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抛起的硬币闪烁着,被接住,被抛起,戴着宽边帽身影漫不经心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慢慢地拐进小巷子的阴影里,巷子的那头空无一物,唯有风在某处摇曳。
22区的街道此刻沉寂在19点的最后一缕阳光里,阴雨从楼与楼的缝隙中爬上天空,暴雨前的风从墙l的裂缝中渗透进来,躁动了天花板上的吊灯,因吹刮而动乱的光线短暂照亮了老屋每一处在黑暗中叹息的角落,最终打到了一张旧桌上。灯光外,一个男人将两张纸被甩在了那上面。
报纸上刊登了一个月前的一则新闻,一座翼的坍塌——位于12区中心的脑叶公司,一家巨型企业,一家垄断了几乎整座都市的能源企业,没有受到任何预兆,没找到任何原因,连带着整座巢一通成为了断壁残垣,它留给人们的遗产只有3天光明4天黑暗和不计其数的财产损失。有人说他们看到了光芒中流露的希望,但更多的人在黑暗中细数着这巨变的代价。
记号笔在文章中勾出了两条信息:一家总部坐落于12区的大型跨区安全企业成为了l公司的陪葬品;一家12区境内的金融集团在这次灾难中申请了破产。
信纸上是一段通告。
“尊敬的马杰特·欧利莱先生:
承蒙您对本事务所的关照,我们很通情您的遭遇,但是不得不指出的一点是长期拖欠贷款是不被允许的,规定如此,不会因为个人的遭遇而改变。为处理您的债务,我们提供有两条方案:1本周内还清债务2向我们出售您在22区内的房屋所有权以抵消债务。请尽快与我们取得联系,如果您仍然不开始重视您的债务问题,我们不排除使用暴力手段的情况。
以上
定事务所
花札
981年x月x日”
男人走了过来,倒进桌前的沙发上。蓬头垢面,双目无神,毫无疑问,他就是这笔债务的主人,近几个月的遭遇把他从原来的位置推下并狠狠钉在地上。
他的事务所受雇于一家总部坐落于12区的大型跨区安全企业,几个月前他将大部分资产给了自已最信任的亲友在一家12区境内的金融集团让一项稳赚不赔的投资,一夜之间。那家总部坍塌的企业其余分部资金吃紧裁减了大量人员,其中包括了欧利莱的事务所,事务所没有像样的委托很快倒闭了,他丢了工作。
他方才甩掉了一身债务,用巢里的房子。他从早上开始就在不动产登记机构办手续,那房间空前的拥挤,他泡在人群的嘈杂里一直到下午,等待中,意识回到了他雪天在房子里裹着裘袄在窗前喝双和茶的日子。意识里明黄的茶汤从杯口淌下,溶解着房间里这燥热的空气,他会一直坐在那,等待事务所打来的电话或是家里的钟声,而现在是服务窗口的叫号,他花了半分钟走完办完手续出门的那两步路。
推开门,与脑海中的场景重合,明黄的双和茶已在日落的天边流淌。他推开一扇不起眼的矮门,门后弥漫着霉味和廉价消毒水的气息。他用口袋里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换来了这间狭窄又破旧的房间三小时的使用权,他对自已说只是为了喘口气,从心底来说,他需要这个壳来确认自已有没有暴露在绝望里。
浑浊的目光从白纸转向一边的半罐啤酒,将这凉意倒入口腔,随着最后的气泡在口腔里炸开,咽喉滚动,记口泛着苦水的铁锈味,酒精从来不是他的慰藉。‘‘那时’’的记忆像被撕去的日历,这是老毛病了,但他清楚,支撑他走到这的,是他最纯粹的热情,活着。
他打算立刻去别的事务所找一份工作,踌躇着起身,将酒罐郑重其事地摆在桌上,走向来时的矮门,穿上门边悬着的灰呢大衣,熟练地抚平衣襟褶皱,拖来沉重的行李箱,箱角在狭窄的空间里磕碰墙壁发出闷响。
在他低头整理鞋带时,门边倚着的一杆长枪在吊灯动乱的光线下烁动着鎏金的光,那是整个房间里最珍贵的东西,甚至胜过了欧利莱自已。
枪杆是乌亮的黑檀木,让了特殊处理,通l流转着幽邃的墨色光泽,比钢铁更坚硬,却比实木更轻盈,上面刻着华丽的图样,嵌入丹砂描绘色彩,银白色的枪头上镀金出欧式花纹,其两侧派生出一段副刃,由烙印工坊打造,刺入肉l时便会喷涌灼灼热浪。
最让人说道的是枪头的材质,那是高纯度的x公司合金,是欧利莱的那位亲友尽了心血淘到的,这种融入了世界之翼奇点技术的合金经过特殊处理后是最为锐利的武器,坚不可摧,削铁如泥。欧利莱很珍视这杆枪,尽管生活拮据但也没有动过抛售的想法,因为他清楚,为了购入x公司的高纯度合金,那位亲友付出的代价可不止金钱所可以衡量的。
摇晃着起身,攥住冰冷的门把,踏入都市的夜,此刻细雨正凌乱着街上的灯火,冷落了行人的足印,沿着被雨润湿的街道一路走去,一盏盏街灯从前面驶向背后,身后行李箱碰撞地砖的响动传向身前,脚步声在寂静中晕开。在这弥漫着寒意的路上,前方的何处为他敞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