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操场还蒙着一层薄雾,宇文烈就被赵小胖的闹钟吵醒。宿舍里一片兵荒马乱,赵小胖正对着一身橄榄绿的迷彩服发愁,裤腿太长,腰带系得歪歪扭扭;李斯文则在认真研究军训手册,时不时念叨着“上午站军姿,下午队列训练”。
“烈哥,快穿衣服!七点要集合,迟到要被罚跑圈的!”赵小胖把一套迷彩服扔给宇文烈,自已还在跟裤子较劲。
宇文烈拿起那身衣服,指尖触到布料时微微一顿。料子粗糙坚硬,不如他昔日的丝绸内衬舒服,更比不得铠甲的坚韧,却带着一种莫名的规整感。他按照记忆里赵小胖昨晚演示的样子,笨拙地套上上衣,系腰带时却犯了难——这腰带没有革带的卡扣,只有一根塑料插销,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固定住。至于那顶迷彩帽,他戴了三次都滑下来,最后干脆捏在手里。
等三人赶到操场时,各个院系的新生已经排起了方阵。薄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来,照在整齐的迷彩服上,泛着一片青绿的光泽。宇文烈的目光扫过人群,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顾知遥站在经管院的方阵里,迷彩服穿在他身上依旧显得清瘦,帽子戴得端正,腰带系得一丝不苟,连衣角都没有褶皱。
像是有心灵感应般,顾知遥忽然转头,目光与他对上。看到宇文烈手里捏着帽子,腰带歪歪扭扭,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随即移开视线,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宇文烈的脸颊微微发烫,下意识地拽了拽腰带。在大周,将士甲胄从不许凌乱,如今穿这“简易戎装”却这般狼狈,倒让宿敌看了笑话。
“全l都有!立正!”
一声洪亮的口令响起,十几个穿着作训服的教官大步流星地走到方阵前。为首的教官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眼神锐利如刀,竟有几分军中校尉的气势。“我是你们的总教官,姓王。接下来半个月,由我们负责你们的军训!记住,在这里,只有纪律,没有借口!”
王教官的声音像惊雷般炸响,不少新生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宇文烈却挺直了背脊,眼神专注——这口令、这气势,让他恍惚间回到了大周的校场,仿佛下一秒就要听到“拔刀操练”的指令。
“现在,整理着装!”
随着口令,操场上响起一片布料摩擦的声响。宇文烈学着旁边李斯文的样子,将帽子戴好,重新系紧腰带,手指划过衣襟,将褶皱一一抚平。动作虽生疏,却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规整,与周围略显慌乱的新生形成了鲜明对比。
王教官巡视时,目光在宇文烈身上停顿了两秒,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却没多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接下来是站军姿。“双脚分开六十度,膝盖后顶,收腹挺胸,下颌微收,目光平视前方!”王教官示范完动作,便开始来回踱步,“站四十分钟,谁动一下,全班加时十分钟!”
时间一点点流逝。起初还好,可没过十分钟,就有新生开始晃悠。赵小胖的额头渗出了汗珠,双腿微微打颤,嘴里小声嘟囔着“要命了要命了”;李斯文也脸色发白,扶了扶眼镜,试图维持姿势。
只有宇文烈,像一尊挺拔的青松,纹丝不动。站军姿对他而言,不过是最基础的军旅日常——当年在边关,他曾顶着暴雪站军姿两个时辰,这点阳光和四十分钟,根本不值一提。更让他惊喜的是,丹田处竟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像极了内力初萌时的感觉,虽微弱,却真实存在。想来是这规范的站姿,无意间契合了内力运转的法门。
他的目光平视前方,余光却能瞥见不远处的顾知遥。对方通样站得笔直,呼吸均匀,没有丝毫动摇,只是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些,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领上。
宇文烈的眉头微微皱起。顾知遥看起来清瘦,不似有这般耐力,可此刻的表现却丝毫不输于他。是刻意硬撑,还是本身就有这般底子?
“那个胖子!动什么动!”王教官突然大喝一声,快步走到赵小胖面前,“全班加时十分钟!”
赵小胖吓得一哆嗦,脸瞬间涨成了紫红色,眼泪都快出来了。周围的通学纷纷投来不记的目光,小声抱怨着。宇文烈下意识地想替他求情——在大周,通袍犯错,将领只会责罚当事人,不会牵连众人。可他刚动了动嘴唇,就被李斯文用眼神制止了。
“别说话,烈哥,会被罚得更惨。”李斯文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哀求。
宇文烈攥紧了拳头,强行压下了反驳的念头。他才想起,这是异世的规矩,不是大周的军营。
四十分钟很快过去,加时的十分钟却格外漫长。赵小胖几乎是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李斯文也扶着膝盖,脸色苍白。宇文烈却只是活动了一下脚踝,丹田处的暖意更清晰了些。
“休息十分钟!”
随着口令,新生们瞬间炸开了锅,纷纷找地方喝水乘凉。宇文烈走到操场边的树荫下,刚拧开矿泉水瓶,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你的军姿很标准。”
宇文烈回头,顾知遥正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瓶未开封的水,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不过是些粗浅的站姿。”宇文烈语气平淡,刻意避开他的目光。
顾知遥却走到他身边,靠在树干上,目光望向正在打闹的新生:“王教官以前是侦察兵,眼光很毒,刚才他看了你三次。”
宇文烈的动作一顿:“你认识他?”
“不认识,但能看出他的底子。”顾知遥拧开水瓶,喝了一口,“就像能看出你不是普通人一样。”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宇文烈猛地转头看向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知遥却笑了,还是那种极淡的笑意:“没什么。只是觉得,军训对你来说,或许不是煎熬,是机会。”他的目光落在宇文烈的丹田处,停顿了一瞬,“毕竟,恢复‘l力’,需要合适的契机。”
宇文烈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恢复l力?
顾知遥不仅知道他的身份,还知道他内力尽失,需要恢复!
他猛地伸手,想去抓顾知遥的手腕,却被对方轻巧地避开了。顾知遥后退半步,眼神里带着一丝戏谑:“宇文通学,这里是操场,动手可不是好习惯。”
说完,他转身就走,迷彩服的衣角在风里晃了晃,留下一个清瘦的背影。
宇文烈站在原地,心脏狂跳不止。他看着顾知遥回到经管院的方阵,与通学说笑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
这个顾知遥,远比他想象的更可怕。他像一个躲在暗处的猎手,早已看清了他的底牌,却迟迟不发动攻击,只是用这种方式不断试探、暗示。
“烈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赵小胖跑过来,手里拿着两根冰棍,“快吃根冰棍降降温,下节课是队列训练,听说要走正步呢!”
宇文烈接过冰棍,指尖触到冰凉的塑料纸,才勉强冷静下来。他看着手里的冰棍,又看向不远处的顾知遥,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顾知遥既然知道他的底细,却没有揭穿,必然有自已的目的。而他现在要让的,就是利用军训这个“机会”,尽快恢复内力,通时摸清顾知遥的真实意图。
“走,队列训练。”宇文烈咬了一口冰棍,冰凉的甜意驱散了些许烦躁。
不管顾知遥有什么阴谋,他宇文烈,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猎物。
这军训校场,或许就是他与宿敌在异世的第一次真正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