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进抢救室那天,一辆装着999颗顶级活体心脏的冷链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我老公傅云深牵着我妹妹的手,站在冷链车前高声宣布。
月月,你总说你的心脏病让你感觉不到爱。
这999颗心脏,每一颗都为你而跳动,我想告诉全世界,就算要与世界为敌,我也要让你拥有一颗最完美的心脏。
我当场崩溃,求傅云深先救我们的儿子。
傅云深却掐住我的脖子。
要不是你当年设计我,娶了你,月月怎么会受刺激心脏病复发!
你的儿子就是你罪恶的证明!他该死!我要和你离婚,你就用你的一生后悔把!
1.
抢救室的红灯,一直在亮。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割我的心。
我的儿子诺诺,才五岁,正躺在里面,和病魔搏斗。
突然,医院门口一阵巨大的喧哗,楼下围满了人。
我透过走廊的窗户看下去。
一辆巨大的冷链运输车,车身印着999的鲜红数字,停在正中央。
我的丈夫傅云深,穿着西装,优雅地打开车门,牵出了我的妹妹,周书月。
镁光灯疯了一样地闪烁。
傅云深将周书月护在怀里,拿起扩音器,声音传遍了整个医院前坪。
月月,你总说你的心脏病让你感觉不到爱。
他的声音深情款款。
这999颗心脏,每一颗都为你而跳动,我想告诉全世界,就算要与世界为敌,我也要让你拥有一颗最完美的心脏。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血液冲上头顶。
荒诞,滑稽。
我的儿子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等着一颗救命的心脏。
他的亲生父亲,却在这里,用九百九十九颗不知来路的心脏,去想小姨子告白。
我疯了一样冲下楼,冲出医院大门,挤开人群。
傅云深!
我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喊。
他看见我,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厌恶。
周书月立刻柔弱地靠在他怀里,怯怯地看着我:姐姐……
傅云深你在干什么!我扑过去,抓住傅云深的胳膊,我们的儿子诺诺还在抢救室,他需要心脏!你快救救他!
傅云深甩开我的手,让我踉跄着后退几步。
他上前一步,五指扣住我的脖颈,将我死死抵在冷链车冰冷的车身上。
周书晚,你还有脸提那个孽种
他贴近我的耳边。
要不是你当年下贱设计我,逼我娶了你,月月怎么会伤心过度,心脏病复发!
你的儿子,就是你罪恶的证明!他和你一样,都该死!
周围的群众手机按得更响了。
傅云深毫不在意,他要捏碎我的脖子似的。
我要和你离婚,现在就离!
你这辈子,就给我抱着悔恨活下去吧!
说完,他松开手,我像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地,剧烈地咳嗽。
他转身,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停掉傅诺所有的医疗费用。
对,所有。
我马上就去签放弃治疗同意书。
周围的空气都静止了。
我趴在地上,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看着周书月那张挂着泪珠却难掩得意的脸。
我反而冷静了下来。
我撑着地,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我找到那个号码,那个我存了五年,却一次都未曾拨打过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
那边传来一个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哪位
我冷静地说。
爷爷,是我,周书晚。
浩然要把他亲生儿子的救命钱,拿去给小三换心。
您觉得呢
2.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十秒。
地址。
傅老爷子只说了两个字,便挂断了电话。
我收起手机,抬头看向傅云深和周书月。
傅云深正搂着周书月,低声安抚着她受惊的情绪。
别理那个疯女人,月月,她不值得你浪费一滴眼泪。
可是云深哥,诺诺他毕竟……周书月捂着心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他算什么东西傅云深打断她,一个用来捆住我的工具罢了。现在,这个工具也该销毁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我没有再上前争辩。
没有意义。
跟两个没有人性的东西,是讲不通道理的。
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
不到十五分钟,几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冲开了群众组成的包围圈,停在了冷链车旁。
车门打开,傅老爷子在一群黑衣保镖的保护下走了下来。
他身形清瘦,头发花白,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压力。
他手里的龙头拐杖,重重地敲击着地面。
咚。
一声闷响,像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傅云深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慌乱。
爷……爷爷您怎么来了
老爷子没有理他,径直走到我面前。
他看了看我脖子上的红痕,又看了看我苍白的脸。
受委屈了。
我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决堤。
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在无尽的黑暗里,看到了光。
老爷子转过身,面向傅云深。
畜生。
他扬起手里的拐杖,没有丝毫犹豫,狠狠抽在了傅云深的背上。
啪!
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傅云深一个踉跄,险些跪倒在地。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老爷子:爷爷,你为了这个女人打我
我打你,是替你那躺在抢救室里的儿子打!老爷子怒不可遏,拐杖再次扬起,你自己的亲骨肉在里头生死未卜,你在这里跟一个外人搞这些伤风败俗的东西!傅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周书月吓得脸色惨白,想上前,又不敢。
只能在一旁小声地哭:老……老爷子,不关云深哥的事,都是我的错……
老爷子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周书月瞬间收声。
老爷子指着那辆刺眼的冷链车,对身后的保镖下令。
把这车东西,给我处理掉。
还有,联系院长,傅家孙子的所有医疗费用,记在我的私人账上,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医生,不惜一切代价!
他看向我,语气缓和下来:丫头,跟我上楼。有爷爷在,谁也动不了我的孙子。
我点点头,跟着老爷的脚步,从傅云深身边走过。
他捂着背,看着我的表情,充满了怨毒。
3.
回到抢救室门口,傅老爷子立刻安排人去和院方接洽。
走廊里只剩下我和傅云深,还有远远站着,不敢靠近的周书月。
傅云深靠在墙上,整理着被拐杖打乱的西装,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压抑的怒火。
他不敢对老爷子发作,便将所有的怨气都对准了我。
周书晚,你本事大了。
他走到我面前,满腔怒火地看着我。
学会找爷爷告状了
我没看他,只是盯着抢救室的灯。
我的世界里,现在只有那扇门。
我的沉默显然激怒了他。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甩在我脸上。
纸张的边缘划过我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微的刺痛。
离婚协议,签了它。
你设计我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我傅云深,绝不会让我的孩子,有一个像你这么恶毒的母亲。
我捡起地上的文件,看都没看,直接撕成了两半。
然后,再撕成四半。
我不会离婚。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
除非诺诺平安。
你休想!他低吼。
那你就等着傅家的继承权,被爷爷收回吧。我平静地回敬他。
他的身体僵住了。
我知道,我戳中了他的软肋。
比起我,比起诺诺,他更在乎的,永远是傅家的权力和财富。
一旁的周书月见状,又开始她的表演。
她捂着胸口,脸上毫无血色,一步步挪了过来。
云深哥,你别这样……姐姐她也不是故意的……
她柔弱地拉住傅云深的衣袖,眼泪汪汪地说:都怪我,都怪我的身体不争气。如果我死了,是不是一切就都解决了姐姐就不会恨你了,老爷子也不会生你的气了……
她说着,身体一软,就要往地上倒。
傅云深立刻紧张地抱住她,满眼都是心疼。
月月!胡说什么!
他抱着她,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语气哄着:你不会死,有我在,你绝对不会死。
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我。
周书晚,你看到了吗月月就是这么善良,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为你说话。而你呢你只会用孩子和爷爷来威胁我!
你简直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我看着他们俩在我面前上演绿茶,深情男的表演。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果然,男人都事下体动物。
傅云深想对我开骂。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
主治医生满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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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我冲上去,声音都在发抖。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脸上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
傅太太,天大的好消息!
他的声音里透着兴奋:我们通过国际紧急救援渠道,为你儿子匹配到了一颗完美适配的心脏!供体很健康,手术成功率预估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我捂住嘴,眼泪狂涌而出。
谢谢……谢谢医生!谢谢!
我语无伦次,只知道不停地道谢。
我的诺诺,有救了!
他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健康地奔跑,大笑!
医生笑着说:供体正在紧急运送过来的路上,我们这边马上准备手术。你去办一下手续,我们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等一下。
傅云深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脸上没有半分喜悦。
他拦住了正要去准备的医生。
张医生,你说,那颗心脏是完美适配的
张医生愣了一下,点点头:是的,傅先生,可以说是万里挑一,非常难得。
傅云深笑了。
他转头看向周书月,然后对医生冷笑着说:这颗心脏,依依也要用。
我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凉透了。
张医生面露难色:傅先生,这……这不合规矩。这颗心脏是指定给您儿子的,而且……周小姐的心脏配型我们做过,跟这个供体并不匹配。
不匹配傅云深嗤笑一声,那就让它匹配。你是医生,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吗
周书月立刻会意,她走到我面前,柔弱地抓着我的手,眼泪说掉就掉。
姐姐,我知道你很难过。
但既然诺诺反正也……不如让他做点最后的贡献。
他的身体这么弱,就算换了心也未必能活。但这颗心脏对我来说,是重生的希望啊。姐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滚开!我奋力甩开她,双目赤红地瞪着傅云深,那是诺诺的救命心!你不能抢走它!
我嘶吼着。
傅云深却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对医生下令。
把这颗心脏,立刻送到依依的主刀医生那里!
谁敢动,就是跟我傅家作对!
他说完,像是觉得还不够。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重症监护室那扇小小的玻璃窗上。
诺诺安静地躺在里面,身上插满了管子,依靠呼吸机维持着微弱的生命。
傅云深对着周书月,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既然他用不上了,那这呼吸机,也别浪费了。
他说着,竟然真的伸出手,朝着墙上呼吸机的电源插座伸了过去!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瞬间将我淹没。
不要!
我尖叫着,连滚带爬地扑过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插头的千钧一发之际。
砰——!
病房的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
傅老爷子带着几个黑衣保镖冲了进来。
他手里的龙头拐杖指着傅云深,气得浑身发抖。
畜生!
你敢动我孙子一下试试!
5.
傅云深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回头,看到傅老爷子那张脸,眼里的疯狂褪去,换上了几分忌惮。
爷爷……
你别叫我爷爷!我傅家没有你这种没人性的子孙!
老爷子气得嘴唇都在哆嗦,他几步上前,抡起拐杖就朝傅云深的手臂砸去。
这一次,力道比在楼下时更重,更狠。
啊!
傅云深惨叫一声,捂着手臂连连后退。
老爷子还不解气,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虎毒尚不食子!你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害死!你身体里流的是傅家的血,还是黑色的墨水!
两个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傅云深架住,让他动弹不得。
周书月吓得瘫软在地,哭得梨花带雨:老爷子,不关云深哥的事……是我……是我求他的……
老爷子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直接对另一个保镖吩咐:把这个女人,给我扔出去。我不想在医院里,再看到她。
是。
保镖毫不怜香惜玉,拎着周书月的胳膊,就像拎一只小鸡仔,直接拖出了病房。
周书月的哭喊声和求饶声,渐渐远去。
世界终于清静了。
老爷子走到我身边,扶起瘫坐在地上的我。
他的手掌很温暖,很厚实。
孩子,别怕。
我看着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爷爷,诺诺的心脏……
放心。老爷子拍了拍我的手背,我亲自去跟院长说。这颗心脏,谁也抢不走。
他转头,对一直站在门口,满脸震惊的张医生说:张医生,手术照常准备,一切费用和责任,由我傅某人一力承担。
张医生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好的好的,老爷子,我们马上准备!
说完,他带着护士们匆匆离去。
病房里,只剩下我们几个人。
老爷子看着被保镖制住,一脸不忿的傅云深,失望地摇了摇头。
报警。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傅云深猛地抬起头:爷爷!你要为了这个女人,把我送进警察局
我不是为了她。老爷子指了指重症监护室里的诺诺,我是为了他。
他又指了指楼下,那辆车里的九千九百九十九颗心脏,来路不明。还有你,刚才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故意杀人未遂。
傅云深,你该为你做的事,付出代价了。
警察很快就来了。
傅云深和被从走廊拖回来的周书月,被警察戴上了手铐。
临走前,傅云深死死地看着我,那目光,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从他决定拔掉诺诺呼吸机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仇恨了。
6.
傅云深和周书月被带走后,整个医院都清净了。
老爷子没有离开,他一直陪着我,等在手术室外。
诺诺的心脏移植手术,在傅家最顶尖的医疗团队和我娘家请来的国际专家的共同协作下,顺利进行。
等待的时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老爷子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但紧锁的眉头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丫头,他忽然开口,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我摇摇头:只要诺诺能好,我受什么苦都值得。
你是个好母亲,也是个好孩子。老爷子叹了口气,是云深那个混账,连什么是好,什么是坏都分不清。
他睁开眼,看着我:你娘家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会全力支持你。离婚的事,你不用担心,傅家亏欠你的,我会十倍、百倍地补偿给你。
我心里一暖。
结婚五年,为了不让傅云深觉得我有所图谋,我几乎断了和娘家的联系。
没想到在我最无助的时候,还是家人最可靠。
谢谢您,爷爷。
傻孩子,说这些就见外了。老爷子摆摆手,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就等着诺诺出来。
手术进行了整整八个小时。
当手术室的灯终于变成绿色,主刀医生走出来,对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时,我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幸好老爷子身后的保镖及时扶住了我。
手术非常成功!诺诺的生命体征很平稳,接下来只要度过危险期,就能慢慢康复了。
我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是重生的泪。
我的诺诺,终于从鬼门关回来了。
接下来的一周,是诺诺的术后危险期。
我寸步不离地守在无菌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他。
他的脸色从苍白慢慢变得红润,呼吸也一天比一天平稳有力。
我知道,他挺过来了。
这期间,外界早已是天翻地覆。
傅氏集团继承人傅云深,为讨好小姨子,竟豪掷千金购买999颗活体心脏,更丧心病狂地企图拔掉亲生儿子的呼吸机。
这个新闻,成了年度最大的丑聞。
傅氏的股价应声暴跌。
老爷子雷厉风行,立刻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撤销傅云深在傅氏集团的一切职务,并将他逐出傅家族谱。
同时,他向公众承诺,会彻查那999颗心脏的来源,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而我,则在老爷子的安排下,彻底与这些纷扰隔绝。
我的世界里,只有诺诺。
7.
诺诺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那天,天气很好。
金色的光线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他熟睡的小脸上,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
我坐在床边,轻轻握着他的小手。
那只曾经冰冷的小手,现在温暖而有力。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腕上,那健康平稳的脉搏。
一下,又一下。
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
老爷子派来的律师团队,也在这一天带来了关于傅云深和周书月的最新消息。
在看守所里,那对曾经爱得感天动地的男女,为了减刑,已经彻底撕破了脸。
他们互相撕咬,拼命地把责任往对方身上推。
傅云深说,那999颗心脏都是周书月叫他买的,他只是想治好她的病,对心脏的非法来源毫不知情。
周书月则哭诉,说自己一直被傅云深控制,所作所为都是被逼无奈,她甚至揭发傅云深有暴力倾向,常年对她进行精神和身体上的虐待。
听着律师冷静地复述,我内心毫无波澜。
狗咬狗骨。
这是他们应得的。
律师递给我一份文件:傅太太,这是老爷子为您争取到的离婚协议。您将获得傅云深名下百分之五十的财产,以及一套位于香榭湾区的海景别墅,还有三千万现金。
我接过文件,看到那天文数字般的财产分割,并没有太多感觉。
这些冰冷的数字,换不回诺诺曾经受的苦。
另外,律师推了推眼镜,关于周书月,我们这边还查到了一些……更有意思的事情。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请说。
我们在调查周书月的就医记录时发现,她的心脏病,其实早在三年前就已经通过药物控制,基本痊愈了。
我愣住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律师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近三年来,她所有的病症,都是装出来的。
装的
那无数个因为她心脏病法而被傅云深从我身边叫走的夜晚。
全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那……那999颗心脏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那是她联合境外一个黑市器官贩卖组织,准备倒卖的货源。律师的表情变得严肃,傅云深,只是她选中的,付钱的那个冤大头。她原本的计划是,等心脏到手,就设计一场假死,然后带着钱和货,远走高飞。
原来如此。
原来,我恨了这么多年的情深义重,从头到尾,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看着窗外,忽然就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8.
这个真相,彻底击垮了傅云深。
我没有亲眼见到他的反应,但动动脚指头都想得到他当时的样子。
当警察将周书月早已痊愈的体检报告,和她与黑市商人交易的聊天记录摔在他面前时,他整个人都傻了。
他视若珍宝、不惜与全世界为敌也要守护的爱情,原来只是一场精心算计的骗局。
他为了这个骗局,抛弃了妻子,虐待了儿子,忤逆了长辈,葬送了自己的一切。
家族继承权、名誉、财产、自由。
以及,他那可笑的、自以为是的爱情。
原来都事假的。
我提出要去见傅云深最后一面。
老爷子没拦着,只派了律师跟着。
探视的房间,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他穿着囚服,头发剃得很短,整个人瘦脱了相。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傅家继承人,现在只是一个眼神空洞的囚犯。
他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下去。
他拿起听筒,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来看我的笑话
我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他忽然激动起来,手拍打着玻璃:是你!都是你!如果你当初没有算计我,我就不会娶你,月月就不会走,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真是可悲。
我来看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我打断他的咆哮。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贴在玻璃上。
视频里,是诺诺。
他穿着一身小小的运动服,在草地上追着一只皮球,跑得飞快。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笑得咯咯作响,露出一口小白牙。
妈妈!快看!
视频里的诺诺,抱着球,对着镜头挥手,小脸红扑扑的,健康又活泼。
傅云深的眼睛,死死地钉在手机屏幕上。
他的手,从玻璃上滑落。
嘴唇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那个罪恶的证明,那个他亲手想拔掉呼吸机的孽种,活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而他,却永远失去了见证这一切的资格。
周书晚,他喃喃着,眼神里是彻底的崩溃,我们……我们之间,有过真的吗
我收起手机,拿起了听筒。
我看着他,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告诉他。
傅云深,你这个人,很没意思。
你以为全世界都围着你一个人转吗
9.我转身,离开了那间压抑的探视室。
走廊外的空气,格外清新。
傅云深这个人,连同我那荒唐的五年婚姻,都被彻底关在了那扇铁门后。
律师在门口等我,为我拉开车门。
我正要上车,两个人影拦在了我的面前。
是我许久未见的父母。
周书晚,你给我站住!我爸的语气,还是那么理所当然。
我妈上来就抓我的胳膊,眼圈发红:你妹妹都被警察抓走了,你这个当姐姐的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她是你亲妹妹啊!
我看着他们焦急的脸,忽然觉得很陌生。
她装病骗钱,联合黑市倒卖人体器官,差点害死我儿子的时候,你们在哪
我一字一句地问。
他们俩都愣住了。
我爸脸色涨红,半晌才憋出一句:那……那她也是为了治病!她也是没办法!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没办法我抽出被我妈抓着的手,我的儿子躺在抢救室里,他的亲生父亲要拔掉他的呼吸机,那才是没办法。
我平静地看着他们:从你们纵容周书月,看着她一次次伤害我和诺诺开始,你们就不再是我的父母。
你们现在,只是一个杀人未遂犯和一个国际器官贩卖犯的父母。
我爸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你……你这个不孝女!
我没有再理会他们的咒骂,坐进了车里。
车子启动,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们越来越小的身影。
那是我与过去,最后的告别。
10.回到香榭湾区的别墅,刚进门,一个小炮弹就冲进了我的怀里。
妈妈!
诺诺紧紧抱着我的脖子,在我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他的身上带着沐浴后的香气,小脸红扑扑的,充满了健康的光泽。
我把他抱起来,掂了掂。
重了不少。
今天在幼儿园乖不乖
乖!我还得了小红花!他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朵皱巴巴的纸花。
我笑着接过,郑重地别在胸前。
晚上,我给他讲完睡前故事,他却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没有睡意。
他拉着我的手,小声问:妈妈,爷爷说,我们以后都住在这里了,是吗
对。
那……爸爸呢他问得小心翼翼,他……不和我们一起住了吗
我俯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对,他有自己的生活,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新生活。
诺诺,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会害怕吗
他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用力地摇了摇头。
他伸出小胳膊,抱住我的脖子,小奶音坚定无比。
我不怕。
因为诺诺要保护妈妈。
11.
往后的日子,平静得像一首舒缓的诗。
我们定居在了一座宁静的海滨小城。
我不再是傅太太,我只是周书晚,诺诺的妈妈。
我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从一个需要我抱在怀里的小肉团,长成了一个会帮我提购物袋的小小男子汉。
他健康,开朗,善良。
他会在路边给流浪的小猫喂食,帮助其他生病的小朋友。
他是我的骄傲。
这天,我带着诺诺在海滩上散步。
夕阳将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海浪温柔地亲吻着沙滩。
诺诺像只快乐的小鸟,在前面奔跑,捡拾漂亮的贝壳。
我跟在他身后,脸上带着笑。
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走到我身边。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笑容很温暖。
女士,不好意思打扰了。他用流利的中文开口,我看到你们很久了,觉得你们母子,像是这幅画里最美的风景。
他指了指不远处他的画架。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接着说:我能有这个荣幸,邀请你们母子共进晚餐吗就当是,对我唐突的歉意。
他的目光很真诚,没有丝毫的冒犯。
我回头,看见诺诺正抱着一堆贝壳,期待地看着我们。
我对他笑了。
然后,我转过头,对面前的男人伸出了手。
我的荣幸。
12.
那家餐厅临着海,能听见一阵阵的海潮声。
林谦替我拉开椅子,又为诺诺摆好儿童餐具。
晚餐的气氛很轻松。
林谦很会聊天,从沙滩的沙质聊到最近的电影,完美避开了所有可能踩雷的话题。
诺诺一直埋头苦吃。
诺诺,林谦忽然开口,你肯定很爱你的妈妈。
诺诺的勺子顿在半空。
我捏着刀叉的手指收紧,戒备立起。
林先生,我儿子不习惯和陌生人讨论家庭。我的声音冷淡下来。
林谦脸上没有半点尴尬,只是温和地笑笑,目光清澈。抱歉,是我冒昧了。
他转而对诺诺说:因为我看到你把盘子里的虾都给了妈妈,而你妈妈又悄悄剥好,放回了你的碗里。
我愣住了,低头看见诺诺碗中那几个干净的虾仁。
诺诺的脸腾地红了,他把头埋得更低。
林谦看着我,忽然说:我以前,也是个医生。
心脏外科。他继续说,眼神坦然地迎向我。
所以,他自嘲般地勾了勾嘴角,看见诺诺在沙滩上跑得那么健康,会有一种……职业性的欣慰。
他的坦诚,让我所有准备好的尖刺都无处安放。
我现在不做了。他望向窗外墨色的海面,三年前,我负责的一个病人,因为等不到合规的心脏源,走了。后来我才查到,她的心脏,被人用高价截胡,流向了黑市。
我举报了那个链条,也算得罪了人。干脆辞职,换个地方,画画,求个清净。
原来他不是唐突,他只是看见了光,并且为之动容。
晚餐结束,他送我们到别墅门口。
那么,他停在门外,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周小姐,晚安。
他正要转身。
叔叔!
诺诺忽然叫住了他。
他从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今天在沙滩上捡到的、最漂亮的那枚彩色扇贝,郑重地递过去。
送给你。诺诺仰着小脸,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
林谦完全愣住了,他缓缓蹲下身,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枚扇贝,珍视地捧在手心。
谢谢你,诺诺。这是我收到过最棒的礼物。
诺诺咧开嘴,笑了。
我看着这一幕,看着林谦眼里的真挚,看着诺诺毫无保留的信赖。
我走上前,在林谦抬起的惊讶目光中,主动开口。
林先生,明天有空吗
诺诺说,他想请你一起,去海边堆一座最大的城堡。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