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青瓦,医庐后院的药香混着露水的清冽,在廊下氤氲成淡白色的雾。
苏清蘅靠在藤椅上,指尖无意识摩挲心口——那里曾被猩红锁链贯穿的灼痛早已消散,可记忆里的钝痛却像生根的藤,顺着血脉往骨头里钻。
她望着药田里陈牧弯腰拔草的背影,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晨露:我不是自愿的他们把我钉在祭坛上,说‘守约者必须纯净’。
正捧着药碗走近的陈牧脚步顿住。
青瓷碗沿的热气扑在他手背上,他却只觉指尖发寒。
那声我不愿像重锤砸在他心口——他想起昨夜苏清蘅在睡梦里蜷缩成一团的模样,想起她手腕上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旧疤。
药汁在碗里晃出半寸,他强压着喉间翻涌的酸涩,蹲到她膝前:现在你醒了,谁也别想再锁你。
话音未落,嗡——
院中古镜残片突然震颤。
那面本已裂成三瓣的青铜镜泛着暗红微光,半幅血色符文从裂痕里渗出来,扭曲如活物,正是守律契印的逆纹。
苏清蘅的指尖猛地掐进藤椅扶手,瞳孔里映着镜中血光,喉间溢出极轻的呜咽:疼像有人拿烧红的针,往脑子里扎。
陈牧将药碗搁在石桌上,掌心微烫。
蓝金纹如活物般从指缝钻出来,顺着他手臂蜿蜒至指尖——这是至尊骨觉醒后的本能反应,他甚至没来得及细想,身体已先一步运转起天命共鸣。
方圆百里内,三株百年紫芝在药山深处破土,根须如灵蛇窜过青石板,缠上镜台底座,竟自发形成了天然导灵阵。
闭眼。他按住苏清蘅的手背,触感凉得惊人。
闭目时,识海深处有光在烧,是至尊骨在自动推演《破契共鸣术》。
功法脉络如星图般在他脑海铺展,万法速通天赋让他瞬间参透关键——必须用自身记忆做桥,连通她残留的意识碎片。
刹那间,陈牧看到了。
百年前的雪夜比刀还利。
年幼的苏清蘅被粗麻绳捆在青铜祭坛上,红棉袄浸了雪水,贴在她瘦小的背上。
守律者手持符剑,剑身上的守字符文泛着冷光:守约者需承天地之誓,断七情六欲。符剑尖端抵住她眉心时,她突然挣扎起来,哭喊声撞碎雪幕:我不愿!我要找奶奶!
可下一秒,一道金光贯入她喉咙。
她的嘴张成o型,却再发不出声。
符剑刺入眉心的瞬间,陈牧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是属于前世的、陌生又熟悉的震颤。
他看见命契咒核如血珠般坠入她识海,看见她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最后只剩空洞的灰。
咳——,幻象骤断,陈牧猛然睁眼,嘴角溢出一丝血线。
苏清蘅的手正攥着他的衣袖,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我梦见有雪,很冷。她的眼睛亮得惊人,还有个小女孩,她喊得很响。
清蘅!
急促的呵斥声从院外传来。
苏老太婆拄着龙头拐杖冲进来,银发被风掀起,手里的铜铃撞出刺耳的嗡鸣。
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铃柄,指节泛白:你竟用她残魂当钥匙!这术法会抽干她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