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床上的人睫毛又颤了颤。
陈牧正给苏清蘅掖被角的手顿住,指节在月光下泛着青白——他守了整夜,眼皮都不敢多合,此刻连呼吸都放轻了。
直到那声带着鼻音的牧像片沾了露水的叶子,轻轻落在他手背上,他才猛地抬头。
苏清蘅的眼尾还泛着青,唇色白得近乎透明,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星火的琉璃。
她试着抬手指他,手腕却软得垂下来,陈牧立刻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心贴着她腕间跳动的脉搏——跳得太弱,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醒了?他声音哑得厉害,喉结滚了滚,先别说话,我去叫玄真子。
苏清蘅却攥紧他的手,指腹蹭过他虎口的薄茧——那是送外卖时握车把磨的,现在又添了新茧,是握剑握的。
我睡了多久?她声音轻,每说一个字都要喘口气,论剑是不是要开始了?
陈牧心口发紧。
他昨晚给她喂了续灵丹,可这药只能吊命,她体内被蚀骨残魂震碎的灵脉还在渗着黑血。
还有两天。他撒谎,指腹轻轻抹掉她眼角的湿意,你好好养着,我我一个人去就行。
苏清蘅突然笑了,笑出了眼泪。
她另一只手摸上他心口,隔着布料触到那里凸起的骨形——至尊骨在皮下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上一世,我用命换你活。她指甲掐进他肉里,疼得陈牧倒抽冷气,这一世,我偏要站在你身边。
陈牧的呼吸乱了。
他想起雷雨天里,她扑过来替他挡下那道紫电,血溅在他脸上,烫得他心都裂了。
想起奶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小牧要好好活,想起自己躲在出租屋里啃冷馒头时发的誓——这一辈子,绝不让重要的人再为他流血。
可此刻苏清蘅眼里的光,比他觉醒至尊骨那天的雷光还亮。
好。他突然低头,吻掉她脸上的泪,但你得听我的。他从怀里摸出张金色符箓,符纸边缘泛着细碎的灵光,这是玄真子用五十年黄精泡的灵脉镇压符,贴在胸口。他指尖沾了温水,轻轻揭掉她衣襟最上面的盘扣,符纸贴上她心口的瞬间,她苍白的脸浮起层薄红。
疼吗?陈牧声音发颤。
苏清蘅摇头,反手把他的手掌按在符纸上。
符纸下的心跳声透过他掌心传来,一下,两下,像敲在他肋骨上的鼓。
这样能感觉到你在护着我。
窗外传来晨钟。
陈牧这才发现天已蒙蒙亮,竹影在窗纸上投下斑驳的网。
他替苏清蘅系好盘扣,突然听见前院传来玄真子的大嗓门:小石头!你那手扎针的劲用错地方了!给我把银针提溜直了!
医庐前院的青石板被露水打湿,玄真子搬了张老榆木桌,桌上摆着铜盆、银针、玉瓶,二十来个小洞天弟子围在四周。
小石头举着根三寸长的银针,额头冒汗——他平时练剑手稳如铁,现在给假人扎灵脉穴位,手却抖得像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