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夜来得格外沉,医庐后堂的窗纸被风刮得簌簌响。
陈牧正蹲在檐下给电动车充电,忽然听见前院传来阿兰带着哭腔的尖叫:陈先生!快来看看小姐!
他手一抖,充电器啪地掉在地上。
等冲进苏清蘅的卧房时,额角的汗已经顺着下巴砸进衣领——少女半靠在绣着玉兰花的锦被里,眼睫剧烈颤动,指尖像被无形的线扯着般抽搐,每抽一下,床头悬空的古镜便裂开一道血痕。
镜面泛着妖异的红光,自转的速度快得带起残影,在墙上投下旋转的光斑。
清蘅!陈牧扑到床前,伸手去握她冰凉的手腕。
触及皮肤的瞬间,至尊骨在脊椎处猛然一烫,蓝金纹路如活过来的游蛇,顺着手臂窜上掌心。
他瞳孔骤缩——那些蔓延在苏清蘅心口的符印,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明灭,频率竟与自己骨中纹路的跳动分毫不差。
记忆反噬他喉结滚动,想起三日前镜中那道被风雪冻住的泪。
她的魂海里还锁着百年前的痛,契约虽断,可刻进神魂的伤哪有那么容易散?
你一个人扛了一百年,这次他跪在床沿,将额头抵上她手背,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石片,换我来背。
他盘坐在地,掌心重新贴上她腕脉。
至尊骨嗡鸣震颤,地源共鸣力如温泉般顺着经络涌出。
万法速通自动运转,在识海深处推演着从未见过的《魂契共感诀》——这是他的骨在根据两人相连的频率,现场编织承接记忆的通道。
最初只是些模糊的碎片:雪夜中飘着细如盐粒的冰渣,少女被锁链捆在青铜柱上,锁链每收紧一分,她心口的符印便灼亮一分;还有镜面映出的陌生面孔,她哭着用指尖去碰,镜面却像沾了水的墨,将那张脸晕成一片模糊;最清晰的是某个月圆夜,她抱着古镜残片蜷缩在案几旁,嘴里反复念着陈牧,可声音里全是陌生的颤抖,陈牧是谁?我为什么会心疼?
陈牧的冷汗大颗大颗砸在青砖上。
当记忆流突然变得滚烫时,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是她被守律者符文强行抽离情感的瞬间,神魂像被人用钝刀一寸寸刮过,痛得她在地上滚作一团,却还要咬着牙笑,怕被门外的奶奶听见;还有她站在药田边,看着新抽芽的紫背天葵突然红了眼,因为这株草的生长周期,和百年前某个雪夜他说要带她去看的桃花,竟一般长短。
噗——陈牧嘴角溢出金血。
他能感觉到那些痛正顺着共感通道往自己识海里钻,像无数细针在扎神经,可当他想松手时,腕间却被轻轻攥住。
苏清蘅的指尖不再抽搐,反而回握了他一下,虽轻,却像一根定海神针。
师祖!您看!阿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陈牧偏头,看见苏老太婆站在门槛外,手里的铜铃攥得发白,眼底是他从未见过的慌乱。
可此刻阿兰正拽着她的衣袖,指着床榻:小姐的手不抖了,呼吸也匀了!
苏老太婆的喉结动了动。
她缓缓走近,铜铃在掌心撞出细碎的响。
陈牧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像银针般扎在自己后颈——那是至尊骨蔓延出的蓝金纹,此刻正顺着脊椎爬上耳后,与苏清蘅心口的符印遥相呼应。
痛源在守律者符文。陈牧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如小蛇。
万法速通在识海深处展开一张金色的网,正将记忆流里那些泛着冷光的符文节点逐个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