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伪庙的穹顶正往下砸碎石块,陈牧刚踏上第三级白骨阶梯,头顶便掠过一块磨盘大的黑晶残片。
他侧头避过,却见那残片撞在阶梯扶手上,迸溅的火星里,守律者的身影正从虚空中显化——这次他连衣袍的纹路都淡得像被水浸过的墨,唯有眉眼间那抹释然的笑,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等你很久了。守律者抬手时,指节泛着近乎透明的白,这是最后一段天律原码。他指尖点向陈牧眉心,有细碎的银光顺着额角滑落,不是力量,是真相。
陈牧的识海突然像被劈开的核桃。
百年前的画面如潮水倒灌——青衫老者跪在九座玄碑前,以骨血为墨在碑身刻下众生当守序;婴儿的啼哭里,第一块至尊骨被嵌入婴孩脊背,骨纹与碑纹同频震颤;蚀骨老人青年时挥剑劈向玄碑,却被反弹的律光削去半张脸所有被篡改的记忆拼图在识海重组,他终于看清:所谓天道,不过是初代立律者用九碑封印众生自由意志所铸的牢笼;而他引以为傲的至尊骨,竟是这牢笼第一道枷锁的钥匙,也是唯一能烧穿铁幕的火种。
你不是容器。守律者的声音飘得像一片将落的雪,你是始源。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便碎成星屑,最后一点微光没入陈牧掌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半截温热的破律钉,钉身金纹正随着识海的震动轻轻发烫。
下方传来碎石滚落的闷响。
陈牧低头,正看见蚀骨老人跪坐在废墟里。
曾经包裹他的黑晶身躯已龟裂如蛛网,白森森的骨茬从裂缝中刺出,连眼眶里的鬼火都暗得像要熄灭:若天道本就是枷锁那我杀尽立律者,毁尽九碑,算什么?
笑话?
陈牧一步步走下阶梯。
他的鞋跟碾碎两片黑晶,脆响惊得蚀骨老人抬起头——这是陈牧第一次看清对方的脸:眉骨高挺,鼻梁英挺,若剥去那层黑雾,倒像极了小洞天里某个总爱偷藏糖块的少年。
你错的不是反抗。陈牧在他面前蹲下,破律钉的尖端轻轻抵住他心口,是你反抗时,眼里只有自己的痛。
他运转灵魂共鸣·逆侵,苏清蘅百年前在封印阵里咳血的画面、零在人间防线用机械臂托起将坠孩童的颤抖、林雪在武馆废墟里攥着焦黑石牌哭吼我偏不信命的呐喊所有被天道碾碎却从未熄灭的人之愿,如滚烫的岩浆灌入蚀骨老人灵台。
鬼火突然剧烈跳动。
蚀骨老人的指节深深抠进碎石里,骨茬刺破掌心却浑然不觉:原来他们痛得比我更久。他忽然笑了,笑声震落头顶最后几片黑晶,陈牧,你这招比杀了我更狠。
话音未落,他的身躯轰然炸裂。
黑雾中飞出一道凝练的黑光,主动钻入破律钉。
钉身金纹瞬间暴涨三尺,九道古字浮现在钉身表面:破、立、赦、逆、守、醒、燃、归、始。
每一道字都在震颤,像在应和陈牧体内的至尊骨——那截曾被他视为枷锁的骨骼此刻正发出蜂鸣,骨纹与钉纹交织成金色光网,将他整个人托离地面。
识海中,一卷泛着青光的新律卷轴缓缓展开。
前八条律文都是模糊的旧痕,最后一条却在陈牧注视下自动浮现,墨香混着人间烟火气:凡修道者,可破天,可立道,唯不可失本心。
轰——
天道伪庙的主殿彻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