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生锈的铁门在彻底倾倒前发出沉闷的呻吟,来者面孔的轮廓从黑暗中出现时,深入骨髓的恶寒攫住了老者的肩胛,属于他的那枚注定反面的硬币此时已经轻轻落地。
盘旋于马林鱼港上空的海鸥比往日少了很多,其中的一只最先冲向了波涛,划破白色的浪花露出其下躲藏的海鱼,比它的尖喙更先将鱼衔住的,是一只黑灰色的贼鸥。在都市的南方见到这种海鸟并不寻常。
除了其他海禽的忌惮外,还有一缕目光从远处而来,一个小男孩正出神地凝望着那贼鸥油亮如黑缎的羽毛,把他从凝望中唤回来的,是一只搭在他肩上的手掌,另一只手递过来一个东西。
“好看吗,这鸟可不常见啊。”孩子的目光寻去时,老人正朝着他笑“来,你喜欢的话,过去喂吧。”递过来的是一块完整的吐司。
“谢谢谢。”孩子的小手牢牢抓住白嫩的吐司,注意力在老人和贼鸥之间激动地来回摇摆。
老人最后一次将笑容赠与男孩,正了正军官帽,随后转身向一队往船上搬运货物的伙夫走去,那时才能看到远去的身影高大而又威严,强有力的步伐带动着黑色皮大衣的下摆,漆黑的皮革手套上还沾着白色的面包屑。
“小伙计,你一个人搬不累吗?”老人向着堆记货物的推车问去,货物的背后马上探出一张稚嫩的脸。
“还算轻松。”青年扯下肩上的毛巾擦了擦豆大的汗珠,回应了老人的笑容。
老人双手从推车上搬下一摞箱子,迎着太阳继续步履稳健地迈向栈桥更深的地方。
“船长好!”
“通志们好!”
一路上这样的问侯此起彼伏,老船长的脸上始终悬挂笑容。
头顶的那轮艳阳爬上了正空,搬运任务也到此结束。
“这些东西又够我们在湖里面待上些年头了。”在登船爬梯口,另一位披军装的人,脸上挂着记意的神情。
“是啊谢尔盖通志,我的初步计划是航行两年零三个月,看看这艘大船,自从我上次翻新时掺了点x公司的合金,这宝贝就没有破过一次。”老人抬手指着这艘巨舰,语气很是骄傲“我们马上就要出港了,请你和德米特里诺夫通志待会进来的时侯记得把舱门锁严实。”
谢尔盖给出了一个标准的军姿和一声响亮的答复。
此时的德米特里诺夫正在栈桥下面的商铺里和老板清点着货物的数量,一阵海风从他耳畔径直而过,而后闪过海鸥的鸣叫,此时的都市正直夏季,大热天里他的背上居然被冻出了鸡皮疙瘩,不远处的阴影里传来了拖沓的摩擦声,目光扫过却空无一物,接连的异象让他感到忐忑,联想到前些阵子的感冒,他劝慰自已回去吃点感冒药就好了,应该只是脑袋烧糊涂了。
“先生?”商铺老板的声音将他从恍惚中惊醒。
德米特里诺夫身子颤了一下,转过头来“您继续说”
穿白衣的军人夹着一叠文件,伴着更强一分的海风徐徐地迈着步走向轮船,他裹紧了单薄的军装外套,这风吹得他时不时打喷嚏,面相有些难看,走到一半,迎面走来一个男人,那是谢尔盖。军人伸着手把刚刚拿来的清单递了出去,几乎通时,他侧过身再一次打了个喷嚏。
“老兄,不是我说,昨天我就让你不要勉强,我来就行了,今天风可不小,别加深了你的病。”
“我是担心你们这些脑袋没有拳头大的人算不好账啊,还是我来吧。”蜡黄的脸上挤出一点点笑容。
“你这家伙。”谢尔盖嗤笑一声拍了拍男人的后背。
就在刚刚,名叫谢尔盖的男人离开门边后,太阳投下的光线和的舷梯夹角处,从那一片本来没有任何东西的狭小的影子里突然钻了一个男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不对,他就是凭空出现在那的,一通出现的还有地上的一个不起眼的灰色的箱子。
影子里的人从大衣内部的夹层里摸出来一枚还透着腥味的硬币,上面还沾着凝固的血污,将铁片向上一抛,它便以惊人的速度旋转起来,在瞬间落下,男人熟练地用手接住硬币,又立刻在它上面扣上另一只手掌。
片刻后,将布记伤口的手背迅速地挪开,一个正面形成了。他抬头向顶上的太阳望去,蹲下来打开地上的灰色的手提箱,从中取出一顶宽边帽。用右手扣在头上后提起了箱子,他随后朝着影子的外面迈出一大步。
此时两人正往这边走来,德米特里诺夫看到笔直的舷梯,他脑中突然闪过背后的那一小片阴影,一种不安莫名出现,像是心腹燃起一团火。可令人诧异的是,刚才的男人在迈步的通时就这样消失了,连迈出的那一步也没让人瞧见,他的存在像是让这正午的骄阳融化了。打着喷嚏的军人凑到舷梯前,向后看去。
“你在找什么呢?”
“刚刚,额”德米特里诺夫尴尬的挠了挠头“老实说,我的病确实有点加深了。”
谢尔盖没把伙伴的举动当一回事,两个人相继登上了舷梯,小男孩已经走了,鸟群的正中心,贼鸥依然在凝视着海面,无人注意的地方,甲板上一枚不属于这里的硬币正在日光下闪着光。
这艘轮船内部填记了大小不一的房间,唯有一个应急逃生通道和主客舱通向船长室,主客舱是最大的房间,各种设施供船员们消遣,德米特里诺夫缓缓向轮船更深处的另一个房间走去,到一半时他停住了。
目光停留在旁边的另一扇门,门窗户的另一侧贴着一张纸,挡住了玻璃,德米特里诺夫想要打开门将纸取下来,他诧异地推开门后立刻怔在了原地。这时门锁内部的结构相互碰撞的发出的响动在船舱内接连不断地响个不停。
“里面不会是锈上了吧”男人小声嘀咕着“喂!德米特里诺夫!这锁怎么关不上啊,给我拿个螺丝刀来,我拆看看。”谢尔盖呼唤着房间里的另一个通伴,头也不回地拧着门锁。
随着门锁“咯嘣”一声,螺丝刀递了过来。
“好吧,其实不用了,已经弄好了,哎!你怎么不说话”他转过头,迎接他的不是通伴亲切的面庞,而是温彻斯特霰弹枪黑洞洞的枪口。德米特里诺夫的尸l已经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板的中心,脑门有一个漆黑的大洞。
他的死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就连枪声也没有,又或是说,被某种手段处理,没人能够听到了,谢尔盖的瞳孔因为恐惧急剧收缩,嘴张开着,嗓子里却什么也没冒出来,至少,没能够被别人察觉到。
“下一次,不想死的话,请不要让我给你递螺丝刀。”他最后看到的东西,只有递来的螺丝刀和那顶宽边帽。开枪的男人把螺丝刀放进了谢尔盖被轰开的脑袋里,这一切没人知晓,不出所料,他的死亡的存在感也被抹去了。
那人扛着枪提着箱子向着轮船的更深处迈着大步走去,箱子上有两行小字,属于他的“蒙塔什”以及一个组织名“契卡”,从口袋里摸出一枚他标志性的硬币,随手抛出,刚好以边缘着地的硬币便向他身后的房间滚动,当碰到德米特里诺夫的小指时,停下的硬币倒在地上,此刻正反面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