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模糊的水痕,陈牧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紧。
副驾上的苏清蘅抱着药箱,发梢还滴着水,却始终垂着头,发顶的碎发被雨气浸得蜷成小卷——像极了他今早送单时在屋檐下见到的那只被淋湿的小猫。
刚才在密室他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方向盘上的凹痕,那是他上个月送单时为躲闯红灯的外卖车撞出来的。你怎么找到我的?
苏清蘅忽然抬眼。
雨刮器刷地扫过,车灯的光晕恰好映在她眼底,他这才发现她眼尾泛红,像被人轻轻揉过。你手机落在医馆了。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指尖无意识绞着药箱上的流苏,定位显示你在城郊废宅,我顺路送醒神汤。
顺路?
陈牧在心里嗤笑。
城郊废宅离国医馆足有二十公里,她的小电驴在暴雨里骑二十公里,车筐里的青瓷瓶却连水珠都没溅上——他刚才接过瓶子时特意摸过,瓶身裹着层防水油布,还带着体温。
车拐进老城区巷子时,雨势渐小。
陈牧把车停在楼下,抬头看了眼三楼亮着暖黄灯光的窗户——那是他和奶奶住过的老房子,奶奶走后他也没搬,说有烟火气。
其实是因为这栋楼的外墙爬满了野葡萄藤,藤下埋着他十二岁那年用零花钱买的玻璃弹珠,和奶奶藏的半坛桂花酿。
上来喝杯姜茶?他摸出钥匙串,钥匙环上还挂着奶奶绣的小老虎,我煮了红枣枸杞的,你最近总说手脚凉。
苏清蘅没说话,跟着他上了楼。
门一开,暖烘烘的暖气裹着姜茶的甜香涌出来,她突然顿住脚步——玄关处的老式座钟正指向十点十七分,和百年前她封印蚀骨老人时,血滴在古镜上的时间分毫不差。
陈牧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弯腰去换拖鞋,后颈的碎发沾着雨水贴在皮肤上。你坐,我去拿碑文。他从外套内袋掏出符纸,动作轻得像捧着易碎的月光,刚才在石碑上拓的,你应该能看懂。
符纸展开的瞬间,苏清蘅的指尖先抖了。
她垂眸盯着那些古篆,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陈牧看着她的指节慢慢泛白,看着她原本温软的唇线抿成锋利的直线,看着她突然踉跄一步扶住桌角——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
不可能她的声音像破了的瓷,这是我亲手刻下的印记在镜渊崖,用肋骨血刻的
陈牧心尖一揪,上前要扶她,却见她指尖正抚过符纸边缘的图腾纹路。
那些纹路在暖光下泛着淡金,和她青铜古镜背面的刻痕严丝合缝,像两片本就该长在一起的叶子。
清蘅?他试探着碰她手背,触手一片冰凉。
孩子,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
沙哑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陈牧转头,就见穿墨绿对襟衫的苏老太婆站在玄关,伞尖滴着水,脚边的青布包袱还沾着泥——她明明三天前说要去终南山采药,怎么突然回来了?
苏清蘅猛地抬头,眼底的水光终于绷不住,奶奶
别怕。苏老太婆走进来,青布包袱里的青铜古镜发出嗡鸣。
她将古镜放在桌上,镜面蒙着层雾气,你寄存在镜中的残魂,醒了。
陈牧看着镜面的雾气缓缓散去。
先是一片血色的山崖,碎玉般的冰晶挂在崖壁上,白衣女子跪在冰面中央,胸口插着半截骨剑。
然后是血珠坠落的慢镜头,每一滴都凝着等字,落进古镜时溅起星芒。
最后是女子抬头的特写,满脸血污却笑得极甜,唇形分明是:我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