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三层仍弥漫着上一场盘问余韵。微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案卷余页,纸上纠缠着尚未干涸的墨痕。褚寒衣环视左右,谢玉箫随他步入室内,宋羽棠背着破旧包袱,步履缓慢却神情警觉。
“褚师兄,”宋羽棠低声开口,声音带着些不安,“昨夜你与长老们所言,藏经阁的旧账,怕不只我们家族一案吧?”
褚寒衣收敛目光,指尖在案卷残页上轻敲两下,神色冷静:“每个案底背后,都是权力的影子。宗门近年封档甚多,余照古未必会让我们探底。”
谢玉箫呼吸微滞,转身取出一枚铜质锁牌,将门扉从内扣紧。苍澜的风从缝隙渗入,卷起地上的灰尘。她声音轻颤,“昨夜长老议事,舆论指向九幽书院与皇权边境动荡。余照古提及案卷时刻意遮掩,分明在藏什么。”
褚寒衣眉头微皱,低头查阅褚晚秋偷偷补充的手抄线索:“九幽书院每逢大劫前必有异动。宗门案卷里涉及青霄宗与镇国公府旧怨,也牵扯异族秘密。我们或许正被卷入九界大棋。”
宋羽棠闻言,身形一僵。她右手下意识掩在袖间,掌心微微发烫,银色血脉若隐若现。她轻声问道:“案卷提到‘山海界遗种’,那些禁制密文,是……在暗示我?”
谢玉箫眼中闪过一丝迟疑,终是道:“你的血脉,不必自惧。宗门对异族的监控远比外界传言更严密,余照古只会视你为棋子。如何利用你的能力,取决于你自身,而不是他。”
宋羽棠咬唇不语,褚寒衣轻拍她肩膀,目光坚毅:“你不是孤身一人。我们既结盟,便通进退。”
气氛陷入短暂凝滞。案卷、密文、各自心事交错,每个人都在对彼此和宗门试探底线。
门外的青石廊上传来脚步声。褚寒衣眼神一历,率先褪离案桌,将残卷藏入暗格。谢玉箫神情自若地恢复端庄仪态。宋羽棠则退至窗前,似在观赏夜色,却暗暗凝息应变。
门徐徐推开。余照古携一身沉稳步调进入,白衣曳地,唇边的淡笑如月下清霜。他淡淡扫过室内众人,“天微秘境归档已毕,你们于其中所得,可有疑虑?”
谢玉箫上前一步,直视余照古:“天微秘境的机关被人为改动,密文所牵连极广。监院意欲何为?宗门近来外门诸案频出,青霄宗是否有人借此兴风作浪?”
余照古目光深深,刀锋般的锐意藏于温和之下。他微微颔首,又向褚寒衣瞟去,“谢首席心思敏锐,所见果然不凡。但宗门兴替,皆需众生携手。青霄宗在九界动荡之际,尤需信赖年轻新秀。”
“那褚家之事呢?”褚寒衣眼神不带情绪,“禁制石室为何记载镇国公府旧怨,监院是否故意含混?”
余照古不动声色,嘴角微扬:“世间情仇,本难定论。当年旧怨,是否真有宗门清洗,青霄上下仍在查验。寒衣无需忧心,若能为宗门分忧,自有功绩。”
谢玉箫见状,步步紧逼:“监院不必绕弯。宗门外门最近风声鹤唳,弟子议论之中,皆指幕后黑手牵连九界。秘境试炼,是否也是对我们这些外门新秀的筛选?”
余照古轻轻拂袖,文气却藏锋芒:“试炼自有必要。乱世之中,谁能担大任,谁能护宗门,这本是所有弟子之责。通学切磋,正可明辨人心。”
宋羽棠的心跳加速,她在余照古目光巡游至身侧时,低头掩饰内心波澜。从谢玉箫的试探与余照古的周旋中,她已然察觉:每一次答问,都是权势的试金石。
余照古转身出门前淡然一言:“稍后宗门演武,你等可入列。今日比试,青霄宗将选拔新秀,通时查验各人之能。有所表现者,卷入更深棋局也未必是坏事。”他说罢,并不回头。
藏经阁气息随他的离开而缓缓松懈。褚寒衣沉默片刻,谢玉箫收回凌厉眼神,她低声道:“余照古看似温和,实则每一句都在试探我们底线。他明显留了后手。”
褚寒衣静静盯着案页,声音低沉:“家族与宗门的旧怨,秘境机关的变动,还有镇国公府的谜团……这场演武,比试的不是修为,是胆还是心。”
宋羽棠攥紧袖口:“我担心……我的血脉异化,昨夜又加剧了。宗门若有所察,我该怎么办?”
谢玉箫轻抚她手背,温声道:“你不是孤军奋战。信任很难,但在这局中,彼此扶持才有胜算。”
褚寒衣站起身,眼神冷峻却笃定:“演武场见真章,我们皆不可退。”
时至午后,演武场外门弟子聚集,气氛甚是凝重。余照古身披青袍,端坐高席,身后几位长老目光锐利,巡视着每位弟子神情,似在搜寻暗涌的祸首。
比试名单逐一登场。首轮较技,刀剑交错、灵力激荡。褚寒衣步入场地,衣袂风声中,目光如炬。他以自创“逆鳞断浪诀”应对众人围攻,将灵力分布于掌心与足底间,步步为营,既避锋芒,又暗藏杀机。
三招之内,褚寒衣巧妙闪避敌人灵力强攻,逆转局势。最后用“断浪幻影”拨乱对手气息,一记肘击,震飞一人。他站定场中,神情仍是冷静寡言,却引得几位长老相视,暗自点头。
第二轮,谢玉箫无声上场,长剑如流水。一名内门高徒趁隙奇袭,她反手削去,顺势助寒衣解围。然二人战斗节奏渐渐分歧:谢玉箫倾向全局控场,偶尔主动支援,而褚寒衣则专注于局部突破,偶见反向协作时,两人目光中流露微妙警醒。
宋羽棠被分至边侧,异族身份引发不少弟子注视。数次碰撞间,她血脉异化忽然涌动,掌心灵纹如焚,修为一度失控。她险些败北,脸色苍白,但在求胜欲望刺激下,突然爆发出一股奇异灵力,将对手震退。场中人惊疑,却见她定神站定,目光前所未有地坚毅。
高台上余照古眼角微微上扬,喃喃自语:“异种血脉……果然不凡。”
场外角落,褚晚秋潜身于石柱阴影,用随身玉笛巧妙遮掩自身行迹,不断记录长老间的窃窃私语。有一人提到“镇国公府旧案尚未了结”,另一人低语“九界边境,祸乱有踪”。晚秋皱眉记下,迅速与兄长暗号交换。
演武暂歇,风起尘乱。谢玉箫向褚寒衣投去一瞥,“队友之间,有分歧很正常。危险越近,信任越难。然而,我必须确认你今后打算。”
褚寒衣回应一声沉稳:“复兴家族。也是护你等安危。”
尧清川迟到赶至,身披游侠服,额头汗渍未干。他低声向谢玉箫传递新查探消息:“镇国公府与青霄宗确有旧怨。祖上传言,昔日边境之变是九界动乱的。我们要查的东西,已近罗网。”
谢玉箫气息一紧,短暂沉思后点头:“你继续查边境动静,我与褚寒衣调查宗门内因。羽棠需稳住修为,莫让血脉异动引发大祸。”
余照古宣布比试暂告一段落,目光扫过众人,意味深长:“今日所选新秀,将参与宗门核心之事。九界局势,皆起于青霄一隅。谁能立于风暴中心,仍需问心。”
夕阳余晖洒在演武场一角,众人分散。有的归于静室疗伤,有的于石径边侧低声交谈。褚晚秋轻声向兄长道:“宗门内外风声缭绕,我们已被标记,不能再退了。”
褚寒衣眺望远处夕色,青霄宗高墙隐现剪影。他心中一紧,知晓自身所负之重已渐入深水。谢玉箫走至身侧,目光与他交错,低声却坚定:“信任是锋,是盾,也是破局的唯一凭依。”
众人各怀心事,联盟中的信任与猜疑如暗潮涌动。青霄宗的天空,风浪未歇,权谋的棋盘悄然扩展每一条线索。
而他们,已无法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