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人声比校场操练时的呐喊还要嘈杂。刚踏入大门，宇文烈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油腻的香气混杂着饭菜的热气扑面而来，数十个窗口前都排着蜿蜒的长队，金属餐盘碰撞的脆响、学生的说笑声、阿姨打菜时的吆喝声搅在一起，形成一股极具冲击力的喧嚣浪潮。
“烈哥，跟紧我！”赵小胖熟门熟路地往中间区域挤，“咱们去吃三号窗口的红烧肉，他家肉炖得烂，油还少！”李斯文则拎着三个空餐盘跟在后面，低声嘱咐：“等会儿选完菜刷校园卡，你的临时卡在我这儿，记得报菜名就行。”
宇文烈点点头，目光却在食堂里快速扫过。这里的布局倒有些像军中的伙房，只是规模大了数倍，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地面铺着光滑的瓷砖，不见半点柴草油污。学生们成群地围坐在一起，有的低头扒饭，有的拿着手机边看边笑，还有的高声争论着什么——这般松弛的氛围，是他在大周军营里从未见过的。
排队时，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你挤什么挤？没长眼睛啊！”一个高壮的男生猛地推了一把前面的瘦小学弟，对方手里的餐盘“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米饭和菜撒了一地，汤汁溅脏了高壮男生的白t恤。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瘦小学弟吓得脸色发白，赶紧弯腰去捡餐盘，声音带着哭腔。
“对不起就完了？”高壮男生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这t恤是我刚买的，三百多！你赔得起吗？”周围的学生纷纷侧目，却没人上前劝阻，有的甚至拿出手机偷偷拍照。
宇文烈的眉头瞬间皱紧。在大周，军中最忌恃强凌弱，即便寻常市井，这般欺凌弱小也会被人不齿。他刚想上前，手腕却被李斯文轻轻拉住：“烈哥，别冲动，那是l育系的王虎，出了名的横，咱们惹不起。”
“惹不起？”宇文烈眼神一冷，“强者欺凌弱者，本就失了道义，何来惹不起之说？”他挣开李斯文的手，大步走了过去。
赵小胖吓得赶紧跟上：“烈哥！别、别打架啊，会被记过的！”
“住手。”宇文烈站在王虎身后，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那是常年身居高位、统领千军养成的气势，王虎下意识地顿住了动作，回头看向他。
看清宇文烈的身形，王虎嗤笑一声：“哪儿来的小子？想多管闲事？”他比宇文烈高出小半头，身材也更壮实，压根没把这个看起来清瘦的新生放在眼里。
宇文烈没理会他的挑衅，弯腰扶起地上的瘦小学弟，又捡起摔碎的餐盘，语气平静地对王虎道：“他已致歉，衣物污损可商议赔偿，动手伤人，便是你的不对。”
“我的不对？”王虎像是听到了笑话，“他弄脏我的衣服，我教训他两句怎么了？你算哪根葱，敢管我的事？”说着，他伸手就去推宇文烈的肩膀——在他看来，这一下足够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新生推倒在地。
可他的手刚碰到宇文烈的肩膀，就感觉像是推在了一块坚硬的岩石上。宇文烈手腕微沉，顺势扣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王虎的脸瞬间涨成了紫红色，疼得“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放手！快放手！”王虎挣扎着，却发现对方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看似清瘦的新生，力气竟大得惊人。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停了，所有人都盯着这一幕，连拍照的学生都忘了按快门。李斯文和赵小胖站在一旁，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宇文烈的眼神冷得像冰：“军中规矩，欺凌通袍者，杖责二十。此地虽非军营，但规矩道义相通。你若再寻衅，便不是这般轻松了。”他手上稍一松劲，王虎赶紧抽回手，捂着手腕后退了两步，眼神里记是惊惧和不甘。
“你、你给我等着！”王虎撂下一句狠话，狠狠瞪了宇文烈一眼，转身灰溜溜地走了。
宇文烈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并未舒展。在大周，这般处置已是从轻，可刚才李斯文说“会被记过”，看来这异世的“规矩”，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谢、谢谢你……”瘦小学弟感激地看着他，眼眶还红着，“我叫林小宇，是计算机系的新生。”
“举手之劳。”宇文烈点点头，语气缓和了些，“下次再遇此事，可寻校方之人，不必忍气吞声。”他虽不熟悉这异世的“律法”，但也知道总有主持公道之处。
林小宇连连点头，捡起地上的饭卡，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才匆匆离开。
“我的妈呀烈哥，你刚才太帅了！”赵小胖凑上来，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那王虎平时欺负了不少人，今天总算碰到对手了！”
李斯文却皱着眉，忧心忡忡道：“帅是帅，可就怕王虎回头报复，他在l育系认识不少人。而且这事要是被老师知道，说不定还要受处分。”
宇文烈刚想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说得没错，动手确实不妥。”
他回头一看，顾知遥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手里端着一个餐盘，里面只有简单的两素一荤。阳光透过食堂的玻璃窗落在他身上，白衬衫纤尘不染，与周围的烟火气格格不入。
“又是你。”宇文烈的眼神瞬间警惕起来。这人似乎总能在他遇到状况时出现，太过巧合。
顾知遥走到他面前，目光扫过地上的饭菜污渍，又看向宇文烈：“解决冲突的方式有很多种，何必用最容易惹麻烦的一种？你可以找食堂管理员，或者联系辅导员，都比动手更有效。”
“管理员？辅导员？”宇文烈皱起眉，“他们能保证弱者不受欺凌？”在大周，军法官虽能断案，但真正遇到强权，有时也无可奈何，最终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至少在学校里，规则是能起到作用的。”顾知遥放下餐盘，语气平淡，“而且你刚才的手法，很像……擒拿术？”
宇文烈的心猛地一跳。他刚才用的是大周军中流传的基础擒拿手，看似简单，却暗藏发力技巧，绝非寻常街头斗殴的招式。这人竟能认出来？
“不过是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宇文烈含糊道，不想暴露太多。
顾知遥没有追问，只是指了指旁边的清洁工具：“先把这里收拾干净吧，不然食堂阿姨该过来了。”说完，他便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独自吃了起来。
宇文烈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的污渍，最终还是拿起扫帚和拖把。赵小胖赶紧过来帮忙，李斯文则去打饭，三人忙活了好一会儿，才把地面清理干净。
等坐到餐桌前时，饭菜已经有些凉了。赵小胖还在兴奋地说着刚才的事，李斯文却依旧担心王虎报复，只有宇文烈，一边机械地扒着饭，一边时不时看向顾知遥的方向。
顾知遥吃得很慢，姿势优雅，每一口都嚼得很细，像极了前世贵族宴席上的让派。他偶尔会低头看一眼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神情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烈哥，你老看顾学长干嘛？”赵小胖注意到他的目光，好奇地问，“你该不会是想让他帮你对付王虎吧？顾学长虽然聪明，但打架可不行。”
宇文烈收回目光，摇了摇头。他不是想找顾知遥帮忙，而是想弄清楚，这人到底知道些什么。
刚才那声“擒拿术”，绝不是随口一说。
还有之前的叩击暗号、对兵法的“略懂”，桩桩件件，都在暗示着顾知遥与他的过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吃完午饭，三人准备离开食堂。经过顾知遥的座位时，宇文烈故意放慢了脚步。顾知遥刚好放下筷子，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下午有计算机课，你最好提前预习一下，李老师讲课很快。”
宇文烈一愣。他并未告诉顾知遥自已的课表，对方怎么知道？
“你怎么……”
“教务处的课表是公开的。”顾知遥仿佛看穿了他的疑惑，淡淡解释，“还有，王虎那边，你不必太担心。他虽然横，但不敢真把事闹大，毕竟刚开学，没人想被记过。”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了，白衬衫的衣角在人群中一闪而过，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宇文烈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食堂门口，眉头越皱越紧。
这个顾知遥，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看似平静，却处处透着算计。他总能提前预判他的困境，甚至知道他不知道的事。
是敌是友？
是前世的延续，还是今生的巧合？
宇文烈攥紧了拳头，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他抬头看向教学楼的方向，那里藏着他看不懂的“天书”，也藏着他必须解开的谜团。
这异世的“征战”，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