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遇:廊下的糯米团子
永安六年春,林府的桃花开得泼泼洒洒,粉白的花瓣落了满院,连廊下的青石板都覆了层浅浅的花绒。六岁的林微婉蹲在廊柱旁,怀里抱着块温热的桂花糕,吃得满脸都是糕粉
——
那是娘今早刚蒸的,蜜渍的桂花裹着糯米,甜香能飘出半条街。她圆滚滚的脸颊像刚揉好的糯米团子,鬓边的碎发沾着粉,连睫毛上都挂了点碎屑,模样憨得可爱。
婉儿,别蹲地上吃,仔细着凉。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月亮门外传来,带着春日溪水般的温润。林微婉抬头,嘴里还塞着糕,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偷食的小松鼠。只见哥哥林景然领着个少年走进来,少年穿件月白细棉布长衫,领口绣着圈淡青纹样,腰束墨玉扣的青布带,佩着块通润的白玉佩,走路时玉佩轻轻撞着衣摆,发出细碎的声响。
那是哥哥常挂在嘴边的
砚辞哥——
沈砚辞,比景然大两岁,是镇上有名的才子。林微婉以前只听过名字,今日见了,才知道人能生得这样好看:眉眼是细描的墨,眼尾微微上挑,却没半分狎昵,反而透着股清润;鼻梁挺直,唇色偏淡,笑时会露出点虎牙,瞬间软化了周身的清冷。他手里拎着个描金食盒,盒角还系着块青绸帕,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
沈、沈大哥。
林微婉含着糕,说话含糊不清,糯米团子似的身子还晃了晃,差点把怀里的糕掉在地上。沈砚辞快步走过来,下意识伸手扶了她一把,指尖碰到她软乎乎的胳膊,像碰了团棉花。他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从袖里摸出块干净的细布,轻轻拂去她嘴角的糕粉,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她: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说着,他打开食盒,里面铺着层油纸,放着几颗裹着糖霜的青梅蜜饯,晶莹剔透的,像颗颗绿宝石。这是江南来的青梅蜜饯,用冰糖腌了三个月,甜而不酸,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
他捏起一颗,递到她掌心,指尖的温度透过蜜饯传过来,温温的,比春日的暖阳还舒服。
林微婉捏着蜜饯,放进嘴里
——
甜意先是在舌尖化开,接着是青梅的微酸,最后又落回甜里,层次分明,比娘做的桂花糕还对胃口。她突然觉得嘴里的糕没了滋味,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沈砚辞:沈大哥,这个好好吃!
沈砚辞被她的模样逗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掌心覆在她柔软的发顶:喜欢就多吃几颗,食盒里还有。
往后沈砚辞成了林府常客,有时是来找林景然论书,有时是送些自家做的点心,林微婉自然成了他的小跟屁虫。他陪林景然在院角练剑,青钢剑划破空气时,林微婉就坐在石阶上,小手托着下巴数他的剑花:一、二、三……
沈大哥,你刚才那下好厉害!
沈砚辞收剑时,总会朝她笑一笑,扔给她颗糖。
他在书房抄书,林微婉就趴在旁边的小桌上画小兔子,笔尖蘸墨时没留神,把墨汁蹭到了他的月白袖口,留下个黑点点。她慌得眼泪都要掉下来,沈砚辞却没生气,只拿过她的画笔,在墨点旁边画了朵小小的桂花:这样就不丑了,反而像朵花。
连他在廊下喝茶,林微婉都要凑过去,踮着脚够他的茶杯,尝了一口就皱起眉,小嘴撅得能挂油瓶:沈大哥的茶好苦!
沈砚辞就从袖里摸出颗糖,剥了糖纸递给她:苦了就吃糖,甜的能盖过所有苦。
那时的林微婉还不懂这话里藏着的温柔,只知道跟着沈砚辞,就总有吃不完的糖,总有暖烘烘的安心。
2
相伴:书院外的暖阳
林微婉八岁那年,被娘送进了镇上的私塾。私塾在东街的老槐树下,离沈砚辞就读的白鹿书院不过半里路。从那天起,每天清晨,沈砚辞都会绕路来林府门口等她,陪她一起去私塾。
春日的清晨,路上还沾着露水,小草尖儿顶着水珠,野花开得星星点点。林微婉的书包是娘新做的,绣着只粉兔子,装着课本和笔墨,有点沉。沈砚辞总是单手拎着书包,另一只手牵着她的小手
——
他的手掌宽大,指腹带着点练剑磨出的薄茧,却很温暖,把她的小手裹在里面,连风都吹不冷。
有次路上遇到只野狗,毛色杂乱,对着他们龇牙咧嘴。林微婉吓得往沈砚辞身后躲,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沈砚辞把她护在身后,弯腰捡起块石头,却没扔出去,只是盯着野狗,声音平静却有威慑力:走。
野狗竟真的夹着尾巴跑了。他转身时,立刻换上温柔的语气,摸了摸她的头:别怕,有我在,它不敢过来。
林微婉从他身后探出头,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悄悄想:沈大哥真厉害。
有时林微婉起晚了,娘在屋里催她梳洗,她慌得鞋都穿反了。可跑到门口,总能看到沈砚辞站在那棵老桃树下,手里提着个油纸包,里面是温热的豆浆和油条
——
那是他绕到西街的早点铺买的,知道她喜欢吃。他从不说
你怎么又起晚了,只笑着说:快吃吧,再不吃豆浆就凉了。
有次私塾先生抽查《论语》背诵,林微婉没背下来,先生罚她抄十遍
学而时习之。放学时,别的孩子都回家了,她蹲在书院外的老槐树下,抱着课本抹眼泪,眼泪掉在书页上,晕开了墨迹。
怎么哭了
沈砚辞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他刚下书院的课,背着书篓,看到她蹲在树下,肩膀一抽一抽的,立刻走了过来。林微婉抬头,眼睛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沈大哥,我没背下来,先生罚我抄书……
沈砚辞蹲下来,从袖里拿出块帕子,是块细棉布的,上面绣着朵小兰花,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和鼻涕:不哭了,抄书而已,沈大哥陪你一起抄。
他接过她的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你看,这‘学’字的宝盖头要写得宽一点,‘习’字的横折钩要有力。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纸上,镀了层暖金色。他写字时,呼吸轻轻落在她的手背上,带着淡淡的墨香。林微婉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片小阴影,突然就不哭了
——
原来有人陪着,连抄书都不觉得累了。
那天晚上,沈砚辞把自己的《论语》注本送给了她。那是本线装书,封面是深蓝色的布面,边角有点磨损,里面是他用小楷写的注解,字迹工整清秀。扉页上,他写着
赠婉儿:愿你知书达理,亦愿你永远无忧,落款是
砚辞。林微婉把书藏在枕下,每天睡前都要翻一翻,指尖划过他的字迹,仿佛这样,沈大哥就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睡觉。
林景然看出妹妹的依赖,有次故意逗她:婉儿,你现在每天跟砚辞哥一起走,是不是更喜欢砚辞哥,不喜欢哥哥了
林微婉正坐在院里剥花生,闻言红了脸,把花生壳扔向他:才没有!我都喜欢!
可心里却偷偷想:好像……
更喜欢沈大哥一点。毕竟沈大哥会给她买早点,会陪她抄书,会在她害怕时护着她,这些都是哥哥没做过的。
3
萌芽:藏在点心盒里的心事
林微婉十二岁那年,脸颊的婴儿肥渐渐褪去,下颌线变得柔和,眉眼也长开了些,不再是那个圆滚滚的小丫头,成了个眉眼清秀、带着点娇俏的姑娘。她开始跟着娘学做点心,不为别的,只为了做给沈砚辞吃。
娘教她做的第一样点心是桂花糕。第一天,她把糖放多了,糕体甜得发腻,连娘都皱着眉说
婉儿,糖放少点,不然齁得慌;第二天,她又蒸太久了,糕硬得像石头,咬一口能硌到牙;直到第三天,她站在灶台前,盯着蒸笼的蒸汽,心里默念
千万别蒸坏了,终于做出了软糯香甜、带着淡淡桂花香的桂花糕
——
糕体雪白,裹着金黄的桂花,咬一口,甜而不腻,满口都是桂花香。
她小心翼翼地把桂花糕装进个描花食盒里
——
那是娘给她的陪嫁食盒,粉紫色的釉面,上面画着缠枝莲,她舍不得用,这次却特意拿了出来。趁着私塾午休,她提着食盒,快步往白鹿书院走。路上的风带着春日的暖意,吹得她的发梢飘起来,她的手心却在冒汗,紧张得心脏
怦怦
跳
——
这是她第一次给沈大哥做点心,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白鹿书院的廊下,沈砚辞正坐在石凳上看书,手里拿着本《诗经》,看得专注。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给月白长衫镀了层金边,连他垂落的发梢都泛着光。林微婉站在不远处,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走过去,声音细若蚊蚋:沈大哥。
沈砚辞抬起头,看到是她,眼里瞬间闪过丝惊喜,合上书,站起身:婉儿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要上私塾吗
林微婉把食盒递过去,手都在抖,指尖泛白:沈大哥,我、我做的桂花糕,你尝尝。
沈砚辞接过食盒,打开盖子,看到里面雪白的桂花糕,眼睛亮了亮。他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脸上露出笑容
——
那笑容比春日的阳光还温暖,眼里满是赞赏:婉儿的手艺真好,比我娘做的还好吃。
他又咬了一口,这桂花的香味很浓,甜得也正好,一点都不腻。
林微婉听着他的称赞,脸瞬间红到耳根,像熟透的苹果。她不敢看他的眼睛,转身就跑,声音带着点慌乱:沈大哥,我还要回私塾,先走了!
连他在身后喊
婉儿,下次还来
都没敢回头。
跑回私塾的路上,她的心跳得飞快,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烫得厉害,心里却甜滋滋的
——
沈大哥喜欢她做的点心,真好。
回到家,她找出张素笺,用小楷把沈砚辞夸她的话写下来:沈大哥说我做的桂花糕比他娘做的还好吃,说桂花香味浓,甜得正好。
她把纸条小心翼翼地夹进那本《论语》注本里,夹在
学而时习之
那一页
——
那是沈大哥教她写的第一个句子,也是她最难忘的一页。
后来,她又跟着娘学会了做绿豆糕、杏仁酥、荷花酥,每次都换着花样做,趁着午休送到书院给沈砚辞。沈砚辞从不推辞,每次都会笑着说
好吃,有时还会跟她说
今天的杏仁酥比上次的更酥软荷花酥的造型真好看,连最细微的变化都能尝出来。
可这份甜蜜,却在那天被打破了。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去送点心,刚走到书院的月亮门,就看到个穿粉裙的姑娘站在沈砚辞面前,手里拿着封信,递给沈砚辞:沈公子,这是我写的诗,想请你指点一下。
那姑娘生得眉清目秀,说话时眼波流转,带着点羞涩。沈砚辞接过信,点了点头:好,我看完后给你回信。
林微婉站在树后,手里的食盒差点掉在地上。她看着沈砚辞收下信,看着那姑娘笑着离开,心里突然酸酸的,像吞了颗没熟的梅子,涩得她眼睛都红了。她没敢过去,悄悄转身,提着食盒回了家
——
那盒荷花酥,她最后自己吃了,却觉得一点都不甜,反而苦得慌。
那天晚上,沈砚辞来找她了。他手里拿着那封信,走到她面前,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婉儿,你今天是不是去书院了我听同窗说看到个像你的姑娘,却没等到你。
林微婉低着头,没说话。沈砚辞把信递给她:这是同窗托我改的诗,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微婉接过信,却没心思看,信纸在她手里轻轻晃着。她知道沈砚辞是在解释,可心里还是有点失落
——
原来在他心里,她只是需要解释的
妹妹,连她的不开心,都要他主动来问。可看着他温柔的眼睛,她又忍不住想:能做他的妹妹,能一直给他送点心,能听到他说
好吃,好像也挺好的。
4
别离:云游路上的木雕兔
林微婉十四岁那年的秋天,沈砚辞突然说要云游。
那天下午,沈砚辞来林府找林景然,却在廊下遇到了林微婉。她正在给院子里的菊花浇水,看到他来,笑着跑过去:沈大哥,你怎么来了
沈砚辞却没像往常一样笑,只是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复杂:婉儿,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
林微婉手里的水壶差点掉在地上。
云游。
沈砚辞说,声音轻轻的,我爹常年在边关做官,娘一心礼佛,家里没什么牵挂。我想出去看看山河,去江南看看水乡,去塞北看看草原,找找自己想走的路。
他说得平静,可林微婉却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无奈
——
他在这个小镇待了这么久,却像个没有根的人,只能靠云游来寻找方向。
林微婉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却强忍着没掉下来。她点了点头:好,那你什么时候走
三天后,在东渡口坐船。
沈砚辞说。
那天晚上,林微婉躲在房间里,给沈砚辞缝荷包。她找了块青布,上面绣着朵小小的桂花
——
那是沈大哥喜欢的花,也是她第一次给沈大哥做点心时用的花。她缝得很认真,针脚细细的,可还是不小心把针戳进了手指,流出点血。她没哭,只是把血珠擦在布上,然后继续缝
——
这是她能给沈大哥的唯一礼物了。
她把缝好的荷包藏在袖里,想在他走的时候给他,却又怕他不喜欢,只能偷偷藏着。
三天后的清晨,东渡口的风很大,吹得江水泛起波浪,也吹乱了林微婉的头发。沈砚辞背着个布包,站在船头,看到她来,从包里拿出个东西,跳上岸,走到她面前。
那是个木雕小兔子,巴掌大小,是用桃木做的,颜色偏浅,雕得不算精致,兔子的耳朵还歪了点,可看得出来,雕的时候很用心
——
兔子的眼睛是用墨点的,鼻子是用红漆涂的,身上还刻着细细的绒毛。
这是我在书院时雕的,
沈砚辞把木雕兔递给她,指尖轻轻碰了碰兔子的耳朵,知道你喜欢兔子,就送给你。等我看完山河,就回来给你带礼物
——
江南的丝绸,塞北的玉佩,都给你带。
林微婉捏着木雕兔,桃木的纹理硌着她的手心,却很温暖。她点了点头,声音发颤:沈大哥,你要早点回来,我会等你。
她想说
我给你缝了个荷包,却没说出口
——
她怕这荷包在他眼里,只是妹妹的随手之作,不值得他带在身边。
沈砚辞上船了,船慢慢驶离渡口。他站在船头,朝她挥手:婉儿,照顾好自己!
林微婉也朝他挥手,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落在木雕兔上,晕开了兔子眼睛的墨点。
他走后,林微婉每天都把木雕兔放在枕边。她给沈砚辞写信,写私塾里的趣事
——
先生今天又罚谁抄书了,同窗送了她一朵好看的花;写娘新做的点心
——
娘今天做了杏仁酥,比她做的还好吃;写哥哥又闯了祸
——
景然哥把李公子的风筝线剪断了,被李公子的爹找上门来。
她写了很多信,每次都小心翼翼地封好,托去江南的商人带给沈砚辞,可收到的回信却寥寥无几。有时等半个月,才能收到他的一封信,信上只有寥寥几句话:婉儿安好,我亦安好。江南多雨,记得添衣。
字迹还是那样清秀,却透着股疏离。
林景然看出妹妹的失落,有次拍着她的肩说:婉儿,沈砚辞那小子就是嘴笨,心里肯定记着你呢。他在外面云游,说不定忙着看风景,没来得及写信。
可林微婉还是慌
——
他会不会忘了她会不会在江南遇到比她好的姑娘会不会再也不回来了
她找了个木盒,是娘给她的首饰盒,红木做的,上面雕着缠枝莲。她把沈砚辞送的蜜饯纸、写的纸条、那本《论语》注本,还有那只木雕兔,都放在里面,藏在床底下。每次想他了,就偷偷拿出来看
——
摸一摸木雕兔的耳朵,读一读他写的信,想象他在江南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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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一直在
继续等
和
放弃
之间挣扎:白天,她会跟自己说
沈大哥肯定忘了你了,别等了;可晚上,她又会拿出木雕兔,放在胸口,跟自己说
再等一等,说不定他明天就回来了。
5
长成:拒婚的少女
三年时间,像流水一样快。林微婉十七岁了,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的头发长了,梳成了双环髻,用珍珠簪子固定着;她的身材也长开了,穿件水绿色的襦裙,衬得她皮肤雪白,眉眼间带着点少女的娇俏,再也不是那个跟在沈砚辞身后的小丫头了。
这三年里,她读完了私塾,开始跟着娘学管家理事,也学会了做更多的点心
——
桃花酥、枣泥糕、豆沙包,每一样都做得精致可口。镇上有不少公子哥托媒人来提亲,有张尚书家的公子,温文尔雅,写得一手好字;有李将军家的二郎,英武不凡,骑射功夫了得;还有王富商家的少爷,家财万贯,能给她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林微婉都一一拒绝了。
娘拉着她的手,坐在梳妆台前,语重心长地说:婉儿,你也不小了,女孩子家总要找个好人家。张公子、李二郎,都是好人家的孩子,你就没一个看得上的
林微婉低头,指尖摩挲着袖口的绣纹
——
那是她自己绣的,一朵小小的桂花,和当年给沈砚辞缝荷包时绣的一样。她轻声说:娘,我还想再等等。
她等的人,还没回来。
有次她去街上买丝线,准备给娘绣块手帕。街上很热闹,卖糖画的、捏面人的、说书的,声音此起彼伏。她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个穿月白长衫的少年,背影像极了沈砚辞
——
一样的身形,一样的走路姿势,连腰间佩玉的样子都像。
林微婉的心跳瞬间就快了起来,她忘了买丝线,快步追了上去,嘴里轻轻喊着
沈大哥。那少年走得快,她追了两条街,才追上他,伸手想拍他的肩膀:沈大哥!
少年转过身,却是张陌生的脸,带着点疑惑:姑娘,你认错人了吧
林微婉的手僵在半空,心里像被泼了盆冷水,凉得厉害。她看着眼前的少年,不是沈砚辞,真的不是。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了一小片水渍。她甚至能感觉到路人投来的目光,有好奇的,有同情的,可她却顾不上了
——
原来等一个人,会这么累;原来看到一个相似的背影,都会让她这么激动,又这么失望。
她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刚进门,就看到林景然坐在院里的石凳上。他看到她哭红的眼睛,皱起眉:婉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林微婉摇了摇头,没说话。林景然叹了口气,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婉儿,别等了。沈砚辞说不定早就忘了你了,他在外面云游,见了那么多风景,认识了那么多姑娘,怎么还会记得你这个小镇上的丫头
不会的。
林微婉摇头,声音带着点固执,沈大哥说过会回来的,他不会骗我的。
她记得他走时说的话,记得他给她的木雕兔,记得他眼里的认真,那些都不是假的。
那天晚上,林微婉打开了床底下的木盒。木盒里的东西比三年前多了些:有她这三年画的沈砚辞的画像
——
虽然她没见过他现在的样子,只能凭着记忆画;有她每次想他时写的纸条,上面写着
今天又想沈大哥了不知道沈大哥在江南过得好不好;还有那只木雕兔,因为经常摸,表面已经变得光滑,兔子耳朵上的墨点也淡了些。
她拿起木雕兔,贴在胸口,感受着桃木的温度。她心里暗暗发誓:再等一年,要是一年后沈大哥还不回来,她就真的放弃了,听娘的话,找个好人家嫁了,再也不想他了。
可她不知道,此时的沈砚辞,正在归乡的路上。
他坐在一辆马车上,怀里揣着个锦盒,里面装着支玉石簪
——
那是他在江南的玉器铺买的,簪头雕着朵小小的桂花,玉质通润,是他挑了好久才挑到的,觉得最适合林微婉。他还带着一本诗集,里面写满了
微婉
两个字,是他在云游的路上写的
——
看到江南的水乡,他会写
江南雨,湿青衫,念微婉;看到塞北的草原,他会写
塞北风,吹草低,思微婉。
马车颠簸着,他掀开窗帘,看到窗外熟悉的景色
——
那是他离开时的路,如今终于要回来了。他催着马车夫:麻烦快些,我想早点到家。
他的心里,比谁都急
——
他想早点看到那个蹲在廊下吃糕的小丫头,想早点把玉石簪戴在她的头上,想早点告诉她:他从来没忘记过她,他一直都在想她。
6
重逢:书院外的等待
永安十三年暮春,镇上的老槐树已抽满新绿,细碎的叶子筛下阳光,在地上织出斑驳的网。林微婉坐在树下的青石板上,膝头摊着本《诗经》,指尖却没落在书页上
——
她又在发呆,这三年来,只要坐在这棵树下,她就会想起沈砚辞当年教她写字的模样。
风里突然飘来缕熟悉的青梅香,不是镇上蜜饯铺的味道,是江南特有的、带着点清冽的甜。林微婉猛地抬头,就见不远处的巷口,一个穿月白长衫的身影正缓步走来。
少年比三年前高了些,肩背更显挺拔,袖口沾了点风尘,却没掩去眉眼间的温润。他怀里抱着个描金食盒,正是当年他常拎来林府的那个,食盒边角的漆虽有些磨损,却被擦拭得锃亮。
婉儿。
那道清朗的声音穿过风,落在林微婉耳里时,她手里的《诗经》啪
地掉在地上,书页被风吹得哗啦响。眼泪没等她反应,就顺着脸颊滚了下来,砸在书页的
执子之手
上,晕开一小片墨痕。
她想跑过去,脚却像被钉在原地
——
这三年她长了不少,早已不是那个能随意扑进他怀里的小丫头,她怕自己的唐突会惊扰了这梦境般的重逢。直到沈砚辞走到她面前,弯腰捡起那本《诗经》,指尖轻轻拂去封面上的尘土,她才敢颤着声喊:沈大哥
是我。
沈砚辞抬头,眼里盛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还有丝不易察觉的愧疚,路上遇到点事,耽搁了这么久。婉儿,让你等急了。
他说着,从食盒里取出个小巧的青瓷瓶,倒出颗青梅蜜饯递到她掌心,江南的梅雨季长,我找了好几家铺子,才寻到你当年喜欢的这种,甜而不酸。
蜜饯在掌心温着,青梅香裹着他的气息,林微婉突然就哭出了声:你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
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傻丫头。
沈砚辞伸手,想揉她的头,又想起她已长成亭亭少女,手指在半空顿了顿,最终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我答应过你会回来,就绝不会食言。
他从怀里摸出支玉石簪,簪头是朵细细雕的桂花,花瓣薄得能透光,在江南看到这簪子,就想起你小时候总爱摘院里的桂花,插在发间当装饰,便买了下来。
林微婉接过簪子,指尖触到冰凉的玉,心里却暖得发烫。她低头看着簪头的桂花,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她第一次给沈砚辞送桂花糕时的模样
——
原来这么多年,他什么都没忘。
晚上林府设宴,烛火映得满厅亮堂。林景然拉着沈砚辞喝酒,嘴里不停念叨
你这小子总算回来了,林母则不停给沈砚辞夹菜,问他在外吃没吃好。林微婉坐在一旁,看着眼前的热闹,忍不住也端起酒杯,抿了口浅酒。
酒液清冽,入喉却带了点烧,她的脸颊渐渐泛红。趁众人不注意,她悄悄拉了拉沈砚辞的袖子,声音软得像棉花:沈大哥,你以后……
不会再走了吧
沈砚辞侧过头,烛火落在她泛红的眼尾,让她看起来像只怯生生的小兔子。他喉结轻轻滚动,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她能听见:不走了。以后,我都陪着你。
7
表白:醉后的偷亲
宴席散时已近深夜,丫鬟扶着微醺的林微婉回房,替她盖好被子就退了出去。可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睡不着
——
沈砚辞的声音、他递来蜜饯时的模样、还有那句
以后都陪着你,在她脑子里转个不停,像团甜丝丝的糖,化不开。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前的地毯上,织出片银白。林微婉索性爬起来,赤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毯上,走到门边。她手搭在门闩上,犹豫了好久
——
她想再见沈砚辞,想把藏在心里三年的话告诉他,可又怕自己说了,连
妹妹
的身份都保不住。
最终,酒意还是压过了胆怯。她轻轻拉开门,廊下的灯笼还亮着,暖黄的光映着青苔覆盖的石阶。她赤着脚,裙摆扫过石阶上的草叶,一步步走向沈砚辞住的客房。
客房的门没关严,留着道缝,里面漏出点烛光。林微婉站在门外,手指在门板上轻轻扣了三下,声音细若蚊蚋:沈大哥
门很快被拉开,沈砚辞穿着件月白里衣,头发松松束着,看到她赤着脚站在门外,眼神瞬间慌了,连忙弯腰把她拉进来,又转身去拿床边的毯子,蹲下来裹住她的脚: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夜里凉,仔细着凉。
他的指尖触到她的脚踝,温温的,林微婉的脸瞬间更红了。她攥着衣角,抬头看着他,眼里蒙着层水汽,像鼓足了毕生勇气:沈大哥,我有话跟你说。
你说。
沈砚辞坐在她身边,声音放得极柔,怕惊到她。
我喜欢你。
林微婉的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不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是想跟你拜堂、想跟你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我等了你三年,每天都在想你,想你什么时候回来,想你会不会也喜欢我……
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砸在裹着脚的毯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沈砚辞愣住了,他看着眼前泛红的小脸,心里的情愫突然像决了堤的水,汹涌而出
——
他想起在江南的雨夜里,看到窗边的桂花就会想起她;想起在塞北的草原上,吃到甜点心就会想她会不会喜欢;想起每个深夜,他都会拿出她写的信,翻来覆去地看,直到天亮。
他早就动心了,只是一直把她当需要呵护的妹妹,不敢承认那份跨越年龄的喜欢。
婉儿,我……
沈砚辞刚想开口,林微婉却突然踮起脚,柔软的唇轻轻碰了下他的脸颊,像片羽毛拂过。她亲完就慌了,转身想跑,却被沈砚辞拉住了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力道却不容挣脱。林微婉低着头,不敢看他,声音带着哭腔:沈大哥,我不是故意的,你别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
沈砚辞的声音带着点沙哑,他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婉儿,我喜欢你,早就喜欢了。从你第一次蹲在廊下,把桂花糕屑蹭到我袖口时,我就喜欢你了。
林微婉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却突然笑了,像雨后初晴的太阳,亮得晃眼。她扑进沈砚辞怀里,手臂紧紧抱着他的腰:沈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没有骗你。
沈砚辞回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等了。
8
动心:从妹妹到心上人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沈砚辞就醒了。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怕吵醒还在熟睡的林微婉
——
昨晚她哭累了,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他就抱着她坐了一夜,连动都不敢动,怕惊扰了她。
他走到外间,从食盒里取出块桂花糕,用干净的帕子包好
——
这是昨晚林母塞给他的,说婉儿最爱吃。他拿着桂花糕,站在林微婉的房门外,时不时抬手想敲门,又怕她还没醒。
直到辰时,房门才
吱呀
一声开了。林微婉穿着件浅粉的襦裙,头发松松挽着,眼里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看到站在门外的沈砚辞,她的脸瞬间红了,想起昨晚的告白和拥抱,心跳又开始加速。
沈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想躲回房间。
给你带了桂花糕。
沈砚辞把帕子递过去,声音温柔,我有话跟你说,你……
能不能出来一下
林微婉犹豫了好久,还是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到院中的桃树下。此时桃花开得正盛,粉色的花瓣落在他们肩头,像场温柔的雨。
婉儿,
沈砚辞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以前我总觉得你还小,把你当妹妹,怕我的心意会吓到你,所以一直不敢说。后来我云游在外,才明白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不是兄妹之情。我会担心你有没有好好吃饭,会想你是不是又被先生罚抄书,会在看到好看的风景时,第一时间想分享给你
——
这些,都不是哥哥对妹妹该有的心思。
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我知道让你等了三年,是我不好。但我保证,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护着你,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林微婉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眼泪又掉了下来,却笑着点了点头:我相信你,沈大哥。
那天下午,林微婉去街上买丝线,准备给沈砚辞绣个荷包。刚走到巷口,就被个穿锦袍的公子拦住了
——
是镇上王员外的儿子王虎,出了名的纨绔,以前就总爱调戏镇上的姑娘。
哟,这不是林府的大小姐吗长得可真标致。
王虎伸手就要去拉林微婉的手腕,眼神里满是轻佻,跟哥哥去酒楼喝两杯,哥哥给你买好看的首饰。
林微婉吓得往后退,手里的丝线掉在地上,却被王虎一把抓住了手腕。就在这时,一道冷厉的声音传来:放开她!
沈砚辞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口,脸色冷得像冰,眼神里的寒意让王虎都打了个哆嗦。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挥开王虎的手,力度之大让王虎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
你是谁敢管老子的事!
王虎色厉内荏地喊着。
我是她的人。
沈砚辞把林微婉护在身后,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再敢动她一下,我不介意让你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他常年练剑,身上的气势本就凌厉,此刻动了怒,更是让王虎不敢再放肆,骂骂咧咧地跑了。
沈砚辞转身,立刻收起脸上的冷意,握着林微婉的手腕检查:有没有弄疼你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林微婉的手腕被抓出了道红痕,却摇着头说:我没事,沈大哥,谢谢你。
她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青梅香,突然觉得无比安心
——
原来她的沈大哥,不仅温柔,还会为她撑腰,会把她护在身后,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9
反撩:黏人的大哥哥
自那以后,沈砚辞便不再掩饰对林微婉的心意,开始明目张胆地
黏
着她,把
反撩
刻进了日常。
镇上每月初一有庙会,沈砚辞早早地就拉着林微婉出门。庙会里人挤人,他怕她被撞到,一直用手臂护着她的肩,把她圈在自己身边。看到糖画师傅,他会笑着问:婉儿要不要糖画要兔子形状的,好不好
糖画做好后,他怕糖太烫,会先吹凉了再递给她;看到捏面人的,他会让师傅捏两个小人,一个像她,一个像自己,还特意让师傅给
小沈砚辞
手里捏了颗蜜饯,惹得林微婉笑个不停。
林微婉随口提了句
想吃江南的青团,沈砚辞当天就托人去江南采新鲜的艾草,还特意去请教镇上做点心的阿婆,学着做青团。第一次揉面时,他的手上沾满了青绿色的艾草汁,像个花猫,林微婉笑着帮他擦,他却趁机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也沾了点艾草汁:这样我们就是一对花猫了。
青团蒸好后,他先尝了一口,确认甜度刚好、不烫嘴了,才递给林微婉:慢点吃,别噎着。要是觉得不够甜,我再给你蘸点蜜。
这一幕正好被来送书的林景然看到,他站在院门口,看着自己的好兄弟对着妹妹温柔得不像话,还亲手喂她吃青团,瞬间炸了毛,冲过去一把拉住沈砚辞的胳膊:沈砚辞!你跟我出来!
林景然把沈砚辞拉到院外的老槐树下,拳头攥得紧紧的,脸都红了:我把你当亲兄弟,你居然想撬我妹妹!你对得起我吗
沈砚辞却很淡定,他看着林景然,语气认真:景然,我喜欢婉儿,想娶她,不是一时兴起,是真心的。我知道你担心她,可我向你保证,我会对她好,一辈子都宠着她,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要是我以后敢欺负她,不用你动手,我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
林景然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又想起这些年沈砚辞对婉儿的好
——
会记得她喜欢的蜜饯,会在她被欺负时护着她,会在她难过时陪着她
——
心里的火气渐渐消了。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沈砚辞的肩:行,我信你一次。但你要是敢对不起婉儿,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躲在门后的林微婉听到这话,忍不住偷偷笑了。她看着院外两个少年的身影,心里甜滋滋的
——
原来她的哥哥,虽然嘴上凶,心里却比谁都疼她,比谁都希望她幸福。
10
提亲:用心的聘礼
沈砚辞没让林微婉等太久,不过半月,他就带着聘礼,正式去林府提亲了。
他的聘礼不算奢华,却每一样都透着用心:一匣淡绿色的玉石,上面雕着浅浅的桂花纹,是他在江南挑了半个月才选中的;一支楠木簪,簪头雕着只小兔子,兔子怀里抱着颗小小的桂花糕,是他亲手雕的,手指还被刻刀划了道小口子;一本线装诗集,里面除了抄录的诗词,还有他写的几十首小诗,每首都藏着
婉
字,有的写
廊下糕香绕,婉兮笑靥甜,有的写
江南梅雨季,思婉夜难眠;还有满满一食盒的青梅蜜饯,用十个小瓷瓶装着,每个瓷瓶上都贴着他亲手写的
婉儿亲启,从一月到十月,每月一瓶,代表着他想陪她走过每一个月。
林父林母看着这些聘礼,心里既感动又犹豫
——
沈砚辞家道中落,父母又常年不在身边,他们怕婉儿嫁过去会受委屈。
沈砚辞看出了他们的顾虑,主动开口:伯父伯母,我知道我现在的境况不算好,但我会努力,会靠自己的能力让婉儿过上好日子。我父母虽然不在身边,但我心里清楚,娶妻当护妻,我会把婉儿放在心尖上疼,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块玉佩,是当年他母亲给他的,上面刻着
沈
字,这是我沈家的传家宝,现在我把它交给婉儿,代表我的心意,也代表我的承诺。
林微婉接过玉佩,指尖触到冰凉的玉,抬头看着沈砚辞,眼里满是信任。林母看着女儿的样子,又想起这些年沈砚辞对婉儿的好,终于点了点头:罢了,婉儿喜欢你,你又这么用心,我们就放心把她交给你了。
订亲那天,林府张灯结彩,虽然没大办,却也热闹。沈砚辞亲自给林微婉戴上聘礼中的玉镯,玉镯是淡绿色的,刚好圈住她的手腕,他小心翼翼地帮她戴上,怕弄疼她:婉儿,以后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了。
林微婉的脸瞬间红了,却也笑着说:沈大哥,以后你就是我的未婚夫了。
她摸着手腕上的玉镯,心里甜得像蜜。
林景然站在一旁,看着妹妹幸福的样子,心里虽然有点吃醋,却也真心为她高兴。他走过去,拍了拍沈砚辞的肩:以后婉儿就交给你了,你要是敢对不起她,我不管你是不是我兄弟,一定饶不了你!
我不会的。
沈砚辞点头,眼神坚定。
那天晚上,林微婉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那支楠木簪,对着镜子比划。她打开床底下的木盒,把玉石簪、玉镯、楠木簪和那本诗集都放进去,看着满满一盒子的心意,忍不住笑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木盒上,映得里面的物件闪闪发亮。林微婉摸着木盒,心里暗暗想:以后,这个盒子里会装满她和沈大哥的回忆,会装满他们的幸福,一辈子都装不完。
11
兄线:助攻的少年
永安十三年秋,书院的桂花开得满院香,连风里都裹着甜意。可林景然最近却总躲着这甜香
——
因为苏清沅先生爱在桂树下备课,他怕撞见,连课后打扫都绕着走。
苏清沅是书院新来的女先生,才学不输男子,讲《诗经》时声音温柔,连窗外的麻雀都能听愣。林景然第一次听她讲课,就被她翻书时的模样勾走了魂
——
她的指尖纤细,翻到
窈窕淑女
那页时,会轻轻顿一下,眼里盛着光。
自那以后,林景然就总找借口靠近:今天
忘带
了《论语》,明天
请教
诗句,可每次站到苏清沅面前,他就舌头打结,连
先生好
都说得磕磕绊绊。前几日他看到苏清沅给其他男学生讲题,手指点在书页上,笑得温柔,心里竟酸溜溜的,之后就开始躲着她。
这日午后,林景然又绕着桂树走,却被林微婉抓了个正着。哥,你怎么又躲着苏先生
林微婉手里拎着给沈砚辞的点心盒,眼里满是狡黠,我都看到了,你上次还偷偷把苏先生落在石桌上的帕子藏起来,又趁她不注意放回去,是不是喜欢人家
林景然的脸瞬间红到耳根,伸手想捂她的嘴:你这丫头,别胡说!
可指尖刚碰到她的袖口,就被沈砚辞拦住了。
沈砚辞刚从书院出来,手里还拿着本教案,笑着说:景然,喜欢就承认,躲着不是办法。苏先生性子温柔,你要是真心,就该跟她表白。
我、我不敢。
林景然挠了挠头,声音低了下去,万一她觉得我莽撞,觉得我配不上她怎么办
配不配得上,得问了才知道。
沈砚辞拍了拍他的肩,我帮你约苏先生去‘清风茶馆’,你好好跟她说说心里话。
林景然犹豫了半宿,最终还是点了头。第二天午后,他穿着件新洗的青布长衫,提前半个时辰到了茶馆。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攥着茶杯,手心都出了汗,连茶凉了都没察觉。
直到苏清沅的声音传来:林公子,久等了。
他才猛地抬头,看到苏清沅穿着件浅蓝襦裙,手里拎着个布包,头发用支木簪挽着,比在书院时多了几分温婉。
苏、苏先生。
林景然站起来,差点碰倒身后的凳子,您坐,我点了您喜欢的菊花茶。
他记得上次苏清沅备课,案头放的就是菊花茶。
苏清沅坐下,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林公子约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林景然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毕生的勇气,双手攥紧了衣角:苏先生,我喜欢你。我知道我可能有点莽撞,读书也没你好,可我会努力,会好好学,会对你好,你……
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他说完,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苏清沅的眼睛,连耳朵都红透了。茶馆里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桂花香,安静得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苏清沅的声音,带着点笑意:我还以为,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林景然猛地抬头,看到苏清沅眼里满是温柔: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每次找我请教,都紧张得说不出话,却还硬着头皮来。我以为你会再勇敢点,没想到要我等这么久。
林景然愣了,随即高兴得跳了起来,差点撞到邻桌的茶碗:苏先生,你、你答应了
嗯。
苏清沅点头,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那天晚上,林景然跑回林府,冲进院子就喊:婉儿!砚辞!苏先生答应我了!
他拉着林微婉的手,又拍着沈砚辞的肩,兴奋得语无伦次,连晚饭都多吃了两碗。
自那以后,书院里就多了对羡人的身影:苏清沅在桂树下备课,林景然就坐在旁边磨墨;苏清沅讲完课,林景然就提着食盒送点心;连散步,两人都走在夕阳里,影子拉得长长的。林微婉和沈砚辞也常跟他们一起,四个年轻人逛庙会、看桃花,桂花落满衣襟时,连风都带着甜。
12
婚前:闹脾气的小丫头
订婚后的日子,像浸了蜜的糖,甜得发腻。沈砚辞几乎每天都往林府跑,早上陪林微婉去买点心,中午在书房陪她看书,晚上送她回房,连林母都笑着说:砚辞比景然还像林家的人。
可再甜的糖,也会有吃醋的时候。那日林微婉提着刚做好的杏仁酥,想去书院给沈砚辞送,刚走到书院的月亮门,就看到廊下站着个穿粉裙的女学生,正拿着本《论语》请教沈砚辞。
那女学生梳着双丫髻,眼里满是崇拜,伸手想指着书页上的句子,指尖都快碰到沈砚辞的手。沈砚辞却没察觉,还在耐心讲解:‘吾日三省吾身’,讲的是每日反省自己,你若是理解不透,我再给你举个例子。
林微婉站在树后,手里的食盒差点掉在地上。杏仁酥的香气飘进鼻间,她却觉得没了滋味
——
原来沈大哥对谁都这么温柔,她不是特别的那个。她咬着唇,转身就跑,连食盒都忘了拿。
回到家,林微婉就躲进房间,把枕头蒙在头上,连丫鬟叫她吃饭都不应。沈砚辞晚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紧闭的房门和丫鬟为难的表情:沈公子,小姐从下午回来就躲在房里,谁叫都不理。
沈砚辞敲了敲门,声音温柔:婉儿,是我,开门好不好
里面没动静。他又敲了敲,还是没反应。沈砚辞无奈,绕到房后的窗户边
——
这窗户他小时候常爬,知道怎么打开。他踮起脚,推开窗户,跳进去时没注意,差点撞到桌角,引得外面的丫鬟憋笑。
房间里没点灯,只有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沈砚辞看到床上鼓着个大包,走过去,轻轻掀开枕头:婉儿,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林微婉把脸埋在被子里,闷闷地说:你跟那个女学生说话那么温柔,还教她做题,你是不是喜欢她
沈砚辞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忍不住笑了:傻丫头,我跟她只是讨论学问。她是书院的学生,我是先生,总不能不管她吧
可你对她那么好。
林微婉探出头,眼里还带着水汽,你都没跟我讲过那么多题。
好好好,是我的错。
沈砚辞坐在床边,把她抱进怀里,以后我只跟你讲题,跟别的姑娘说话,都先跟你报备,好不好
他从怀里拿出个东西,递到她面前,给你的,补偿你的。
林微婉低头一看,是盏小小的花灯,灯面上画着两只小兔子,一只胖嘟嘟的,一只瘦瘦的,胖兔子手里还拿着块桂花糕,像极了他们初遇时的样子。这是我下午画的,不小心沾了点墨,就用花瓣遮了遮,你别嫌弃。
沈砚辞说着,指了指灯面上的一朵小桂花
——
那是用红色的花瓣贴上去的,刚好遮住了墨痕。
林微婉看着花灯,心里的醋意瞬间就消了,却还是嘴硬:谁要你的花灯,丑死了。
可手却忍不住伸过去,小心翼翼地捧着。
沈砚辞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在她额上亲了一下:等元宵灯节,我带你去放花灯,好不好
还有次,林微婉来月事,早上起来就脸色苍白,连早饭都没吃。沈砚辞来的时候,看到她坐在廊下,手捂着肚子,眉头皱着,心里一紧。他没问她,而是悄悄去找林母,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中午的时候,沈砚辞就端着碗红糖姜茶进来了。茶碗是他从家里带来的,上面还印着青梅的图案。我问了伯母,说喝这个能缓解肚子疼,你试试。
他说着,吹了吹茶,才递到她面前。
林微婉尝了一口,有点辣,却带着甜。她看着沈砚辞,发现他的指尖沾了点姜沫,袖口还湿了一块
——
想来是煮茶时不小心弄的。你怎么会煮这个
第一次煮,可能不太好喝。
沈砚辞有点不好意思,姜切得不均匀,糖放多了又加了开水,你别嫌弃。
林微婉摇了摇头,一口口喝着姜茶,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林母从窗外看到这一幕,笑着对林父说:婉儿没看错人,砚辞这孩子,是真的把她放在心尖上疼。
林父点头,看着廊下相视而笑的两人,眼里满是欣慰:是啊,婉儿以后会幸福的。
13
大婚:桃树下的誓言
永安十四年正月,年味还没散,林府和沈府就已经张灯结彩,红绸挂满了屋檐,连门口的石狮子都系上了红绸花。
大婚前三日,林微婉坐在梳妆台前,试穿那件大红的嫁衣。嫁衣是林母亲手绣的,裙摆上绣满了桂花和兔子,针脚细密,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林母站在身后,给她系上腰带,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头发:婉儿,明天就是你的大日子了,以后到了沈家,要好好照顾自己,也要好好待砚辞。
林微婉看着镜中的自己,红嫁衣衬得她皮肤雪白,眼里却有点紧张:娘,我有点怕。
傻孩子,怕什么。
林母笑着帮她理了理衣领,砚辞那么疼你,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大婚当天,天还没亮,林府就热闹起来。丫鬟们忙着给林微婉梳妆,梳
及笄
的发式,插上凤冠上的珠钗。林景然站在一旁,看着妹妹穿着嫁衣的样子,眼眶有点红:婉儿,以后要是沈砚辞敢欺负你,就跟哥说,哥帮你揍他。
林微婉笑着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外面传来鞭炮声,是沈砚辞来迎亲了。他穿着件大红的喜服,腰束红绸,头发用玉冠束着,比平时多了几分英气。他站在林府门口,手里攥着红绸的一端,看到轿子从里面出来时,手都有点抖
——
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轿子到了沈府,沈砚辞亲自掀开轿帘,伸手把林微婉扶下来。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脸,他只能看到她泛红的指尖,轻声说:婉儿,我们到家了。
拜堂仪式在正厅举行,红烛高燃,映得满厅亮堂。拜天地时,林微婉的裙摆被风吹起,沈砚辞悄悄帮她理好,指尖碰到她的裙摆,心里满是欢喜。拜高堂时,沈砚辞的母亲不在,就由林母代替,她看着这对新人,笑得合不拢嘴。夫妻对拜时,林微婉的红盖头不小心滑落,她看到沈砚辞眼里的温柔,瞬间就不紧张了。
晚上闹洞房,林景然带头起哄:沈砚辞,你说说,你是怎么喜欢上我们家婉儿的要是说不清楚,今天就别想洞房!
沈砚辞抱着林微婉,坐在床边,眼里满是笑意:第一次见她,她蹲在廊下吃桂花糕,脸上沾着糕屑,像个糯米团子,我就想,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一定要好好护着。后来她给我送点心,跟在我身后喊‘沈大哥’,我就知道,我喜欢上她了,喜欢了很多年。
林微婉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话,心里甜得像蜜。周围的人还在起哄,让他们咬苹果,林景然故意把苹果举得很高,沈砚辞却护着林微婉,轻轻咬了一口,惹得众人笑个不停。
闹洞房的人走后,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沈砚辞帮林微婉取下凤冠,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婉儿,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
林微婉点头,伸手抱住他的腰:沈大哥,我好高兴。
沈砚辞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然后是鼻尖,最后是唇。红烛的光映在他们身上,温暖又甜蜜。林微婉摸着沈砚辞喜服上的纹路,突然想起初遇时的场景
——
那时她还是个胖乎乎的小丫头,他递给她一颗青梅蜜饯,说
甜的能盖过所有苦。原来从那一刻起,她的一生,就已经和他绑在了一起。
14
婚后:爹系男友的日常
婚后的日子,像温水煮茶,慢慢熬出甜。沈砚辞在书院教书,每天都会早早回家,手里总带着点小玩意
——
有时是街边买的糖人,有时是刚摘的桂花,有时是给林微婉买的蜜饯。
他怕林微婉一个人在家无聊,就从街上买了只小兔子,雪白雪白的,跟当年送她的木雕兔一模一样。小兔子很挑食,只吃沈砚辞喂的菜叶,林微婉喂它,它就把头扭过去,气得林微婉跺脚:这兔子跟你一样,都欺负我!
沈砚辞笑着把兔子抱起来,递给她一片菜叶:你试试,把菜叶递到它嘴边,它就吃了。
林微婉照着做,兔子果然乖乖吃了。她看着沈砚辞,眼里满是无奈:你连兔子都教得跟你亲。
沈砚辞只是笑,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我只跟你亲。
过了半年,林微婉怀孕了。沈砚辞比她还紧张,每天都要摸她的肚子,问她有没有不舒服。她半夜想吃酸梅,沈砚辞就翻墙出去买
——
沈府的墙有点高,他跳下来时不小心崴了脚,回来时衣服沾了露水,却还是笑着把酸梅递给她:快吃,再不吃就凉了。
林微婉看着他肿起来的脚踝,眼泪都掉了下来:你怎么这么傻,明天再买也一样。
不行,我怕你等不及。
沈砚辞坐在床边,帮她剥着酸梅,你现在怀着孕,不能受委屈。
十个月后,林微婉生下个女儿。沈砚辞在产房外踱步,听到女儿的哭声时,激动得差点摔在地上。他冲进产房,看到林微婉脸色苍白,立刻跑过去,握住她的手:婉儿,辛苦你了。
女儿很乖,眉眼像极了林微婉,却有着沈砚辞一样的安静性子。给女儿取名时,林微婉想叫
沈念砚,沈砚辞却摇了摇头,笑着说:叫‘沈念婉’吧,思念林微婉。
林微婉的脸瞬间红了,却还是点了点头:好,就叫念婉。
沈念婉渐渐长大,沈砚辞每天都会陪她玩,给她讲故事
——
讲的都是他和林微婉的事,从廊下的糯米团子,到书院外的暖阳,再到云游路上的木雕兔。沈念婉听得入迷,总缠着他问:爹,你什么时候给娘送的蜜饯呀娘当时是不是很开心
林微婉坐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满是幸福。
有次林景然和苏清沅来看他们,看到沈砚辞给沈念婉喂饭,还帮林微婉剥橘子,笑着说:沈砚辞,你现在可真是个‘爹系丈夫’,连我都羡慕了。
沈砚辞只是笑,把剥好的橘子递给林微婉:我不疼她,疼谁
林微婉靠在他怀里,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嫁给沈砚辞,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15
余生:岁岁年年的相伴
沈念婉三岁那年,林微婉又生了个儿子,取名
沈念景,纪念林景然。一家四口的日子,过得温馨又幸福。沈砚辞不再教书,专心在家陪妻儿,偶尔还会带着他们去江南游玩
——
他想带林微婉看看他当年走过的地方。
他们去了江南的水乡,坐在乌篷船上,看两岸的杨柳依依。沈念婉在船上追蝴蝶,儿子沈念景跟着跑,沈砚辞坐在船尾,给林微婉剥梅子。当年我来这里的时候,就想,要是能带着你一起来,就好了。
他把剥好的梅子递给她,眼里满是温柔。
林微婉咬了口梅子,酸中带甜:现在不是来了吗
他们还去了沈砚辞当年住过的客栈,客栈的老板还记得他,笑着说:当年你总买青梅蜜饯,说是要留给一个小姑娘,现在人带来了
沈砚辞点头,拉过林微婉的手,眼里满是骄傲:带来了,这是我妻子。
离开江南前,他们去了当年沈砚辞买蜜饯的铺子,铺子还在,老板还是那个慈祥的老人。他给沈念婉和沈念景各装了袋蜜饯,笑着说:跟你爹当年一样,都喜欢吃甜的。
回到镇上,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每到春天,沈府的桃花就会开得满院香,林微婉会坐在廊下,看着沈砚辞陪孩子们玩。沈念婉会追着蝴蝶跑,沈念景会拿着木剑跟在沈砚辞身后,喊
爹,我们来比武。
夕阳西下时,沈砚辞会坐在廊下,给林微婉剥糖
——
是她喜欢的青梅蜜饯,他还像当年一样,把蜜饯递到她掌心,轻声说:甜不甜
林微婉点头,靠在他肩上:甜,跟当年一样甜。
沈砚辞抱着她,看着眼前的孩子们,心里满是幸福:婉儿,谢谢你,走进我的生命里。
林微婉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宠着我。
夕阳的光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暖金色。孩子们在旁边玩闹,桃花瓣落在他们的衣襟上,风里带着青梅和桂花的香气。这就是他们的爱情,没有轰轰烈烈,却有着最动人的烟火气
——
从廊下的那颗蜜饯开始,到岁岁年年的相伴,他们的爱,会像这桃花一样,每年都开得满院香,永远不会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