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把手机屏幕按灭时,晨光照得眼皮发涩。
短信里城南赵府闹鬼,酬劳十万的字样还在视网膜上晃,他扯了扯皱巴巴的外卖服领口,突然笑出声:十万够奶奶换台新空调了。
灵犬
阿黄趴在窗边打哈欠,尾巴尖有气无力地扫过窗台。
陈牧蹲下来揉它耳朵:阿黄,今儿你歇着,鬼屋太闷,味儿冲。
灵犬嗅了嗅他刚从衣柜最底层翻出的黑袍,湿漉漉的鼻子皱成小团,摇了摇头,显然嫌弃这股子老棉絮味儿。
城南赵府的朱漆大门比陈牧想象中气派。
门廊下站着七八个高人,白胡子道士的拂尘沾着头皮屑,戴金链子的风水师手腕上的檀木珠串油光发亮,光头僧人脖子上挂的佛珠居然是塑料材质的——陈牧扫了两眼,嘴角抽了抽。
当穿黑西装的管家拉开门时,赵老板正捏着紫砂壶皱眉:上周请了三个大师,两个被吓出屋子,一个说要开坛做法要二十万。他五十来岁,发际线退到后脑勺,眼下乌青像涂了墨。
陈牧把墨镜往上推了推,手在黑袍里摸出张黄纸符。
纸符边缘泛着极淡的青光——这是天命共鸣自动引动了附近残留的灵气。
他手腕一抖,纸符轰地窜起青焰,火星子噼啪溅在青砖地上。
好手段!戴金链子的风水师倒退两步,檀木珠串哐当掉在地上。
白胡子道士的拂尘差点甩到管家脸上,光头僧人双手合十直念阿弥陀佛,塑料佛珠在掌心捏得咔咔响。
赵老板的紫砂壶当啷磕在石桌上,茶水溅湿了裤脚:大大师,您这是?
小术法,引的是天地清灵之气。陈牧把烧剩的纸灰拢在掌心,随手撒向风里问道,赵先生,令夫人最近是不是总说半夜听见琴声?
柳夫人从门里探出头,脸色比墙皮还白:大师怎么知道?
我昨夜又梦见梦见那穿月白衫子的姑娘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她指尖掐着帕子,指节泛白。
赵老板猛地站起,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就请大师快快施法!他转头冲管家吼,快!把客厅那幅张大千的画摘了,给大师腾地方!
当夜幕降临时,主卧里点了八盏青铜灯。
陈牧装模作样地在地上画符,笔尖蘸着掺了朱砂的雄黄酒,余光却扫过床头柜上的老照片——赵老板和柳夫人的结婚照,背景是二十年前的老城墙。
万法速通在他识海深处运转,《太乙驱邪咒》的口诀自动在脑海里翻页。
他先前在网上搜的半本残卷,此刻竟像被人用金漆重新誊写了一遍,连符文中断笔的位置都清清楚楚。
窗外的月亮爬过屋檐时,陈牧突然停笔。
他能感觉到空气里有股凉丝丝的甜,像泡了百年的桂花酿。
前辈,他压低声音,指尖轻轻叩了叩地面的符阵,您在这宅子里守了快百年,图个什么?
墙皮簌簌往下掉。
梳妆镜里的倒影慢慢扭曲,先是一截月白衫角,接着是垂落的青丝,最后是张苍白的脸——女怨灵的眼眶里泛着水光,唇色却红得像刚蘸过血:我等他来认我。她的声音像风吹过破窗,可他死了,他儿子死了,他孙子也死了现在这屋子里的,都是陌生人。
陈牧把最后一道符线画完,符阵泛起暖金色的光:您杀柳夫人的贴身丫鬟,推赵少爷下楼梯,这是要替谁报仇?
怨灵的指甲突然伸长,刺破了梳妆台的红木:他们拆了我家的老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