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的鞋尖碾过一块带青苔的碎瓦,脆响在空荡的神庙里格外清晰。
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能听见苏清蘅攥紧青铜古镜时指节发白的轻响,能听见雷震子雷纹在皮肤下跃动的“噼啪”——但最清晰的,是蚀骨老人残魂那声“百年了你终于来了”。
黑影从残殿的阴影里浮起,原本模糊的轮廓突然凝实,露出张青灰色的脸。
那道从眉骨到下颌的狰狞疤痕像条活物,正随着他咧开的嘴蠕动,“我闻得到你骨头上的味道,比百年前更纯”
陈牧的后颈瞬间窜起凉意。
他想起昨夜梦中,这道声音曾贴着他耳尖低语“把骨给我”;想起送外卖时,保温箱里的灵米突然自燃,灰烬里浮出这道疤痕的形状;想起脚腕上那枚冰疙瘩,此刻正烫得他想跺脚——但他反而往前踏了半步,喉结动了动,硬是把那句“你谁啊”咽了回去。
“等你很久了。”他扯了扯嘴角,声音比预想中稳当。
掌心的骨珠突然发烫,顺着脉络往全身窜,像有团火在骨头里烧。
他看见蚀骨老人的瞳孔猛地收缩——那不是人类的瞳孔,是两团翻涌的黑雾,“看来你也急得很。”
话音未落,蚀骨老人的手已经抬了起来。
黑雾从他指尖喷涌而出,不是普通的黑,是带着腐肉味的墨黑,沾到地面碎石的瞬间,石头“滋啦”冒起青烟,眨眼就融成一滩黏糊糊的黑泥。
陈牧本能想躲,可脚腕的冰疙瘩突然一凉,凉意顺着脊椎冲上后脑勺——至尊骨在动。
金色光芒从他皮肤下透出来,像无数根细金线在游走,最后汇聚成层半透明的光甲,将黑雾挡在半尺外。
陈牧能感觉到光甲在发烫,那是至尊骨在吞噬黑雾里的恶意,“你以为我会让你轻易得手?”他咧嘴笑,露出点白牙,“就这?”
蚀骨老人的脸扭曲了。
他的指甲突然暴长三寸,泛着青黑的光,“小辈狂妄!”黑雾陡然变浓,裹着股腥风扑过来。
陈牧的太阳穴突突跳——这是他第一次正面承受修士的攻击,比被雷劈还难受,像有人拿烧红的铁丝往骨头缝里捅。
可他的意识突然清明起来,万法速通的天赋自动运转,眼前浮起黑雾的结构:主脉是怨气,支脉是尸毒,核心是缕极淡的灰气,像根线牵着所有黑雾。
“原来如此。”他低笑一声。
光甲突然暴涨三寸,直接撞进黑雾里。
金色与墨黑在半空纠缠,发出“嗤嗤”的爆响。
苏清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急:“牧哥!他靠吞噬灵魂维持!不能让他吸修士!”
陈牧转头的瞬间,正看见苏清蘅举起青铜古镜。
镜面原本蒙着层薄灰,此刻突然泛起白光,像面小太阳。
白光扫过蚀骨老人,那团黑影猛地发出尖叫,缩成团往后退,“破妄镜!你是”
“闭嘴!”苏清蘅的指尖掐进掌心,古镜的白光更盛了。
陈牧看见她耳尖泛红——这是她用镜过度的征兆,上次给赵老爷子驱邪,她也红了耳尖,躺了三天。
他的牙咬得咯咯响,骨珠在掌心烙出个红印。
至尊骨的热意突然涌到拳心,他感觉自己的拳头重了十倍,重得能砸穿地面。
“借你镜子一用。”他冲苏清蘅喊了句,脚尖点地跃起。
风灌进他的外卖服,衣角猎猎作响。
蚀骨老人的黑雾还在往上涌,可陈牧的拳头更快——金色拳劲裹着白光,像把淬了火的剑,直接贯穿黑影的核心。
“咔嚓!”
那声音像冰块裂开。
陈牧看见蚀骨老人的身体碎成数段,黑雾里飘出几缕淡白的光——是被他吞噬的灵魂。
苏清蘅的古镜“嗡”地轻鸣,白光一卷,那些灵魂就钻进镜面里,“我收着,之后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
“你不过是个凡人!”蚀骨老人的残段突然尖叫,声音比之前更刺耳,“怎敢与我抗衡!”
陈牧落地时踩碎块青砖。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刚才那拳用了太猛的力,震得内脏发疼。
可他笑得更狂了,“我不是凡人。”他举起还泛着金光的拳头,“我是你的终结者。”
话音未落,碎成几段的黑影突然疯狂收缩。
陈牧看见黑雾里闪过道幽光,像条滑不溜秋的鱼,“想跑?”他扑过去,可幽光已经钻进地砖缝里,只留下句阴森的“我们还会再见的”。
废墟里突然安静下来。
陈牧弯着腰喘气,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苏清蘅的手搭上他后背,带着点凉的体温,“没事了?”
“没。”陈牧直起腰,盯着掌心。
刚才被黑雾碰到的地方,还残留着道黑气,正缓缓往皮肤里钻。
他试着用至尊骨的金光去逼,黑气却像活物般扭了扭,反而钻得更深了。
雷震子的雷纹突然大亮,他皱眉盯着陈牧的手,“这是蚀骨咒?”
“蚀骨老人的残魂没灭干净。”苏清蘅的古镜“啪”地合上,镜面重新蒙灰,“他把一部分意识种在你体内了。”
陈牧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七天后是月圆夜,想起蚀骨老人那张和他有七分相似的脸,想起掌心那道正在发烫的黑气。
风从断墙的缺口灌进来,卷起满地碎瓦,打在他腿上生疼。
“这只是开始。”他望着神庙深处的阴影,轻声说。
月光从头顶的破洞洒下来,照在他发梢,泛着冷白的光,“真正的战斗,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