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最后的感觉,是冰冷的空气撕裂脸颊,以及下方越来越近的、展览馆前厅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三十二岁,他的人生像一个被狠狠摔在地上的赝品瓷瓶,碎得彻彻底底。顶尖文物修复师就是个天大的笑话！被自己最信任的师弟周慕白用一幅高仿的《清明上河图》钉死在耻辱柱上,身败名裂,负债累累。还有什么脸活着
老天爷,你他妈玩我呢！
意识彻底模糊前的瞬间,一股巨大的、蛮横的力量猛地把他拽了回来。
嘶——操！沈砚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火辣辣地疼,像是刚跑完马拉松。他睁开眼,剧烈的眩晕感让他差点吐出来。
熟悉的顶灯,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旧纸页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化学药剂味道。这是…国际鉴宝大会的休息室
他猛地扭头,看向墙上的电子钟。
日期：2023年10月26日。
时间：下午2点15分。
距离他被周慕白拉着去鉴定那幅要命的《清明上河图》,还有整整十五分钟！就是他身败名裂,被无数镜头对准,被全场专家唾弃,被未婚妻苏婉当众用假钞羞辱的那一刻！
他重生了！回到了噩梦开始前的十五分钟！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像是电流一样窜过他的四肢百骸,几乎让他尖叫出来。心脏咚咚咚地擂鼓,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前世的记忆碎片疯狂地涌进脑子——周慕白那张伪善的脸、苏婉绝情的眼神、父亲直播烧掉祖传工具的绝望火焰、还有债主们凶神恶煞的逼债……最后是自由落体的失重感。
周慕白…苏婉…沈砚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刺痛让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很好！老天爷给了老子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世,我他妈要你们百倍偿还！
仇恨像是毒液一样在血管里流淌,但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冷静。十五分钟,他必须利用这十五分钟找到破局的关键！
他冲出休息室,外面人声鼎沸,各路藏家、专家、记者穿梭不息。周慕白那家伙,此刻肯定正在某个角落,等着看他沈砚出丑,等着接收他沈砚的一切！
怎么办直接冲上去揭穿空口无凭,谁会信他只会被当成疯子赶出去。
焦虑和紧迫感几乎要把他点燃。他强迫自己深呼吸,目光扫过展厅里琳琅满目的展品和人群。机会,一定有机会…
就在这时,一个端着酒杯的服务生不小心撞了他一下,酒液泼了他一手。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服务生慌忙道歉。
沈砚皱着眉,下意识地甩了甩手。就在他的手指划过服务生胸前那枚金属铭牌的瞬间——
【……烦死了……站一天累成狗……晚上还得去陪那个老女人主管……恶心……但能多拿两百块……】
一个清晰无比,却又绝对不属于他自己的念头或者说情绪碎片,猛地钻进了他的脑海！
沈砚猛地僵住了,触电般缩回手,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又看看那个一脸惶恐的服务生。
幻觉压力太大出现幻听了
他不信邪,又试探着,将指尖轻轻触碰旁边玻璃展柜里的一只清代青花瓷碗。
冰凉的触感传来,紧接着,一种极其微弱却清晰的信息流涌入。
【……光绪二十年…江西景德镇…刘老匠手心汗味…民国初年被土匪抢走时摔了一角…王局长去年用它收了三百万……假的…底款是后来烧的……】
嘶——！沈砚倒抽一口冷气,猛地缩回手,指尖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
这碗…是赝品而且…他能听到它的记忆能感知到它的真假
巨大的狂喜再次淹没了他！金手指！这他妈是重生附送的金手指！
他强压住几乎要呐喊出来的冲动,脑子飞速运转。能力！这就是他翻盘的最大依仗！
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视全场,很快锁定了目标——正在不远处和人谈笑风生、一身昂贵定制西装的周慕白。周慕白脸上那温和儒雅的笑容,此刻在他眼里无比恶心。
沈砚深吸一口气,装作匆忙走过的样子,脚下似乎被地毯绊了一下,哎呀一声,整个人踉跄着朝周慕白撞去。
师兄小心！周慕白反应很快,一把扶住他,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但眼底深处那一丝不耐烦和鄙夷,却被沈砚看得清清楚楚。
就是现在！沈砚的手慌乱中一把抓住了周慕白西装袖口上那枚精致的贝母袖扣。
指尖触碰的刹那！
【………车库…有点闷…事情必须办妥…绝不能让沈砚翻身…真迹在我保险箱…底价三千万…事后…处理掉那批有编号的假货……放心…他那种蠢货…只会以为是自己失手………】
周慕白的声音！虽然有些模糊断续,但确确实实是他和周慕白和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对话！内容令人不寒而栗！
沈砚心中巨震,但脸上却立刻堆起羞愧和慌乱：对不住对不住！慕白,没撞到你吧我有点紧张,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周慕白眼底的鄙夷更深了,却笑得更加温和：没事,师兄。放松点,一会儿的鉴定,就当平常练习就好。他拍了拍沈砚的肩膀,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傲慢。
沈砚连连点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退开,转身的瞬间,脸色瞬间冰冷。
车库…保险箱…真迹…处理假货…还有那批有编号的假货！
信息量巨大！周慕白这王八蛋,不仅调包了画,真迹果然还在他手里,而且他背后还有人,还在进行大规模的造假贩卖！
机会！这就是绝地反击的机会！
十五分钟转瞬即逝。
大会主舞台的灯光亮起,主持人热情洋溢地介绍着今天的重头戏——一幅据说是海外回流的《清明上河图》残卷鉴定。几位国内知名的老专家已经端坐台上。
周慕白亲热地揽着沈砚的肩膀,将他半推半请地带到台前：各位前辈,这是我师兄沈砚,别看他年轻,在书画修复和鉴定上很有灵气,今天我特意请他来一起学习学习。
台下闪光灯亮成一片。沈砚心里冷笑,学习是特意请我来当替死鬼吧。
他能感觉到周慕白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他后腰,实则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把他往那幅已经展开的画轴前推。前世,就是在这里,他基于专业判断,初步认为这画确有疑点,但周慕白和几位专家一唱一和,诱导他做出了错误的最终判断,坐实了打眼的罪名。
这一次…
师兄,您先请。周慕白微笑着,递过一副白手套,眼神里充满了鼓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
沈砚戴上手套,深吸一口气,将指尖缓缓靠近那幅看似古韵盎然的画卷。
碰触的瞬间！
嘶——！一股远比刚才触碰那只假瓷碗强烈十倍的尖锐刺痛,猛地从指尖窜上来,疼得他差点叫出声！与此同时,大量混乱虚假的信息碎片涌入脑海——现代化的化学颜料气味、机器装裱的压痕、还有一股浓烈的、属于周慕白的得意情绪！
假的！彻头彻尾的假货！而且仿造时间绝对不超过三年！
但沈砚脸上却露出惊叹和痴迷的表情,手指甚至有些激动地颤抖：这…这绢本…这墨色…看起来…
周慕白和台上一位秃顶专家（王专家）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王专家摸着下巴,慢悠悠开口：小沈啊,眼力不错嘛,我看这画,线条流畅,古意盎然,像是北宋真迹啊。
另一个被收买的李专家立刻附和：确实,你看这人物神态,活灵活现,非大家不能为也。
周慕白笑着点头：两位前辈慧眼。师兄,你觉得呢我觉得这落款和印章似乎…他故意停顿,引导着沈砚往存疑的方向去想。前世,沈砚就是在这里顺着他的话头,提出了疑虑,然后被他们抓住猛打。
沈砚心里冷笑,面上却显得更加犹豫和困惑,他的手指假装仔细抚摸画轴,实则再次承受着那刺痛的信息流,他需要找到更确凿的证据。
突然,他的指尖在画轴一侧的木头上,感知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的情绪残留——那是一种深沉的愤怒和不甘,非常古老,却又被覆盖了。
有蹊跷！
他仔细阅读着那微弱的感应。
【………乾隆年间…拙劣的补笔…辱没先人…………民国…战火…被迫分离………恨………】
这画轴本身是老物件！甚至可能本身就有来历！只是被周慕白他们拿来重新裱了假画！
就在他思索如何利用这一点时,一个尖锐的女声突然从台下响起：
沈砚！你还在那里丢人现眼干什么！
全场目光唰地一下集中过去。只见沈砚的未婚妻苏婉,穿着一身名牌,画着精致的妆容,满脸怒容地冲了上来,手里还捏着一叠崭新的钞票。
来了！沈砚眼神一冷,前世最羞辱的一幕,虽然提前了点,但还是来了。
苏婉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时间,冲到沈砚面前,直接将那叠钞票狠狠摔在他脸上！
啪！纸币散开,飘落一地。
你的手艺就值这个价！假的！全是假的！苏婉尖声骂道,手指几乎戳到沈砚鼻子,整天就知道摆弄你那些破瓶子烂画,结果呢赚到一分钱了吗欠了一屁股债！周师兄好心给你机会学习,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赶紧跟我回去签字离婚！别在这耽误大家时间！
钞票砸在脸上有点疼,但远不及沈砚心头的冰冷。他看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前世的爱恋早已化为灰烬,只剩下无尽的厌恶。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她身上那串翡翠项链传来的、属于周慕白的浓烈气息和一丝…墓土的阴冷感
台下哗然,记者们疯狂拍照,这简直是爆炸性花边新闻！
周慕白假装去拉苏婉：小婉,别这样,师兄他…
苏婉却一把甩开他,继续对着沈砚输出：别碰我！慕白,你就是太善良！这种废物有什么好同情的他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沈砚没理她,他甚至没去看周慕白表演,他的目光落在了散落在地的那些钞票上。鬼使神差地,他蹲下身,假装去捡,手指无意间拂过那些纸币。
刺痛感！比那幅假画弱,但清晰无比！
假的！这女人用来羞辱他的钱,居然也是假钞！
哈哈！哈哈哈！沈砚几乎要狂笑出来。周慕白啊周慕白,你他妈真是个人才！用假画设局,用假钞羞辱,你是不是离了假货就不会办事了！
他缓缓站起身,手里捏着几张假钞,看着苏婉,眼神平静得可怕：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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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一毛,但立刻挺起胸脯：对！假的！就像你一样！虚伪没用！
哦。沈砚点点头,忽然抬手,将那张假钞轻轻拍回了苏婉的胸口,塞进了她的衣领里,那你自己收好。毕竟,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周慕白也就只配给你这种假货了,包括你脖子上这项链,刚从死人身上扒下来没多久吧也不怕晚上做噩梦
苏婉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瞬间煞白,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脖子上的翡翠项链,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这项链…确实是周慕白前几天刚送给她的,说是古董…他怎么会知道…
现场一片混乱。主持人试图控制场面,周慕白脸色铁青地拉着失魂落魄的苏婉想下台,记者们则兴奋地围追堵截。
沈砚知道,第一回合,他勉强撑住了。但还不够,远远不够。周慕白的势力还在,那些被收买的专家还没发声,必须找到更硬的锤,把他彻底锤死！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幅假画和它的老画轴上。刚才那瞬间感知到的古老愤怒和不甘,绝对是突破口。
等等！沈砚突然高声说道,声音压过了现场的嘈杂,王专家,李专家,你们刚才说这画是北宋真迹
王专家愣了一下,有些不悦：小沈,虽然出了点意外,但鉴定还是要严谨的嘛,我们只是初步判断…
初步判断沈砚笑了,拿起那幅画,可我刚才仔细看了,这画不对的地方,太多了。
周慕白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如刀：师兄,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两位前辈的眼力还是怀疑我这幅画的来源他试图再次把水搅浑,给沈砚扣上狂妄自大、质疑前辈的帽子。
来源我当然怀疑。沈寸步不让,他举起画轴,我怀疑的不是画,是这画轴！几位专家只盯着画心,就没发现这画轴本身的价值和…问题吗
他这话一出,台上几位真正中立的专家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书画鉴定,画轴、装裱、绫子等都是重要信息点。
周慕白心里咯噔一下,这画轴是他从一个老藏家手里收来的旧物,看着古朴,应该没问题啊
沈砚不给众人反应时间,手指紧紧握住画轴,全力发动能力！那微弱的愤怒不甘情绪再次浮现,越来越清晰！
【………乾隆爷…您看看这帮蠢货…毁了我的心血…补的什么狗屁东西……………洋鬼子打来了…画没了…轴子还在…恨啊………慕白…孽徒…欺师灭祖………】
大量的信息碎片涌来！沈砚猛地睁开眼睛,大声道：这画轴,如果我没看错,应是清乾隆宫内造办处精制紫檀木画轴！其上阴刻缠枝莲纹,底部应有微损,是当年八国联军劫掠圆明园时,被一名叫费朗索瓦的法国士兵用军刺磕碰所致！而这画轴原本所属,并非什么《清明上河图》,而是另一幅绝世名画《乾隆南巡图》的第十二卷！原画被劫掠流失海外,而这画轴,却因被当时一名小太监偷偷藏于身上带出宫而得以幸存！
他语速极快,声音清晰,每一个字都砸在寂静的会场里。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细节也太具体了！听起来像天方夜谭！
周慕白脸色微变,强笑道：师兄,你故事编得不错,但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沈砚猛地将画轴一端对准高倍摄像机镜头,请大家看这里！这处细微的磕碰痕迹！还有这木质纹理和刻工手法,是不是符合乾隆年间宫廷特征至于那个法国士兵的名字…他顿了顿,目光扫向台下一位法国使馆的文化参赞,贵国国家军事档案馆里,或许还能查到弗朗索瓦士兵的日记他没准会记录下这段‘光荣’的经历
法国参赞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一位一直沉默的老专家突然激动地站起来,凑近屏幕仔细看：像！这刻工和包浆,确实像宫里的东西！小伙子,你继续说！
沈砚感受到画轴传来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知道,他快接近核心了！
而这画轴里,还藏着一段公案！沈砚声音提高,当年那名小太监的后人,姓周！一直秘密保存此轴,视为家族传承之宝！但到了近代,周家出了不肖子孙,为谋私利,竟将此轴用于裱糊赝品,欺世盗名！更是…更是数典忘祖,将祖上拼死保护下来的国宝信息,卖与外人！
你胡说！周慕白猛地尖叫起来,脸色惨白如纸！别人听不懂,他听得懂！他家祖上确实出过太监！也确实有这个画轴的传说！但他从未对外人言！沈砚怎么可能知道！还有卖国宝信息他确实…
我胡说沈砚猛地将画轴重重顿在鉴定桌上,周慕白！你敢对天发誓,你不知道这画轴的来历你敢说你祖父周福海,当年没有将一批重要文物的藏匿地图,卖给日本山口商会你敢说你现在合作的拍卖行老板,不是山口商会的后代！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周慕白彻底慌了神,语无伦次：没有！你污蔑！你…你调查我！
调查沈砚冷笑,还需要调查吗这画轴自己会说话！它记录着你们周家的肮脏和背叛！
他顺势拿起旁边展示桌上的一把用于检测的强光手电,对准画轴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榫卯结构照去：诸位请看！这画轴乃是中空！里面藏着的,就是周福海亲笔写的认罪书和交易记录！还有他得知买家是日本人后的悔恨之言！他自称是周家的罪人,民族的罪人！
强光下,隐约可见卷起的泛黄纸张藏在其中！
不！不可能！周慕白彻底崩溃了,疯了一样扑上来要抢画轴,那是我的！那是我们周家的东西！
现场彻底大乱！记者们疯狂了,保镖都拦不住！国安部门的人员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会场边缘,脸色严肃。
王专家和李专家早已面无人色,偷偷往后缩。
沈砚死死护着画轴,看着状若疯癫的周慕白,声音冰冷：周慕白,你完了。
接下来的几天,一场巨大的风暴席卷了整个古玩圈和相关的灰色地带。
周慕白被国安部门带走,涉嫌倒卖国家文物、勾结境外势力。从他家和拍卖行老板那里搜出了大量罪证,包括那幅真正的《清明上河图》残卷。
周家祖上的丑事被彻底揭开,名声臭不可闻。那幅作为导火索的假画和藏着血书的画轴,都被作为重要证据收走。
王专家、李专家等人因收受贿赂、参与造假,被行业协会除名,面临司法调查。
苏婉家的公司也被查出与周慕白有非法资金往来,受到牵连,濒临破产。她本人更是成了全网笑柄,那日她失魂落魄、项链被沈砚指出是墓土陪葬品的视频片段广为流传。
沈砚的父亲沈青山,老泪纵横地打开了被自己封闭已久的修复工坊大门。记者采访他时,他对着镜头,只反复说着一句话：我儿子…我儿子是好样的！他没给老祖宗丢脸！
沈砚没有过多沉浸在复仇的快感中。他知道,这一切只是开始。周慕白虽然倒了,但他背后的利益网络盘根错节,未必没有其他人。而且,他的能力…
他站在重新回到自己手中的祖传修复铺里,手指轻轻拂过那些蒙尘的工具。前世,父亲就是在这里,绝望地烧掉了它们。
如今,它们安静地躺着,等待重见天日。
电话响了,是那个在鉴宝大会上力挺他的老专家打来的,语气异常激动：小沈！神了！真是神了！有关部门根据画轴里那份血书和周慕白交代的线索,真的找到了那批失踪多年的《乾隆南巡图》残卷！就在日本一个私人仓库里！谈判追索工作已经启动了！你是头功！
沈砚笑了笑,平静地回应了几句。挂掉电话,他拿起桌上一枚前几天刚从古玩市场淘来的、看似普通的清代铜钱。
指尖触碰。
【………光绪…通宝…真的…但…不对劲……这铜钱…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能量…很奇怪………时间…2030………警告………】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烈无比的刺痛感,伴随着一段极其混乱扭曲的影像碎片猛地冲入沈砚的大脑！
那似乎是…未来城市的废墟！还有穿着奇怪制服的人在搜寻着什么…
铜钱从他指间滑落,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砚脸色苍白地捂住额头,太阳穴突突地跳。
2030年警告
他看着那枚静静躺在桌上的铜钱,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深深的疑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这重来的一生,似乎并不仅仅是为了复仇。
还有更多未知的、可能更加惊心动魄的秘密,在等待着他。
名声像潮水一样涌来,又随着时间慢慢沉淀。
沈砚成了圈内的一个传奇。神之手、鉴灵瞳、当代鬼眼……各种夸张的名号被安在他头上。媒体天天堵门,各路藏家、博物馆、甚至拍卖行都捧着东西,想请他摸一摸,给句话。
沈砚烦得很。
他想要的不是这个。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守着祖传的铺子,修复那些真正有年头的物件,感受时光在指尖流淌的痕迹。顺便,把该算的账,一笔一笔算清楚。
周慕白进去了,但事情远没有结束。那个拍卖行的老板,山口健一,只是被驱逐出境。那些曾经落井下石、跟着周慕白踩过他的人,还活蹦乱跳。还有苏婉…想起那个女人,沈砚心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漠然。听说她家破产后,她很快就攀上了另一个富商,名声是彻底臭了。
父亲沈青山的精神头完全回来了,整天泡在修复铺里,带着几个新收的学徒,干劲十足。偶尔看向沈砚的眼神里,充满了骄傲和后怕。
砚啊,那天…爸…老人搓着手,有些局促。
爸,都过去了。沈砚打断他,递过去一杯热茶,烧了就烧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工具咱再打更好的。
他知道父亲的心结。前世父亲直播烧工具,是绝望,也是想用这种决绝的方式逼他离开这个圈子,免得再受伤害。他都懂。
现在铺子重新开张,取名拾遗斋,意思是拾起被遗忘的时光和珍宝。生意不温不火,沈砚也不在意,他正好借着清静,慢慢摸索自己这身诡异的能力。
那枚带来2030年警告的铜钱,被他用锦盒装了,锁在抽屉最深处。每次触碰,那剧烈的刺痛和混乱的未来碎片都让他心悸。他不敢多碰,但知道这玩意绝对是个大麻烦。
能力也在进化。最初只能感知年代和强烈情绪,现在渐渐能捕捉到更细微的画面碎片,甚至偶尔能听到物品诉说的只言片语。消耗也很大,每次全力发动后,都像跑了场马拉松,头晕眼花。
这天下午,铺子里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苏婉。
她瘦了很多,穿着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张扬,素面朝天,眼底带着疲惫和惶恐。一进门,就局促不安地绞着手指。
沈…沈砚…她声音很小,带着哭腔。
沈砚正拿着放大镜看一枚古币,头都没抬：买东西左转柜台,修东西右转登记,卖东西出门右拐‘聚宝斋’,他们收假货。
苏婉的脸瞬间煞白,眼泪掉了下来：我不是…我不是来卖东西的…沈砚,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扑通一声,竟然跪了下来！
我被骗了！周慕白那个王八蛋！他给我的项链…真的是从墓里盗出来的！我…我最近老是做噩梦,梦到一个女人掐我脖子…说我抢她的东西…我去医院查了,那项链真的有放射性！我会不会死啊沈砚…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有…还有那个富商,他根本不是想娶我,他就是玩玩的,玩腻了就把我甩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沈砚放下放大镜,终于抬眼看了看她,眼神里没有半点波澜。
哦。
就一个字。
苏婉的哭声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就一个字沈砚,我们好歹…
好歹什么沈砚打断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好歹你当众用假钞摔我脸好歹你骂我废物不如好歹你急着跟我划清界限去抱周慕白的大腿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苏婉,路是你自己选的。噩梦放射性那是你自作自受。死不了,最多身体差点。找我没用,我也不是医生。
苏婉瘫坐在地上,眼神彻底绝望。
沈砚想了想,从柜台抽屉里拿出那叠她当初摔过来的假钞,扔到她面前。
你的东西,拿走。另外,给你个忠告,他指了指门外,离那个‘聚宝斋’远点,他们老板跟周慕白是一路货色,专坑你这种又贪又蠢的。
苏婉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假钞,突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哭嚎,抓起钱,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沈砚面无表情地拿起抹布,擦了擦她刚才跪过的地方。
心里没有一点快意,只觉得可悲。这就是他曾经爱过的女人眼里只有钱和虚荣,蠢得无可救药。
清静日子没过两天,麻烦主动找上门了。
来的是一群穿着工商制服的人,态度强硬,说接到举报,拾遗斋涉嫌无证经营、走私文物、以假乱真欺诈消费者。
这是搜查令！配合检查！带头的是个三角眼,眼神闪烁,一看就不是善茬。
父亲气得脸色发白,学徒们吓得不敢说话。
沈砚心里明镜似的。周慕白倒了,但他的利益网还没断干净。这是有人不服气,想来试探,或者干脆想把他这个新崛起的刺头按下去。
他不动声色,看着那群人装模作样地四处翻查,手指看似随意地拂过柜台、桌椅、甚至他们的公文包。
大量的信息碎片涌入脑海。
【……王副局长的意思…必须找到点问题…封店最好………】
【……聚宝斋老板给了好处…闹大点………】
【……自己包里还藏着个假瓷器…准备趁机塞进来栽赃………】
沈砚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果然如此。
就在那个三角眼假装失手,要把藏在袖口里的一个小瓷瓶往博古架上摔,企图栽赃时,沈砚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
张科长,小心点。你手里那个雍正粉彩小碗,虽然是高仿,但也值个千儿八百的,摔了可惜。而且,他顿了顿,看着对方瞬间僵住的背影,你公文包夹层里那份‘聚宝斋’股权代持协议,快掉出来了。
三角眼猛地回头,脸色煞白,手一抖,那个假瓷瓶差点真掉地上：你…你胡说什么！
旁边几个真正的工作人员也察觉出不对劲,疑惑地看向他。
沈砚慢悠悠地走过去,从博古架角落拿起一个不起眼的笔筒,手指轻轻摩挲着：我没胡说啊。我还知道,你这趟来,是受了‘聚宝斋’李老板和王副局长的指使。目的嘛,一是搞垮我,二是想找这个笔筒
他举起笔筒：清末民初的老东西,不值什么钱。但关键是,这笔筒的内壁,用特殊药水写着李老板和他姐夫——也就是王副局长——这些年官商勾结、倒卖文物的流水账。对不对
三角眼彻底慌了,冷汗直流：你…你血口喷人！证据呢！
证据沈砚笑了,猛地将笔筒往地上一摔！
啪嚓！笔筒碎裂。
几张卷着的、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薄如蝉翼的丝绢,掉了出来！
沈砚弯腰捡起,抖开,对着闻讯赶来的记者镜头（他早就悄悄让学徒打电话通知了相熟的记者）：证据不就在这儿吗各位请看,时间、地点、人物、金额,清清楚楚。哦,后面还附了几次重要文物非法出境的记录。
他看向面如死灰的三角眼：张科长,你说,这算不算证据
现场彻底炸了锅！记者们疯狂拍照,工商局其他工作人员脸色铁青,立刻围住了三角眼。
这反转来得太快太猛！
沈砚冷眼旁观。跟他玩栽赃他这双鬼手,能摸出世间一切虚妄！这些魑魅魍魉,自己就把证据送上门了！
王副局长和聚宝斋李老板很快被纪委带走调查。工商局那个三角眼张科长也进去了。
沈砚的拾遗斋一举成名。这次不再是玄乎的神鉴名声,而是硬邦邦的反腐先锋、业界良心。虽然沈砚自己觉得这称号扯淡得很。
但他清楚,这连环拳打出去,算是彻底把周慕白残留的势力清理干净了。短时间内,应该没人敢再来招惹他。
他可以稍微喘口气,研究一下自身的能力和…那枚诡异的铜钱。
他再次拿出了那个锦盒。打开,那枚光绪通宝安静地躺着。
深吸一口气,他再次将指尖触碰上去。
嘶——！
剧烈的刺痛再次袭来！比上次更强烈！
混乱的影像碎片爆炸般涌现：
【………废墟…巨大的爆炸…天空是赤红色的…它们在搜寻…样本…时间坐标…错误…警告…回溯失败………】
【………代号烛龙…计划必须重启…找到钥匙………】
【………2030年…9月…东海市…毁灭…………】
影像支离破碎,夹杂着强烈的焦虑、绝望和一种非人的冰冷意志。
沈砚猛地缩回手,额头冷汗涔涔,心脏狂跳。
这一次,他捕捉到的信息更多了。
毁灭东海市2030年烛龙计划钥匙回溯失败
这铜钱…似乎是一个失败的时间回溯装置的残留物来自未来一个似乎已经毁灭的未来而那个未来的某种存在,还在寻找所谓的钥匙
这信息量太大,太超乎想象,甚至让他感到一丝恐惧。重生…难道不是老天爷的恩赐而是和这个所谓的回溯计划有关自己是什么钥匙吗
他想起自己能力的进化,对物品年代和真伪的绝对感知…这似乎已经超出了正常鉴定的范畴,更像是一种…对时间痕迹的解读
一连几天,沈砚都心神不宁。他疯狂地查阅各种关于时间理论、未来学、甚至科幻小说的资料,但一无所获。那枚铜钱成了压在他心底的一块巨石。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恐怕真的要结束了。一个更大、更未知的漩涡,正在缓缓浮现。
机会很快来了。
国家成立了一个秘密的历史遗物回收与鉴定特别小组,专门负责追索流失海外的重要文物,以及鉴定一些来源奇特、具有特殊价值的物品。小组负责人,正是当初在鉴宝大会上力挺他的那位老专家——国宝级的文史大家,秦老爷子。
秦老爷子亲自找上门,态度诚恳：小沈,我知道你喜欢清静。但国家需要你这双手。有些东西…很特别,常规手段根本无法判断,甚至…可能带有一些难以解释的危险性。我们需要你。
沈砚没有立刻答应。他沉默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个锦盒,推到秦老爷子面前。
秦老,您先看看这个。
秦老爷子疑惑地打开盒子,拿起那枚铜钱,仔细看了看：光绪通宝,普通的…嗯他脸色突然微变,显然也感觉到一丝异样,但远不如沈砚感受强烈。
这东西…有点邪门。老爷子皱眉,哪来的
地摊淘的。沈砚深吸一口气,秦老,如果我告诉您,这东西…可能来自2030年,您信吗
秦老爷子手一抖,铜钱差点掉桌上。他猛地抬头,紧紧盯着沈砚,眼神锐利无比：你…感知到的
沈砚点头,将两次接触到的破碎影像和信息,选择性地告诉了秦老,省略了自己重生的部分,只说是能力感知。
秦老爷子听完,久久不语,脸色无比凝重。他来回踱步,最终长叹一口气：看来…上面的担忧是对的。最近几年,各地确实零星出现一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物品,有的带有辐射,有的则…像你这枚铜钱一样,散发着类似‘时间悖论’的异常波动。我们怀疑…
他压低了声音：怀疑可能有来自…其他时间线的干扰。
沈砚心脏一紧。
小沈,秦老爷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加入小组吧。我们需要你的能力,不仅是为了找回失落的国宝,更是为了…搞清楚这些诡异物品的真相,防范可能存在的、未知的威胁。这或许也关系到你自身能力的秘密。
沈砚看着那枚铜钱,又想起前世今生的种种,最终重重点头。
好。
特别小组的工作远比想象中复杂和危险。
沈砚接触到的第一件特殊物品,是一面从古墓中出土的青铜镜。常规检测一切正常,但所有接触过它的考古队员,都接连做了同一个噩梦——梦到自己被困在一个无尽的镜迷宫里,被另一个自己追杀。
沈砚戴上特制手套,触碰镜面的瞬间,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无数破碎的、扭曲的镜像画面冲入脑海,充满了怨恨和迷惑。
【………仿制品…妄图窥视真容…罪该万死………】
【………镜非镜…门非门…彼端何在………】
他强忍着不适,感知了足足十分钟,才脱力般地后退,脸色苍白。
怎么样秦老爷子急切地问。
这镜子…是仿的。沈砚喘着气说,而且仿制时间…不会超过十年。但它仿的不是形,是…‘神’或者说,它在试图模仿另一件真正具有‘空间力量’的原物。仿制者很厉害,但画虎不成反类犬,把一些混乱扭曲的空间属性也仿进来了,导致了精神污染。它的核心…有一小块不属于它的碎片,能量波动…和那铜钱有点像。
小组根据他的指引,果然在镜子背面隐秘的纹路里,找到了一小块镶嵌进去的、非铜非铁的奇异金属片。检测显示,其元素构成无法识别,且散发着微弱的、类似空间褶皱的能量场。
沈砚的能力,成了小组解析这些异常物品的最关键武器。
与此同时,对周慕白及其背后势力的清算也在继续。警方根据沈砚之前提供的线索（画轴血书、袖扣录音等）,顺藤摸瓜,竟然挖出了一个庞大的、跨国文物走私和造假集团,牵扯甚广。
周慕白为了减刑,疯狗一样乱咬,供出了更多人,包括一些道貌岸然的所谓专家、收藏家,甚至还有个别体制内的蛀虫。
一场席卷全国古玩圈和文博系统的大地震悄然发生。
沈砚的名字,在这个圈子的顶层,已经成了一个令人敬畏又恐惧的存在。
最终审判日到来。
周慕白数罪并罚,被判无期徒刑。他站在被告席上,脸色灰败,眼神空洞,早已没了往日的光鲜。听到判决时,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机械地被法警带下去。
沈砚坐在旁听席上,静静地看着。没有欢呼,没有激动,心中一片平静。
前世今生的恩怨,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画上了一个句号。
周慕白完了,他背后的势力土崩瓦解。父亲安好,铺子兴盛。自己也找到了新的方向和使命。
好像…一切都结束了
不。
他知道,远远没有。
那枚来自2030年的铜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特别小组里那些越来越多的、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异常物品,都在预示着,一个更大的谜团和潜在的危机,正在逼近。
审判结束后,他走出法院,阳光有些刺眼。
秦老爷子的车等在路边。老人摇下车窗,脸色凝重地递给他一份刚收到的加密文件。
小沈,看看这个。刚在南海一艘沉船里发现的,打捞队的人碰了之后,好几个出现了精神错乱,胡言乱语什么‘末日’、‘循环’。
沈砚接过文件,首页是一张照片——一个破损严重的金属圆盘,上面刻满了从未见过的奇异符号,中心镶嵌着一块熟悉的、散发着幽暗光芒的碎片…和他那枚铜钱上的材质,几乎一模一样！
他的指尖隔着照片,似乎都感受到了一丝冰冷的刺痛和呼唤。
沈砚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
走吧,秦老。
车子发动,驶向未知的前方。
沈砚靠在座椅上,闭上眼,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
结束了不,这只是一个开始。深海里的宝藏（或麻烦）,多着呢。
他隐隐有种预感,他的重生,这身能力,或许都并非偶然。他仿佛站在一条看不见的时间线上,脚下是波澜骤起的历史暗流,前方是迷雾笼罩的、可能充满危机的未来。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无能为力的那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