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云翻涌,黑得如同最深沉的绝望,一道刺目的电光撕裂天幕,却未发出半点声响。
死寂之中,那浓厚的云层仿佛有了生命,缓缓向两侧分开,从中走出一个身影。
白衣胜雪,青丝如瀑,眉眼间的每一分轮廓,都深深刻在陈牧的灵魂最深处。
是苏清蘅。
然而,那本该盛满温柔与期盼的眼眸,此刻却只剩下冰川般的淡漠。
她立于虚空,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那不是灵力,而是一种源于天道、源于法则的审判气息。
“陈牧。”她的声音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亿万根冰针,瞬间刺穿了陈牧的所有防线,“我守了九世,等的不是一个撕毁约定、掀起杀戮的疯子。”
陈牧心头剧震,金色的源力自体内喷薄而出,万法归源的神通本能地运转,试图抵御这足以摧毁道心的言语。
然而,他惊骇地发现,眼前的虚影并非虚假幻象,更不是简单的能量凝聚体。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冰冷的失望,那份沉重的悲哀,都带着苏清蘅独有的灵魂烙印。
这不是假的!这是真实情绪的投射!
他猛然抬头,视线穿透虚影,望向劫云深处那面若隐若现的古镜。
他明白了,天道正在以最残忍的方式,强行抽取古镜中苏清蘅的残魂记忆与情感,将她九世轮回的等待与坚守,编织成此刻最锋利、最致命的心魔之刃!
“你说要带我走?”苏清蘅的虚影向前踏出一步,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陈牧的心脏上,让他的呼吸愈发艰难,“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把更多无辜的人拖进战火。天工阁满门覆灭,灵矿被夺,是你亲手所为;昆仑圣山一夕崩塌,亿万生灵涂炭,是你引爆了地脉心核;就连我就连我无法顺利转生,也是因为你强行撕毁了我们之间的逆律契约!”
每一句话,都如同一道天雷,狠狠劈在他的金源骨架之上。
他喉头一甜,一丝金色的血液从嘴角溢出,体内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他想辩解,想说那些事并非他的本意,是为了更快地拥有带她离开的力量,可是在这由她真实情感构筑的审判面前,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他道心将溃的瞬间,另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苏清蘅虚影的背后。
那是一个同样美丽,却满身怨毒的女子,她披着一件被鲜血浸透的嫁衣,正是他曾经斩杀的心魔——悲影。
悲影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声音如同毒蛇吐信,钻入陈牧的耳中:“你以为她爱你?真是可笑。她等的,从来都不是你陈牧这个人。她等的,只是命运为她安排的那个至尊骨者,一个能带她脱离轮回宿命的工具罢了。你恰好是这个人,所以她习惯了等待你。可一旦你偏离了她设想的轨迹,你看,她是如何看待你的?”
这句话,比苏清蘅虚影的质问更加恶毒,它直接否定了陈牧存在的一切意义。
双膝一软,陈牧几乎要跪倒在地。
金源骨架的光芒都黯淡了下去,他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分崩离析。
难道难道九世的纠葛,百年的追寻,都只是一场自作多情的笑话?
就在他即将坠入深渊的刹那,脑海中猛地闪过一道光。
那是他初得至尊骨时,在一块古老的青鳞石碑上看到的一行字。
“此路通自由,不归奴役。”
自由不是奴役
陈牧黯淡的双眸中,陡然重新燃起一点金色的火光,那火光越来越亮,最终化作燎原之势。
他缓缓挺直了几乎要弯折的脊梁,抬头,目光穿过重重魔障,直视着那道冰冷的虚影。
“你说我不懂你?”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可你有没有想过——在你第九世,在昆仑之巅,你对我说我不想再守约了,我只想跟你走的时候,我已经听见了!”
话音未落,他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右手成爪,竟毫不犹豫地猛然撕开了自己的胸膛!
嗤啦一声,血肉翻开,没有鲜血淋漓,只有璀璨如日光的液态金骨奔涌而出。
那些金色的液体并未滴落,而是在他身前迅速凝聚,转瞬间化作一面光滑如镜的金色“心镜”。
镜中光影流转,浮现出的,正是百年前昆仑绝顶之上的画面。
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至尊骨者,紧紧拉着身旁白衣医女的手,在漫天追兵的注视下,纵身跳下万丈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