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他现在名义上是“睚眦”的最高统领,但实际上“睚眦”真正的力量都直接掌握在张墨手中。
只要张墨愿意,他罗老虎就是逃到天边去,也逃不过“睚眦”的追杀。
而且罗老虎也相信张墨的前程绝对不会终止在圣京城,他相信张墨有一天会裹胁着霹雳雷霆回到左卫城来,甚至是回到云州来,重新成为左卫城或者是云州的主人。
这一点他一直笃信无疑。
离开左卫城那日,天空飘着细雨。全城将士自发相送,无声地注视着他们的将军脱下戎装,换上常服,只带着简单行囊和亲卫铁横,骑马离去。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张墨没有回头,径直向南。他没有直接前往京城,而是先去了云州城。
是夜,云州都督府书房,灯火彻夜未熄。墨江白屏退左右,与张墨相对而坐。两人面前摆着简单的酒菜,却谁也没有动筷。
“七皇子这一手,够狠。”墨江白叹了口气,脸上带着疲惫与怒意:“是我连累了你。若非你与我亲近,又立下大功,不会招来如此忌惮。”
张墨摇头:“将军言重了。树欲静而风不止,纵无将军,我手握左卫城强军,又立下偌大战功,卷入漩涡也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快,如此直接。”
“京城乃虎狼之地,尤其是兵部,盘根错节,你此去名为升迁,实为质囚,步步维艰。”
墨江白神色凝重:“七皇子将你调离,安插亲信,下一步,恐怕就是要慢慢蚕食我在云州的势力了。”
“所以,将军更需谨慎。”张墨沉声道:“左卫城我已安排妥当,暂时应无大碍。云州这边,将军需稳住局面,暗中联络信得过的朝臣,尤其是……支持四皇子的一方。”
墨江白目光一凝,缓缓点头:“我明白,陛下年事已高,皇子之争已日趋激烈。
不管愿不愿意,我们终究要选择一方站队,不然只会在皇位之争中被碾成渣渣。
北疆军权,至关重要。你此去京城,身在漩涡中心,反而可能看到更多,听到更多。万事……以保全自身为要。”
两人就朝局、军务、未来的可能变故,深入交谈直至天明。这一夜,他们不仅是在话别,更是在为未来的惊涛骇浪未雨绸缪。
次日,张墨向墨江白辞行。出府之时,却见墨月早已等在外面,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侍女,背着两个小包袱。
“月儿,你这是?”张墨微微一怔。
墨月巧笑嫣然,眼眸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张大哥,你去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总得有个熟悉的人照应吧?
我在圣京呆过很久,而且墨家在圣京还是有些根基的。
我陪着你一起回去圣京城,总会对你有些帮助的,而且阿爹已经同意啦。”
她说着,看向身后的墨江白。
墨江白脸上带着一丝无奈,不过更多的是宠溺和默许。
将女儿送去京城,让她回去墨家,跟在张墨身边,或许比留在即将成为斗争焦点的北疆更让他放心。
而且,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情愫,他也看在眼里。
张墨看着墨月亮晶晶的眼睛,又看向墨江白,瞬间明白了父女二人的心意。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前途未卜的时刻,这份信任与陪伴尤为珍贵。
他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如此,便有劳月儿了。”
于是,离开云州城的队伍,变成了三人一车。张墨和铁横骑马,墨月和小侍女坐着马车。
车轮碾过官道,向着遥远的圣京驶去。北疆的苍茫大地渐渐被抛在身后,前方是繁华似锦却暗藏无数刀光剑影的帝国心脏。
张墨回首望了一眼北方,左卫城和云州城都已消失在视野尽头。但他的目光却愈发深邃坚定。
圣京城,不再是风暴之外遥望的漩涡,而是他必须亲身踏入的战场。新的斗争,将以另一种方式展开。
他轻轻一抖缰绳,催马前行。身旁是叽叽喳喳说着话闻的墨月,身后是忠诚沉默的铁横。这条赴京之路,注定不会平静。
队伍一路南行,越是靠近圣京,官道越发宽阔平整,车马行人络绎不绝,沿途城镇的繁华程度也远非北疆可比。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尘土与青草的气息,而是各种货物、香料、人烟混杂的都市味道。
墨月似乎完全脱离了离家的愁绪,变得兴奋起来,时常掀开车帘,指着窗外向张墨介绍:“张大哥你看,前面就是通惠河了,漕运的粮食货物都是从这儿进京的!”
“那边那片林子是皇家猎苑,秋天的时候可热闹了……”
“快到朝阳门了,进了门就是东城,最是热闹。”
她的声音清脆活泼,驱散了不少旅途的沉闷。
张墨微笑着聆听,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往来的车驾、守门兵丁的举止。对他而言,这座天下首善之城,首先需要被评估的是其防御工事、交通枢纽和潜在的威胁区域。
铁横则始终保持着沉默的警惕,手不离刀柄,如同影子般护卫在张墨侧后方。
进城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
守门的军官验看了张墨的官凭和兵部文书,虽然对这位新晋的忠武将军颇为好奇,但并未过多刁难。
马车驶入巨大的城门洞,喧嚣声浪瞬间扑面而来。
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贩夫走卒吆喝叫卖,达官贵人车驾穿梭,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其繁华盛景,确实远非云州、左卫城所能比拟。
“将军,我们先去兵部报到,还是先去陛下赐下的府邸?”铁横沉声问道。
“先去府邸安顿。”张墨道。圣旨中提及赐下的宅邸位于城西,并非顶级的富贵区域,但也不算偏僻。
赐下的府邸是一座三进的院子,青砖灰瓦,看起来有些年头,但打扫得颇为干净。门楣上挂着崭新的“忠武将军府”匾额,显然是刚挂上去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