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水在月光下泛着冷白,陈牧咬下最后一口煎饼果子,芝麻粒沾在嘴角。
苏清蘅的高跟鞋踩过停车场的积水,倒映出他歪着脑袋笑的模样——像极了送外卖时被客户催单还能跟人唠家常的无赖样。
你早就知道地脉会‘疼’,对不对?她的手指戳在他肩膀上,力道却轻得像片柳叶。
古镜在她袖中发烫,方才会议上那些专家拍桌子争论地脉燥动是灵气过载该用天工阁的纳米锁魂阵镇压时,她分明看见镜中红点里渗出血丝,像极了人眼睛充血的模样。
陈牧咽下最后一口面糊,随手把塑料袋揉成球精准扔进三米外的垃圾桶。
他伸手抹掉嘴角芝麻,指节蹭过她发梢:不然你以为我天天送外卖,真是为了那几十块钱?夜风掀起他的外套,露出腕间若隐若现的蓝纹,每到一个地方,骨头就‘嗡’一下,跟导航似的。前儿送单到长江边,骨头震得我手直抖,后来才发现江底压着块裂了的玉髓——那玉髓里全是地脉的委屈。
苏清蘅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想起会议上自己提出地脉有灵,需以心通之时,龙组组长拍桌子说胡闹,天工阁代表冷笑不如请陈掌教用外卖箱装灵气。
可此刻陈牧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她古镜里映出金芒——那是真话的颜色。
去龙门古渡。她突然拽住他的手腕。
蓝纹与古镜同时轻鸣,像两根琴弦被同一股风吹动。
陈牧还没反应过来,青鳞蛇灵已经从他领口钻出来,蛇信子舔了舔他耳垂,化作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抱着他胳膊晃:主人去,灵灵也去!
黄河龙门古渡的夜风裹着铁锈味。
陈牧踩着裂开的河床,每一步都能听见地下传来细碎的呜咽。
苏清蘅的古镜悬在半空,镜面映出的不是月光,而是河底翻涌的黑影——那黑影正慢慢凝出青铜城的轮廓,飞檐斗拱间爬满墨绿色的锈,城墙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每一道都在渗血。
那是‘归墟之城’。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陈牧抬头,无尘子不知何时立在断裂的禹王碑上,道袍被河风灌得猎猎作响。
他怀里的竹简无风自动,上一纪元‘逆道者’的埋骨地。你们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在重演他们的命运。
话音未落,河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陈牧感觉脚底的泥土在发烫,至尊骨突然剧痛——那是他吸收地脉灵流时从未有过的灼烧感。
蓝纹顺着脊椎疯狂上窜,瞬间爬满肩胛,他看见苏清蘅的古镜当啷落地,镜面映出的不再是青铜城,而是无数双泛着幽光的眼睛。
既然天道不容变,那我就让整个地脉陪葬!
怒吼声震得黄河倒流。
陈牧被气浪掀得踉跄,青鳞蛇灵尖叫着变回原形缠上他脖颈。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看见河心升起个千手千眼的怪物——每只眼睛里都锁着残魂,每条手臂末端都是锈迹斑斑的锁链,而怪物的核心,是团裹着黑气的残魂,正是之前寄生地脉的黑水真人!
他融合了归墟的残念!苏清蘅扑过去捡起古镜,指尖在镜背画出血符,陈牧,地脉在哭!它们不是躁动,是被这些怨气勒得喘不过气——
话没说完,河床裂开数丈宽的巨口。
陈牧被气浪掀得撞在禹王碑上,听见无数尖啸的怨灵从地缝里冲出来,有穿古装的修士,有裹着粗布的百姓,还有他送外卖时见过的老街坊。
他们的脸扭曲着,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胳膊:还我公道!天道不公!凭什么我们要做祭品——
至尊骨突然发出刺目蓝光。
陈牧痛得闷哼,却发现那些怨灵触到蓝纹就像雪遇阳光般消散。
更诡异的是,他能听到了——不是用耳朵,是用骨头。
地脉深处传来亿万年的哀鸣,像婴儿的啼哭,像老人的叹息,像无数人同时在喊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