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离后第三日,晨雾还未散尽,陈牧已蹲在城郊废弃道观的断墙根下。
青石板缝里钻出几株野薄荷,被他随手薅了片叶子含在嘴里,辛辣味直窜鼻腔——这是奶奶教的提神法子,哪怕现在能引气入体,他还是改不了这习惯。
怀里的黑布包被体温焐得温热,他掀开一角,露出枚指甲盖大小的银色芯片。
这是从天工阁b13实验室顺出来的仿生灵根原型,当时那研究员临死前还在喊这是人类进化的希望,陈牧嗤笑一声把芯片踹进裤兜——现在倒要看看,这希望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指尖咬破,血珠滴在芯片上。
嗡——
胸骨后突然传来闷响,像是有人拿铜锤重重敲了下脊椎。
陈牧踉跄着撞在残碑上,额角渗出冷汗。
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扭曲,芯片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那些细如发丝的灵纹正顺着血液往他指尖钻,像是急于逃离什么。
操他倒吸口凉气,反手撑住石碑。
识海里至尊骨开始发烫,那股熟悉的热流不再温顺,反而带着股排斥的暴戾,顺着经脉直往指尖冲。
芯片咔地碎成两半,其中半片突然浮起,上面的数据编码在晨雾里显形——全是0和1组成的锁链图案,每道锁扣都刻着命格二字。
这不是修炼,是篡改命格。陈牧喉结滚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天工阁实验室里那些眼神空洞的实验体,想起陆远说我们在帮人类跳过千百年的进化弯路时发亮的眼睛,突然觉得后颈发凉。
原来那些人不是在修仙,是在给活人装程序——而至尊骨,天生就容不得这种假货。
裤兜里的灵讯器震了震。
陈牧抹了把脸,按下接听键。
林影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像从很遥远的地方飘过来:他们启动模板解析计划了。她停顿了下,背景里传来键盘敲击声,把你列为s级进化样本,十二台灵波共振仪已经锁定你常去的区域。更麻烦的是b7层有三个实验体,植入了你的拳意波形包。
抄都抄不全,还敢称进化?陈牧扯了扯嘴角,可指节却攥得发白。
他想起在共律坛前,那些实验体跪在地上时睫毛颤动的模样——他们明明在哭,系统却给他们的脸打上愉悦的标签。
现在天工阁连他的天赋都要偷,万法速通的本质他们摸到边了?
陈牧。林影的声音突然轻了,他们要的不是复制,是拆解。灵讯器里传来纸张翻页声,我截到段日志,陆远说‘只要解析出至尊骨的灵频轨迹,就能批量生产天命之子’。
晨雾突然变凉了。
陈牧望着掌心的芯片碎片,想起昨夜在昆仑山顶,守律者说他是新律的火种。
原来所谓火种,从不是被人供着烧,是要自己撞碎所有想复制它的模子。
谢了。他把芯片碎片收进黑布包,注意安全。
我本来就不安全。林影笑了声,灵讯器里传来警报声,挂了,他们又来查岗。
通讯音滴地切断。
陈牧盯着灵讯器屏幕上的时间,10:07——林影每次报完信都会说这句话,像在提醒他,她的安全倒计时从未停过。
他站起身,道袍下摆扫过满地碎瓦。
风卷着几片枯叶掠过断墙,露出墙根下半块褪色的清微观牌匾。
奶奶以前总说人活一世,得守自己的道,现在他的道,大概就是把天工阁那些批量生产的道全砸了。
午夜,陈牧蹲在天工阁外围数据中心的通风管道里。
他套着维修工的蓝工装,脸上抹了层伪装灵粉,连呼吸都压得极轻——这是跟苏清蘅学的,她说中医号脉要息匀气静,没想到偷数据也能用。
突然,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那是种很淡的、像春草破土般的灵气波动,从地下三层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