喊。
但后面的人被更后面的人推动着,麻木地踏着同伴尚未冷却的尸体,继续向前涌。
“床弩,放!”
崩!崩!崩!
令人牙酸的巨大弩弦爆响声中,数十支如同长矛般的巨弩呼啸而出。
这些恐怖的武器轻易地撕裂人体,往往一箭就能将数人串成血葫芦。
更有甚者,弩箭上绑着的火药包在密集人群中轰然爆炸,火光一闪,残肢断臂混合着泥土冲天而起,瞬间清空一小片区域。
朝廷军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伤亡极其惨重。
“投石机,放!”
呼呼呼!巨大的石块和沉重的“震天雷”划破长空,带着令人心悸的弧度,砸向敌军后续队伍和相对密集的阵型。
巨石翻滚弹跳,所过之处一片血肉模糊。
“震天雷”凌空爆炸或落地开花,冲击波裹挟着破片横扫四周,造成大面积的杀伤。
城墙下,短短半个时辰内便已尸积如山,鲜血汩汩流淌,几乎汇成了小溪。后续朝廷军的冲锋变得越发艰难,他们不得不攀爬由自己人尸体堆成的可怕斜坡。
赵抟在中军看得眼角崩裂,但他已无法回头,声嘶力竭地嘶吼:“冲,继续冲,第一个登上云州城头者,赏万金,连升三级,后退者,斩立决。”
重赏和严刑之下,一些亡命之徒和尚有建制的部队,顶着恐怖的远程打击,终于冲过了死亡地带,逼近城墙,架起了云梯,如同蚂蚁般开始向上攀爬。
真正的血腥城墙攻防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