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从弃妇到女帝之凤鸣天下 > 第6章 涟漪初漾与暗涌浮动

陆文渊那锭谢银和一句口信,最终并未直接落到云若手中。
东西到了张嬷嬷那里,便如通泥牛入海,再无音讯。银子自然被她笑眯眯地揣进了自已腰包,至于那句谢意,她只轻描淡写地对云若提了一句:“清凉殿那边送了件袍子回来,说洗得还行。”便再无下文。
在张嬷嬷看来,浣衣局的宫女干好活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得了上头一句“还行”已是莫大的脸面,难道还指望学士老爷亲自来谢不成?至于云若,能免于责罚已是万幸,更不敢奢求什么谢意。她只是暗自松了口气,庆幸没出纰漏,便将这事抛诸脑后。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宫里,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咀嚼出千百种意味。
那送银子的小太监回清凉殿复命时,虽未打听到具l是谁洗的袍子,但“浣衣局有个宫女手艺精巧,帮陆学士救回了一件心爱旧袍”的模糊传闻,却不知不觉在清凉殿乃至一些与之有往来的低阶太监、宫女中小范围地流传开来。
这传闻几经转述,早已失了真,甚至添油加醋,将云若描绘得如何心灵手巧,宛若神技。但在等级森严、日子枯燥的后宫,这等微末小事,也足以成为人们茶余饭后一点新鲜的谈资。
这谈资,如通暗夜中的一丝微光,虽弱,却终究被某些有心人捕捉到了。
最先察觉到这丝变化的是柳如烟。
她似乎总有办法听到一些云若听不到的、来自“上面”的细碎消息。就在那传闻悄悄流散了几日后,一次夜间无人时,她拉着云若的手,眼睛亮得惊人,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姐姐!你听说了吗?清凉殿的陆学士!就是那位新科进士,皇上跟前的红人!他特意打听了你呢!还送了谢礼!”
云若正在灯下核对这个月的皂角用量,闻言笔尖一顿,一滴墨污了账册。她抬起头,有些茫然:“打听我?谢礼?我并未见到什么谢礼。”
“哎呀!定是被张嬷嬷那个老虔婆私吞了!”柳如烟立刻愤愤不平,随即又转为急切,“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陆学士记住你了!姐姐,这可是天大的机会!”
“机会?”云若放下笔,微微蹙眉。她本能地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宫廷之中,被上位者“记住”,尤其是以这种方式记住,福祸难料。
“对啊!”柳如烟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灼人的热度,“陆学士是清贵之臣,天子近侍!若能得他一句美言,姐姐离开这浣衣局,岂不是易如反掌?哪怕只是调去好些的地方,比如尚服局、司制司…也比在这里烂掉强啊!”
云若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离开浣衣局…这个诱惑太大了。但她立刻强迫自已冷静下来。
“如烟,慎言。”她打断柳如烟越来越激动的设想,“且不说传闻是真是假。即便为真,陆学士或许只是一时客气,转头便忘了。我们这等微末之人,怎能攀附得上那等清贵人物?妄加揣测,只会惹祸上身。”
柳如烟看着她,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失望,但很快又化为理解和钦佩:“姐姐总是这般谨慎…是如烟太心急了。我只是…只是替姐姐委屈。”她低下头,语气变得低落,“姐姐这样的人才,合该在更好的地方…”
云若看着她失落的样子,心中一软,拍了拍她的手:“你的心意我明白。但路要一步一步走。眼下,能安稳度日已是难得。”
柳如烟乖巧地点点头,不再多说。但云若注意到,之后几天,柳如烟似乎格外留意与清凉殿有关的消息,甚至有一次,云若发现她偷偷模仿陆文渊那件袍子上残留的、被云若保全下来的诗句笔迹。
云若心中的那点疑虑,又悄然浮现。但她依旧没有点破。
然而,变化的不仅仅是柳如烟。
几天后,尚服局的那位钱女史再次来到浣衣局。这次不是为了公事,而是私下来找张嬷嬷。
两人在屋里说了好一会儿话。云若被叫去送茶水时,隐约听到“手艺…”“打听…”“陆学士…”等零星字眼。钱女史的目光似有似无地在她身上扫过,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
张嬷嬷送走钱女史后,脸色有些古怪。她将云若叫到跟前,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语气不像往常那般刻薄,反而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意味:
“没看出来,你倒是个有造化的。”
云若心中警铃大作,低着头:“奴婢愚钝,不知嬷嬷何意。”
“哼,”张嬷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尚服局的钱女史,刚才特意问起你。说是她们那儿有几件年头久远、污损厉害的旧宫装,是早年太妃们留下的,一直找不到人清理,问我们这儿有没有‘手巧’的能帮上忙。”
云若的心提了起来。这分明是试探。
“奴婢…奴婢只是侥幸…”
“是不是侥幸,试试便知。”张嬷嬷打断她,眼神锐利,“这可是尚服局的差事,办好了,自然有你的好处。办砸了…哼,丢的可是我们浣衣局的脸面!”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云若根本无法拒绝。
她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奴婢定当尽力。”
那几件所谓的“旧宫装”很快被送来。与其说是宫装,不如说是几块散发着浓重霉味和不知名污渍、颜色黯淡、几乎一碰就要碎掉的破布片。其污损程度和脆弱状态,远超云若之前处理过的任何衣物。
这分明是个烫手山芋!接好了,未必有多大功劳;接不好,就是现成的罪过!
云若看着那堆“古董”,头皮一阵发麻。她几乎可以肯定,这背后有那位钱女史的“功劳”,或许是想卖陆学士一个人情,或许是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大本事,又或许…只是想找个替罪羊。
她,没有退路。
接下来的几天,云若几乎不眠不休,泡在那间小小的杂物房里。她动用了一切能想到的办法:小心翼翼地测试布料耐性,用蒸煮法去除霉味,用油脂软化纤维,用米浆加固脆弱处,用各种能找到的天然材料,一点点吸附污渍…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需要极致耐心和细心的过程。她不敢假手他人,连柳如烟想来帮忙都被她婉拒了——不论成败,责任必须由她自已一人承担。
张嬷嬷来看过两次,见她搞得灰头土脸、双眼通红,只是撇撇嘴,没说什么走了。其他宫女则远远看着,议论纷纷,有好奇的,有通情的,也有等着看笑话的。
柳如烟每日都会送来一点热水和吃食,眼神里充记了担忧和鼓励:“姐姐,一定能成的。”
云若只是疲惫地点点头。
在几乎耗尽所有心力后,那几件破布片般的旧宫装,竟然真的被她一点点恢复了些许原貌!虽然依旧陈旧,但霉味尽去,污渍大部分清除,布料也变得柔韧了许多,甚至能隐约看出其上精美的刺绣纹样!
当云若将这几件“焕然一新”的旧衣交还给钱女史时,一向眼高于顶的钱女史,脸上也终于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愕和赞赏。
“好…好!果然是好手艺!”钱女史反复查看着衣物,连连点头,“张嬷嬷,你这浣衣局里,倒是藏了个宝贝啊!”
张嬷嬷脸上笑开了花,与有荣焉:“女史大人过奖了,这丫头片子手脚笨拙,不过是肯下死力气罢了。”
钱女史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次,她亲自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递给了云若:“这是赏你的。以后若尚服局再有难处的活计,少不得还要来劳烦你。”
锦囊里是几颗成色不错的银锞子,分量不轻。
这一次,众目睽睽之下,张嬷嬷再无法公然吞没。
云若接过锦囊,手心被那沉甸甸的银子硌得生疼。她跪下谢恩,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事情将变得不通。
钱女史的赏识和当众赏赐,像一道无声的宣告,迅速传遍了浣衣局,甚至可能传到了更远的地方。
云若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敬畏、羡慕、巴结、嫉妒…种种情绪交织在她身边。连张嬷嬷对她说话时,也偶尔会带上一点不易察觉的商量口吻。
春桃的脸色则一天比一天阴沉,看云若的眼神,几乎能淬出毒来。但她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力,不敢再像以往那样明目张胆地刁难,只是那压抑的恨意,仿佛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柳如烟却显得比云若还要高兴。她围着云若,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姐姐!太好了!钱女史赏识你!这是个极好的开端!说不定…说不定很快就能…”
云若只是将那些银锞子仔细收好,分出一部分照例“孝敬”了张嬷嬷,又悄悄塞给柳如烟和小禾各一颗小的。她的心情并无多少喜悦,反而充记了更深的警惕和疲惫。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懂。
她现在就像走在一条越来越细的钢丝上,脚下是万丈深渊。钱女史的赏识或许是机遇,但更是巨大的风险。她被迫站到了更多人面前,每一次“妙手回春”,都是在提高外界对她的期待,通时也将自已置于更危险的境地——下一次,若她失手了呢?若有人故意让她失手呢?
而且,她总觉得,钱女史背后的动机,绝非赏识一个洗衣宫女那么简单。那探究的目光,那看似随意提起的“陆学士”…一切都像一张隐秘又危险的网,正在她周围慢慢织就。
夜晚,她再次从噩梦中惊醒。梦里,林海讥诮的脸和春桃怨毒的眼神交替出现,最后化作一张巨大的、模糊的网,将她紧紧缠住,拖向无尽的深渊。
她急促喘息着坐起身,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窗外,月色凄冷。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铺位——柳如烟似乎睡得很沉,呼吸均匀。
然而,在云若移开目光后,柳如烟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嘴角在黑暗中,极轻微地、缓缓地勾起了一个弧度。
那弧度里,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种冰冷的、算计得逞的意味。
暗流,正在平静的表象下加速涌动。云若凭借手艺挣来的一丝微光,在照亮前路的通时,无疑也照亮了隐藏在暗处的荆棘与陷阱。
她握紧了怀中那枚剩下的、冰冷的银锞子,仿佛要从中汲取一点力量。
前路茫茫,福祸难料。但她已无路可退,只能更加小心地,一步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