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攥着手机站在国医馆后巷时,手表指针刚跳到八点整。
路灯在雨雾里晕成模糊的光斑,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自山风里那声“你的骨头本该属于我”后,脚腕处的冰疙瘩就一直发烫,像根烧红的针在肉里扎着。
后堂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苏清蘅立在门内,素色旗袍裹着玲珑身段,发间玉簪却失了往日的温润,泛着青灰。
她看见陈牧的瞬间,睫毛颤了颤,伸手拽他进屋,木门“砰”地合上。
“先坐。”她倒了杯热茶推过来,指节却扣着桌沿发白。
陈牧盯着她泛红的眼尾,忽然想起今早十七个未接来电——她该是守着古镜等了一整天。
“我体内那股阴寒气,”他把外套往下拉了拉,露出右脚踝,“今早压下去了,可刚才在阳台”他喉结动了动,“听见有人叫我,说‘你的骨头本该属于我’。”
苏清蘅的茶杯“当啷”磕在桌上。
她转身从檀木柜里取出青铜古镜,镜面蒙着层淡金色雾气。
“你过来。”她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
陈牧凑过去时,镜中雾气突然翻涌。
他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撕成碎片,中间浮着道模糊的黑影,正张牙舞爪往他脊椎钻——那形状,和脚腕的冰疙瘩一模一样。
“蚀骨老人的残魂印记。”苏清蘅指尖抚过镜面,黑影被灵气灼得滋滋作响,“百年前他被封印时,一缕残魂附在至尊骨上。现在封印松动,他在召唤自己的‘骨’。”
陈牧脊梁骨发凉。
他想起《至尊骨录》最后一页的“骨者,锁也”,突然抓住苏清蘅的手腕:“你们当年怎么封的他?”
苏清蘅没抽回手。
她另一只手按在墙上暗纹,青砖“咔嗒”移动,露出条向下的石阶。
陈牧跟着她走进去,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密室中央摆着幅卷轴,绢帛边缘泛着暗黄,却没有半点虫蛀痕迹。
“展开它。”
苏清蘅话音刚落,卷轴自动“唰”地展开。
陈牧瞳孔骤缩——画中是片血色战场,焦土上立着位白袍女子,她手持青铜镜,镜面迸射万千金光,正罩住团扭曲的黑影。
女子身后,站着个少年,骨骼泛着鎏金光泽,额角还渗着血,却死死盯着黑影,像头护崽的狼。
“那是我?”陈牧喉咙发紧。
他认出少年腰间的玉佩——和自己奶奶临终前塞给他的那块,纹路分毫不差。
“是你。”
苍老的声音从密室角落传来。
陈牧转头,看见赵老爷子扶着雕花柱站在阴影里。
老人往日红润的脸此刻白得像纸,手里攥着串檀木佛珠,每颗珠子都磨得发亮。
“百年前,你用至尊骨镇压蚀骨老人,可那老东西太狠,拼着魂飞魄散也要在你骨上留道印记。”赵老爷子咳嗽两声,佛珠“哗啦”掉在地上,“你重伤濒死,苏姑娘以命为引,用古镜封了他的残魂,又耗光寿元给你续了轮回。”
陈牧弯腰捡佛珠时,指腹擦过冰凉的檀木。
他想起奶奶总说“小牧的骨头生得奇”,想起送外卖时总有人盯着他后背看——原来那些目光,是在看块被诅咒的锁。
“现在封印破了?”他直起身子,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
“嗯。”苏清蘅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雨打湿的刘海,“古镜今早照出‘蚀骨’二字时,我就去翻了医馆典籍。赵爷爷说,当年封印阵眼在城外废弃神庙。”
“我去看过。”
惊雷般的声音炸在头顶。
陈牧抬头,只见道紫电在密室里炸开,凝成个穿靛青道袍的男人。
他眉心有枚雷纹,眼神像劈开乌云的闪电——是雷震子,上次在天灵峰救过他的雷灵。
“结界裂了七道缝。”雷震子抬手,掌心跃动着小电弧,“最多七日,蚀骨老人的残魂就能顺着骨印爬回本体。”
密室里静得能听见陈牧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望着画中那个护着苏清蘅的少年,又转头看眼前攥着古镜的女子——她眼角有了细纹,可他知道,这具身体里的魂,等了他整整百年。
“加固封印需要什么?”他问。
苏清蘅从袖中取出块染血的绢帕,里面裹着粒泛着青光的骨珠:“当年封印用了你的骨血,现在要重封,得用新的骨血。”她把骨珠塞进陈牧手心,“神庙后殿有块玄铁碑,碑下埋着蚀骨老人的骸骨。我们要在他残魂归位前,用你的骨血重新刻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