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的意识在踏入虚空的瞬间被揉成碎片。
他听见耳膜在轰鸣中鼓胀,像被人按进深海,又突然被抛上浪尖。
等视觉重新聚焦时,腥甜的血气已直钻鼻腔——入目是破碎的天穹,裂痕如蛛网般爬满青灰色的天幕,下方焦黑的大地裂开数道深不见底的沟壑,远处残旗倒插,断戟生锈,分明是一场惨烈大战后的战场。
你终究会背叛我。
沙哑的低语擦着后颈窜入识海,陈牧浑身一震。
这声音太熟悉了,像极了他偶尔在午夜惊醒时,心底那个若有若无的回响,可此刻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一个字都浸着刻骨的怨毒。
他踉跄着稳住身形,目光扫过战场中央。
那里立着一道白衣身影。
女子背对着他,青丝被血风卷起,手中青铜古镜流转着幽光,镜面映出对面一道模糊的轮廓——那轮廓似人非人,周身缭绕着黑红相间的雾气,每一缕雾气触及地面,焦土便开出诡异的紫花。
苏清蘅?陈牧脱口而出。
不是因为面容——女子侧影与现世的苏清蘅有七分相似,更因她垂落的腕间系着半截红绳,绳结样式与苏清蘅常戴的那串菩提子手串如出一辙。
他喉头发紧,往前挪了半步,却发现自己的脚根本没沾地,像被无形的手提着悬在半空。
入侵者,抹除记忆。
空灵的声音自头顶炸响。
陈牧抬头,只见一团雾状的人形虚影正凝在战场上方,雾气翻涌间露出半张苍白的脸,眼尾缀着幽蓝的光纹,这里是因果幻境,擅自闯入者当
话未说完,陈牧的识海突然剧痛。
无数画面如潮水倒灌:白衣女子跪在焦土上,古镜碎裂成七片,她指尖蘸血在地面画阵,鲜血顺着腕间红绳滴落,在泥土里绽开红梅;她抬头时眼角有泪,却笑得极轻:这一世你若不来,我便等下一世,下下一世;她最后将一缕银光打入古镜残片,神魂在晨光中消散前,唇形分明是陈牧二字;而那道被封印的模糊身影在黑雾中狂吼,面容逐渐清晰——是蚀骨老人!
咳!陈牧捂住口鼻,鲜血从指缝渗出。
他这才惊觉,那些画面不是幻觉,是真实的记忆碎片,正顺着某种因果线往他识海里钻。
百年前的腥风血雨、女子的决绝与温柔,像烧红的铁烙在他心口,疼得他几乎要蜷缩成团。
万法速通!他咬碎舌尖,剧痛让神智清明几分。
至尊骨在脊椎处发烫,天赋自动运转——他能清晰感知到这幻境的结构:不是普通的精神幻术,每一缕雾气都缠着因果线,像一张由过去、现在、未来编织的网。
轰!
大地突然震颤。
陈牧抬头,只见三丈高的青岩巨人从虚空中踏来,巨锤扛在肩头,每走一步都震得战场裂痕扩大。
它没有五官,只有眉心嵌着一块玄铁,铁上刻满他看不懂的符文。
但仅仅是站在那里,陈牧便觉呼吸发闷,仿佛被某种古老的规则压制。
守护灵?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突然笑了。
刚才涌入的记忆里,苏清蘅封印蚀骨老人时,曾说过以青铜古镜为引,以守护灵为锁——原来这幻境里的一切,都是那场封印的因果投影。
他的目光重新落向战场中央的白衣女子。
此刻女子正将最后一片镜碎片按进地面,古镜残片发出刺目白光,黑雾中的蚀骨老人发出刺耳尖叫。
陈牧注意到,女子的指尖在颤抖,每画一笔都要停顿许久,显然是神魂即将消散的征兆。
天命共鸣。他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