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星黯,七杀破军同宫,当是天下大乱之兆。
百年前,京城神断陈玄一在观星台上留下这句批语,便遣散了所有弟子,将传承千年的麻衣相法总纲封于密室,而后悄然闭关。
世人只知陈玄一相术通神,能断人生死,能窥一国气运,却不知他早已参透天机,预见了那场将席卷神州的百年浩劫。他以自身百年阳寿为引,设下镇龙大阵,将己身化为阵眼,藏于京城地底龙脉最深处,以求为这片土地留下一线生机。
他告诉唯一留下的小徒弟,百年之后,待紫微星重现光明,他自会出关。若世间清平,他便就此化道归去;若人心沉沦,妖邪横行,他便重入红尘,再行麻衣相士之责——惩恶,扬善。
百年光阴,白云苍狗。昔日的小徒-弟早已化为一抔黄土,陈玄一的名字也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
世间,早已换了人间。
2025年,夏。京城国家博物馆地下的特级安保库内,那只被封存了整整一百年的紫檀木盒,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缝。
一道若有似无的叹息,仿佛跨越了百年时空,幽幽响起。
唉,这人间,怎么比百年前更浑浊了……
1
先生,请出示您的健康码和行程码。
陈玄一站在一个会发光的方盒子前,有些发懵。
他刚刚从那间暗无天日的密室里走出来,还没来得及看清这百年后的世界,就被一个穿着蓝色马甲、戴着白色口罩的年轻人拦住了去路。
什么是健康码什么是行程码
陈玄一活了一百三十岁,头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他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长发用一根旧木簪随意地束在脑后,面容清癯,眼神却清澈得如同秋日的湖水,仿佛能倒映出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这身打扮,在这人来人往、衣着光鲜的博物馆里,显得格格不入。
拦住他的年轻人叫孙鹏,是博物馆的实习保安,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他打量着眼前这个气质古怪的老人,心里直犯嘀咕。这人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监控里完全没拍到他从哪里进来的。
我……没有这些。陈玄一的声音有些沙哑,百年未曾开口,让他有些不适应。
没有孙鹏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也变得公事公办,那您不能进去,现在是特殊时期,防疫规定,人人都要遵守。
陈玄一没有与他争辩,他的目光越过孙鹏,投向了他身后不远处的一对男女。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名牌西装,手腕上戴着一块硕大的金表,腹部微微隆起,满面红光。他身旁依偎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妆容精致,身上的香水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男人正一脸宠溺地对女子说着什么,女子笑得花枝乱颤,身体几乎要贴进男人怀里。
在外人看来,这或许是一对年龄差距较大的情侣,或者干脆就是干爹和干女儿的关系。
但在陈玄一的眼中,他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他看到了男人头顶三尺处,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气,黑气之中,隐隐有一张狰狞的婴孩面孔在哭嚎。此乃婴灵缠身之相,主大凶,不出三日,必有血光之灾。
他又看向那女子。女子面若桃花,眼带春水,本是极好的桃花相。可惜,她的眉心之间,一道极细的黑线直插命宫,如同一把利刃,将她的福德宫斩断。更重要的是,她的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怨毒和贪婪。
这不是桃花,是桃花劫。
小伙子,陈玄一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孙鹏,语气平和地说道:贫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鹏被他这文绉绉的贫道称呼逗乐了,但还是耐着性子说:您说。
让你拦住我的,是他吧陈-玄一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那个西装男人,我看你印堂发黑,隐有悬针纹,此乃顶头上司刻薄、多有刁难之相。你这份差事,做得不久,而且……不开心。
孙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确实是受了保安队长的指示,故意来为难这个穿着怪异的老头。队长接了上面领导的通知,说有贵客要来,让他们把闲杂人等都清出去。这个老头,一看就不是什么贵客。
而且,他这份工作确实干得憋屈。队长是他远房亲戚,当初求爷爷告奶奶才进来的,结果天天被呼来喝去,不是让他背锅,就是克扣他的奖金。他早就想辞职了。
可……这些事,这个素未谋面的老头是怎么知道的
陈玄一没等他反应过来,继续说道:你命宫光亮,天庭饱满,本是福厚之人。可惜,你左边眉毛里藏着一颗恶痣,名为‘小人不断’,所以你这一生,总是容易被身边的人拖累、陷害。
孙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边眉毛,那里确实有一颗不起眼的痣。这事儿连他爸妈都没怎么注意过,这老头是怎么一眼看出来的
你……孙鹏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陈玄一微微一笑,我看你眼下子女宫有紫气氤氲,这说明你家中有大喜事将近,足以冲散你身上的晦气。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你妻子应该已经有孕,而且,是个男孩。
轰!
孙鹏的脑子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妻子怀孕的消息,还是上周才刚刚查出来的,因为还不到三个月,他们俩连双方父母都还没告诉!这老头……他是神仙吗!
你……您……您到底是谁孙鹏的称呼不自觉地变成了您,语气里充满了敬畏。
陈玄一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地说道:现在,贫道可以进去了吗
可以,可以!您请,您随便进!孙鹏连忙让开身子,恭恭敬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陈玄一微微颔首,迈步向那对男女走去。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精准无比。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场,明明只是一个瘦削的老人,却让人不敢直视。
那西装男人名叫赵兴邦,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身家数十亿。今天他带着新包养的小情人来博物馆,是为了看一场价值上亿的珠宝展。
他正跟小情人聊得火热,冷不防面前多了一个人。
这位道长,有事赵兴邦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他不喜欢被人打扰,尤其是在他办事的时候。
陈玄一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他身边那个名叫菲菲的年轻女孩。
姑娘,我看你面相,似乎有桩烦心事。陈玄一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菲菲愣了一下,随即挽住赵兴邦的胳膊,娇嗔道:赵总,你看这人,是不是个骗子呀我天天开开心心的,能有什么烦心事。
赵兴邦哈哈一笑,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递到陈玄一面前:老先生,我们不信这个。这点钱你拿着,去买点吃的吧。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打发一个叫花子。
陈玄一没有接钱,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菲菲,缓缓说道:你昨晚三点到五点之间,做了一个噩梦,对不对
菲菲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梦里,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一直追着你,哭着喊你‘妈妈’,对不对
菲菲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抓着赵兴邦胳膊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指节都发白了。
赵兴邦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收回了钱,警惕地看着陈玄一: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这些
陈玄一依旧没有理会他,他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刀子,直刺菲菲的内心。
那个孩子,是你亲手杀死的,就在三个月前。你把他从医院的楼上扔了下去,伪装成了一场意外。我说的,对不对
啊!
菲菲尖叫一声,猛地推开赵兴邦,像是见了鬼一样,连连后退,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嘴里喃喃自语:你……你不是人……你是鬼……你是来找我索命的鬼!
整个大厅瞬间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里。
赵兴邦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指着陈玄一,怒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来人,保安!把这个疯子给我赶出去!
几个保安闻声赶来,其中就包括刚刚的孙鹏。
孙鹏看到瘫在地上的菲菲,再看看面沉如水的陈玄一,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他犹豫了一下,没有上前。
陈玄一看着状若疯癫的菲菲,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痴儿,痴儿。你以为你做的事情天衣无缝,却不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身上的怨气,已经惊动了地府的阴差。三日之内,必有勾魂使者前来索命。
说完,他不再看地上的菲菲,转而看向脸色铁青的赵兴邦。
至于你,陈玄一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你作恶多端,秽乱不堪,为了生意,甚至不惜用邪术害人性命。你头顶的婴灵,不止一个。他们的怨气已经化为实质,缠绕在你的命宫之上。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今天晚上,子时。你会在你最心爱的跑车里,被活活烧死。连同你那份刚刚签下的,价值三十个亿的合同,一起化为灰烬。
你……你血口喷人!赵兴邦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玄一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江湖骗子,神棍!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一句话就能让你在京城混不下去!
陈玄一不再言语,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古井无波,却又仿佛洞穿了生死轮回。
赵兴邦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陈玄一转身,缓缓离去。他走过孙鹏身边时,脚步停顿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小伙子,积德行善,方是正道。你命中还有一劫,记住,下个月初七,不要去东方。
说完,他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在了博物馆的拐角处。
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大厅里,只剩下瘫软在地、精神失常的菲菲,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神惊疑不定的赵兴邦。
没有人注意到,博物馆天花板的角落里,一个红色的监控探头,正无声地记录下这一切。
2
夜,深沉如墨。
辉煌天地私人会所的顶级包厢里,灯红酒绿,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赵兴邦坐在真皮沙发的中央,左拥右抱,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价值不菲的洋酒和精致的果盘。但他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像往常一样放浪形骸,而是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白天在博物馆遇到的那个老神棍,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赵总,您今天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菲菲那个小贱人惹您不高兴了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端着酒杯,腻声腻气地凑了上来。
滚开!赵兴邦烦躁地推开她。
那个叫菲菲的,已经被他打发走了。出了那么大的丑,他赵兴邦丢不起这个人。而且,一想到那老头说的话,和他看到菲菲当时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心里就一阵发毛。
难道……那老头说的都是真的
不,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鬼神一定是那个女人精神有问题,被那老神棍几句话就给诈唬住了。
对,一定是这样!
赵兴邦端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寒意。
他又想起了那老头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平静,淡漠,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妈的,真是晦气!赵兴邦狠狠地将酒杯砸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包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不敢出声。
都看我干什么喝!给我喝!赵兴邦咆哮道,今天谁不喝倒,谁就是不给我赵兴邦面子!
他需要用酒精和喧嚣来麻痹自己,来证明那个老神棍说的都是胡说八道。
什么子时被烧死,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哼,还有一个小时,我倒要看看,我怎么被烧死!赵兴邦在心里恶狠狠地想。
……
与此同时,京城的一条老胡同里。
陈玄一正坐在一棵巨大的槐树下,闭目养神。
这棵槐树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树冠如盖,遮天蔽日。在普通人眼里,这只是一棵普通的古树。但在陈玄一的眼中,这棵树的树荫之下,聚集了大量的阴气,是那些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的栖身之所。
他之所以选择在这里落脚,是因为他需要找个人,打听一些事情。
一阵阴风吹过,一个穿着清朝官服的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陈玄一的面前。
不知上仙驾到,小神有失远迎,望乞恕罪。那人影躬身行礼,态度极为恭敬。
这是这条胡同的土地。虽然神位低微,但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也算是个消息灵通之辈。
陈玄一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瞳孔在黑夜中亮得惊人。
无妨。他淡淡地说道,我且问你,这京城之内,如今可有妖邪作祟
土地公闻言,面露难色:回上仙的话,如今这人间,阳气太盛,高楼林立,车马如龙,我等小神的神力被压制得厉害。至于那妖邪之辈,更是销声匿迹,不敢轻易露头。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人心,却比百年前的妖邪,还要可怕百倍。土地公感叹道,贪婪、淫欲、嫉妒、仇恨……种种恶念,滋生不息。小神每夜都能听到无数冤魂在哀嚎,却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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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玄一沉默了。
这与他出关时所感知到的人间浊气,一般无二。
看来,真正需要惩治的,已经不仅仅是那些看得见的妖魔鬼怪了。
我再问你一件事。陈玄一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夜空,城南那个叫赵兴邦的商人,你可知他的底细
土地公掐指一算,脸色微变:此人……小神略有耳闻。他早年间似乎在南洋请过‘小鬼’,靠着邪术发家。这些年为了维持财运,更是没少做伤天害理之事。他名下的好几处楼盘,都出过人命,只是都被他用钱给压下去了。
请小鬼……陈玄一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难怪他身上婴灵缠绕,怨气冲天。此等恶徒,留他不得。
土地公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劝道:上仙,此人阳寿未尽,您若强行插手,恐怕会沾染因果……
我麻衣一脉,行事但求无愧于心,何惧因果陈玄一缓缓站起身,长衫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天道有常,报应不爽。既然天不收他,那我便代天行罚。
话音刚落,他的人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土地公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沉寂了百年的京城,怕是要因为这位麻衣相士的出世,再起风云了。
……
辉煌天地会所的地下车库。
赵兴邦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摇摇晃晃地走向他那辆骚红色的法拉利跑车。
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但神智却异常清醒。
他不停地看着手表,眼看就要到十二点,也就是那老神棍所说的子时。
妈的,我看你怎么烧死我!他嘴里骂骂咧咧,拉开了车门。
赵总,我送您回去吧一个机灵的马仔凑上前说道。
滚!老子自己能开!赵兴...邦一把推开他,钻进了驾驶室。
他发动了汽车,引擎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
他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五十九分。
哈哈哈!老子还好好的!赵兴邦得意地大笑起来,一脚油门踩下,跑车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冲出了车库。
他要飙车,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来嘲笑那个故弄玄虚的老神棍。
车辆飞驰在午夜空旷的环山公路上。赵兴邦打开了车窗,任由冰冷的夜风灌进车里。酒精和速度带来的刺激感,让他感觉自己就是世界的主宰。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后面没有任何车辆。
他又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整。
子时,到了。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狗屁神棍!赵兴邦彻底放下心来,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汽油味。
他低头一看,只见油量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操!漏油了赵兴邦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想要踩刹车。
可是,他一脚踩下去,却发现刹车失灵了!
车速非但没有减慢,反而因为是下坡路,变得越来越快!
怎么回事!赵兴邦的酒瞬间醒了一半,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疯狂地踩着刹车,但车子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完全不受控制。
他猛打方向盘,想要将车撞向旁边的山体,以此来减速。
吱——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车头和山体碰撞,溅起一串串火花。
然而,就在火花溅起的一瞬间,异变陡生!
那些从车底漏出来的汽油,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瞬间被火花点燃!
轰!
一条火龙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车底蹿起,瞬间将整个车身吞没!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赵兴邦在烈火中疯狂地挣扎,他想推开车门,却发现车门像是被焊死了一样,怎么也打不开。
他的皮肤、他的血肉,在高温下迅速地焦化、碳化。
在意识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那个穿着青布长衫的老人,正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山顶上,冷漠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和白天在博物馆里,一模一样。
赵兴邦终于明白了。
那个老人,不是骗子,更不是神棍。
他是来索命的……阎王!
……
山顶上,陈玄一静静地看着下方化为一片火海的跑车,面无表情。
一阵风吹过,将山下那刺鼻的焦糊味带了上来。
尘归尘,土归土。你的孽,便由这三昧真火,为你洗清吧。
他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他的口袋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嗡嗡的震动声。
陈玄一愣了一下,从宽大的袖袍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会发光的小方块。
这是他白天顺手从那个赵兴邦的司机身上拿来的。他研究了一下午,才勉强搞明白这东西叫手机。
此刻,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一段刚刚推送的新闻。
标题是:《震惊!国宝级文物紫檀龙纹盒百年后首次开封,内部竟空无一物!》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据传,此盒乃百年前京城第一相士陈玄一闭关之所,难道,神仙真的存在
新闻的配图,正是他闭关的那个密室,以及那个已经裂开的紫檀木盒。
而在新闻的评论区,一条被顶到最高的评论,显得格外刺眼:
求大师联系方式!重金求一卦!我怀疑我老公出轨了!
陈玄一看着那条评论,沉默了片刻,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游戏人间……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3
第二天,一则本地新闻在京城的小范围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本市著名企业家赵兴邦于昨夜发生车祸,不幸身亡。据警方初步调查,事故原因为车辆老化导致刹车失灵及油路泄露,最终引发自燃。令人惋pad的是,赵先生刚刚签下的一份价值三十亿的跨国合作意向书,也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新闻很简短,结论也很科学。
但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则新闻的内容,却不亚于一场十二级的地震。
京城公安大学,法医系。
年轻的讲师秦月明反复看着手机上的新闻,眉头紧锁。
她一遍又一遍地将新闻内容和昨天下午她从一个特殊渠道拿到的博物馆神秘事件的视频录像进行对比。
视频里,那个仙风道骨的老人,一字一句地对赵兴邦说:今天晚上,子时。你会在你最心爱的跑车里,被活活烧死。连同你那份刚刚签下的,价值三十个亿的合同,一起化为灰烬。
预言的时间、地点、死法、甚至连陪葬品,都分毫不差!
这真的是巧合吗
秦月明不信。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和科学信徒,她更倾向于认为,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那个神秘的老人,有重大嫌疑!
必须找到他!秦月-明眼神坚定,立刻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李队吗我是秦月明。关于昨天博物馆的那个案子,我有一个重大发现……对,我怀疑那不是什么封建迷信,而是一场有预谋的犯罪!我需要你们立刻全城布控,寻找视频里的那个老人!
……
而此刻,被警方列为重大嫌疑人的陈玄一,正在一家名为兰亭的茶馆里,悠闲地品着茶。
他换下了一身不合时宜的长衫,穿上了一套从路边摊买来的白色练功服,虽然质地粗糙,但穿在他身上,却别有一番超凡脱俗的气质。
他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昨天那条求卦的评论。
他顺着评论里的蛛丝马迹,很轻易地就找到了这位金主的社交账号,并且通过掐指一算这种高效的方式,锁定了对方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他在等一个人。
很快,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挎着爱马仕铂金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老娘很有钱气息的贵妇,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贵妇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保养得极好,但眉宇间却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焦虑和怨气。
她正是昨天在网上发帖的金主,名叫王雪莉。
王雪莉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陈玄一。没办法,陈玄一的气质实在太独特了,在一众喝茶看报的中年油腻男中,简直是鹤立鸡鸡。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试探性地问道:请问……是您在网上回复我的吗
昨天半夜,她收到了一个陌生账号的私信,内容只有八个字:兰亭茶馆,辰时,等我。
她本来以为是骗子,但鬼使神差地,她还是来了。
陈玄一放下茶杯,抬起眼帘,打量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坐。
王雪莉拉开椅子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大师,您要真有本事,就帮我算算,我老公到底在外面有没有养小三!
陈玄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好。陈玄一点了点头,你老公,外面的女人,不止一个,而是三个。一个二十岁的大学生,一个三十岁的女下属,还有一个,是你最好的闺蜜。
轰!
王雪莉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虽然怀疑老公出轨,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盛大的场面,甚至连自己最信任的闺蜜都牵扯了进来。
你……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王雪莉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依旧嘴硬。
陈玄一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不紧不慢地说道:证据我麻衣相士看相,从不需要证据。我只看你的脸,就能知道你的一切。
你的夫妻宫,也就是眼尾的位置,出现了一条清晰的黑线,这叫‘奸门生线’,主配偶不忠,婚姻破裂。
你的子女宫,也就是下眼睑的位置,晦暗无光,甚至有些凹陷。说明你与子女缘分浅薄,你那个正在国外留学的儿子,恐怕不是你丈夫亲生的吧
噗通!
王雪莉手里的爱马仕包掉在了地上,她整个人都傻了。
儿子不是丈夫亲生的,这是她心中埋藏了二十年,最大的秘密!除了她和当年的那个初恋情人,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眼前这个男人……他到底是谁
大师……救我!求您救救我!王雪莉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抓着陈玄一的裤脚,失声痛哭起来。
她这些年的委屈、不甘、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出来。
陈玄一微微皱眉,他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他轻轻一拂袖,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将王雪莉托了起来,重新按回到座位上。
哭解决不了问题。他淡淡地说道,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帮你是让他回心转意,还是让他身败名裂,净身出户
王雪莉愣住了,她没想到对方会问得如此直接。
她擦了擦眼泪,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和狠厉:我要让他身败名裂!我要让他和他外面那些贱人,都付出代价!
积压了多年的怨气,一旦爆发,便如山洪。
陈玄一看着她因为嫉妒和仇恨而扭曲的面容,心中暗叹一声。
这世间男女,总是被一个情字所困。
可以。他点了点头,不过,我出手的价钱,可不便宜。
钱不是问题!王雪莉立刻说道,只要您能帮我,您要多少,我给多少!
我不要你的钱。陈玄一摇了摇头。
那您要什么
陈玄一的目光投向窗外,看着这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缓缓说道:我要你,用你丈夫的公司,帮我做一件事。
……
王雪莉的丈夫名叫李建国,是国瑞地产的董事长。
此刻,他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和一个身材妖娆的女秘书打情骂俏。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一脚踹开。
王雪莉像一头愤怒的母狮子,带着七八个保镖冲了进来。
李建国!你这个王八蛋!
一场豪门恩怨的大戏,就此拉开序幕。
李建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保镖按在了地上。那个女秘书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
王雪莉的手里,有陈玄一提前算出来的,李建国和那三个女人幽会的地址、时间,甚至还有他转移财产的秘密账户。
人证物证俱在,李建国百口莫辩。
在绝对的证据面前,他只能签下了一份近乎于不平等条约的离婚协议,将公司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股权,转让给了王雪莉,自己则选择了净身出户。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到三个小时。
当王雪莉拿着那份股权转让协议,重新回到茶馆时,她看着陈玄一的眼神,已经如同在看一尊活在世间的神祇。
大师,事情……办妥了。她恭恭敬敬地将文件递了过去。
陈玄一没有接,只是说道:从今天起,国瑞地产,由你掌管。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城西,拿下一块地。
城西王雪莉愣了一下,可是……城西那边的地,都很偏僻,没什么开发价值啊。
我让你拿,你就去拿。陈玄一的语气不容置疑,那块地的下面,有一样东西,我要把它取出来。
是什么东西
陈玄一缓缓吐出两个字:龙脉。
王雪莉虽然不懂什么叫龙脉,但她知道,自己只需要照做就行了。
她走后,陈玄一独自坐在茶馆里,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茶。
他之所以要帮王雪莉,不仅仅是为了惩治一个渣男,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在当今这个社会,能够为他所用的身份和力量。
国瑞地产,就是他选中的棋子。
而城西的那条龙脉,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下一个闭关之所。
百年前,他以身镇压京城龙脉,耗费了大量的元气。如今他重入红尘,必须尽快找一处灵气充裕之地,恢复修为。
他端起茶杯,饮尽了最后一口茶。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女子,带着两个警察,走进了茶馆,径直来到了他的面前。
陈玄一,是吗秦月明出示了自己的证件,眼神锐利如鹰,我们是市刑侦队的。现在怀疑你与一宗谋杀案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陈玄一看着眼前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看到的,不是她身上的警服,而是她头顶那若隐若现的,一缕淡金色的……功德之光。
4
京城市公安局,审讯室。
刺眼的白炽灯从头顶打下,将小小的房间照得没有一丝阴影。
陈玄一坐在冰冷的铁椅子上,双手被一副锃亮的手铐锁着,但他脸上却丝毫没有阶下囚的紧张和惶恐,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面的秦月明。
有意思。陈玄一心里暗道。
这个女娃娃,年纪轻轻,眉宇间却有一股寻常女子没有的英气和煞气。这不是普通的煞气,而是常年与尸体、罪案打交道,身上沾染的正道之煞,可以辟易寻常鬼魅。
更难得的是,她天庭饱满,印堂有光,头顶那缕功德金光虽然微弱,却纯粹无比。这说明她心怀正义,做过不少利国利民的好事。
只可惜……
可惜,可惜,红颜薄命啊。陈玄一看着她的脸,轻轻摇了摇头。
你可惜什么秦月明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口型,冷声问道。
陈玄一笑了笑,答非所问:秦警官,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今年二十七岁,至今未婚。你父母早亡,从小跟着爷爷长大。你爷爷是位军人,参加过卫国战争,身上有旧伤,每逢阴雨天便会发作,对不对
秦月明握着笔的手猛地一紧,瞳孔剧烈收缩。
这些信息,都属于她的个人隐私,档案里都没有详细记载,他……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警方内部有他的眼线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调查我秦月明的语气变得更加冰冷,眼神中的警惕也提到了最高。
我没有调查你。陈玄一摊了摊手,手铐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我只是看了一眼你的脸,你的过去,就都写在上面了。
他又开始故弄玄虚了!
秦月明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将一份文件拍在桌子上:少说这些没用的!我们来说正事。赵兴邦,你认识吗
一面之缘。
你是不是在案发前一天,在博物馆里,对他进行过死亡预言
那不是预言。陈玄一纠正道,我只是提前告诉他,他该有的报应而已。所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他的死,是他自己种下的因,结出的果。与我何干
一派胡言!秦月明猛地一拍桌子,你凭什么说他有报应就凭你那套所谓的‘相术’我告诉你,现在是科学时代!你这种封建糟粕,就是用来蛊惑人心的犯罪工具!
科学陈玄一品味着这个词,觉得有些新奇,在我看来,相术,也是一门科学。只不过,是你们现在还无法理解的科学。
他看着秦月明,话锋一转:就像你的病,用你们现在的‘科学’,恐怕也解释不了,更治不好吧
我有什么病秦月明下意识地反问,但心里却咯噔一下。
你每个月十五号前后,都会心痛如绞,浑身发冷,必须用大量的止痛药才能勉强压制。而且,这种情况,从你十八岁那年,就开始了,对不对
秦月明彻底呆住了。
这件事,是她身上最大的秘密。她去过国内外无数家大医院,找过无数的专家,做了所有的检查,但结果都是一切正常。医生们都认为,这可能是她的心理作用,或者是某种罕见的神经性疼痛。
可他……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连发作的时间,开始的年龄,都说得分毫不差!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科学无法解释的力量
秦月明的心中,坚守了二十多年的唯物主义世界观,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你……你怎么知道的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玄一淡淡地说道:因为,你这不是病,是咒。
咒
没错。一种非常古老的血脉诅咒。陈玄一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这个诅咒,源于你的先人。你的某一位祖上,应该是一位手握重权的大人物,但他曾经枉杀了一个身负大机缘的人,从而沾染上了对方的滔天怨气。这股怨气化为诅咒,纠缠在你家的血脉之中,代代相传。传到你这一代,已经是第九代了。
咒怨入心,每逢月圆之夜,阴气最盛之时,便会发作。常人受此诅咒,活不过二十岁。你能撑到今天,全靠你爷爷的军魂煞气和你自身那点微薄的功德金光在硬撑着。但是,九为数之极,你今年二十七岁,三九之年,乃是大坎。下一个月圆之夜,也就是下个月十五,你的阳气将被彻底耗尽,届时,神仙难救。
审讯室里,一片死寂。
秦月明怔怔地看着陈玄一,大脑一片空白。
血脉诅咒九代纠缠神仙难救
这些词,听起来是那么的荒诞不经,但却又诡异地解释了她身上所有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怪病。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秦月明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可以不信。陈玄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生或死,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那……那你有办法救我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秦月明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一个人民警察,竟然在向一个犯罪嫌疑人求救。
陈玄一看着她,微微一笑:当然有。不过,我为什么要救你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除非,你答应我三个条件。
什么条件秦月明立刻问道,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第一,立刻放我出去,并且,撤销我所有的嫌疑。
这不可能!秦月明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赵兴邦的死疑点重重,在没有查清楚之前,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他不是我杀的。陈玄一淡淡地说道,你去查查他那辆车的维修记录,再查查给他做保养的那个汽修工的银行账户,自然就明白了。
秦月明愣了一下,立刻拿起对讲机:小王,立刻去查赵兴邦那辆法拉利的近期维修记录!重点查负责保养的汽修工!
第二,陈玄一继续说道,给我一个合法的身份。我闭关百年,如今在这世上,算是个‘黑户’。
这个……如果你没有犯罪记录,倒是可以想想办法。秦月明犹豫了一下,说道。
第三个条件,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诉你。
秦月明皱着眉头,陷入了剧烈的思想斗争。
理智告诉她,不能相信眼前这个神神叨叨的男人。但身体的痛苦和对死亡的恐惧,又让她忍不住想要去抓住这唯一的希望。
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了下属急促的声音。
秦队!查到了!赵兴邦的车在上周刚刚做过一次保养,负责的那个汽修工,他的账户就在昨天,突然收到了一笔五十万的境外汇款!我们已经派人去控制他了!
秦月明浑身一震。
这么快就找到了线索难道……赵兴邦的死,真的另有其人而这一切,又被眼前这个男人提前看到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相士神仙还是一个洞悉人性的超级罪犯
秦月明看着陈玄一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大脑不够用了。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可能会改变她一生的决定。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必须先证明,你有能力救我!
陈玄一笑了。
他伸出被手铐锁住的双手,对秦月明说道:把你腰间的那把枪,给我。
你要干什么!秦月明和旁边的两名警察立刻警惕起来。
放心,我不用它杀人。陈玄一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神秘,我只是用它,让你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科学’。
他看着秦月明腰间那把泛着金属冷光的九二式手枪,缓缓说道:
此物,煞气很重啊。
5
秦月明最终还是把枪交给了陈玄一。
她让同事清空了审讯室,只留下她和陈玄一两个人。她死死地盯着陈玄一的每一个动作,只要他有任何异动,她有信心在零点一秒内将他制服。
陈玄一拿到枪后,并没有做出任何危险的举动。他只是将枪放在桌子上,然后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成剑指,在枪身上方凌空画了一道谁也看不懂的符咒。
敕!
他口中轻喝一声,指尖迸发出一缕微不可见的金光,瞬间没入枪身之中。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闪电。
做完这一切,他将枪推回到秦月明的面前,淡淡地说道:好了。
好了这就好了秦月明一脸错愕,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在这把枪上,加了一道‘清心符’和一道‘破煞符’。陈玄一解释道,清心符,可以暂时压制你体内的诅咒,让你今晚能睡个好觉。破煞符,则可以让你看到一些……平时看不到的东西。
看不到的东西
没错。陈玄一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你今晚回去之后,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把这把枪放在你的床头。记住,子时之前,千万不要睡着。
秦月明将信将疑地拿起手枪。她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枪还是那把枪,没有任何变化。她甚至拆开了弹夹,子弹也一颗不少。
这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但秦月明还是决定按照他说的试一试。毕竟,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每个月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更糟糕的了。
当天下午,那个被收买了的汽修工就全部招了。
他是赵兴邦的商业对手派来的人,花钱买通了他,让他在赵兴邦的车上动了手脚。刹车系统和油路都做了手脚,只要车速超过一百码,就会出现问题。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人为策划的谋杀案。
陈玄一的嫌疑,被彻底洗清了。
秦月明遵守了她的承诺,当天就释放了陈玄一,并且开始着手帮他解决户口和身份的问题。
……
是夜,秦月明的公寓。
她洗完澡,换上睡衣,坐在床边,看着床头柜上那把黑色的手枪,心里五味杂陈。
她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半。
距离陈玄一所说的子时,还有半个小时。
真的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她拭目以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墙上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
秦月明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一股强烈的困意袭来。这很反常,以往的这个时候,她只会因为即将到来的疼痛而感到焦虑和恐惧,根本不可能犯困。
难道……是那道所谓的清心符起作用了
她强打起精神,掐了自己一把,努力保持清醒。
终于,墙上的时针和分针,在12这个数字上,重合了。
子时,到了。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房间里的灯,滋啦一声,突然熄灭了。
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停电了
秦月明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就想去摸手机。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
那哭声,像是一个小女孩在低声啜泣,幽怨,凄凉,在这死寂的夜晚,显得格外渗人。
哭声是从客厅传来的。
秦月明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从小胆子就大,解剖过的尸体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此刻,她却感觉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她深吸一口气,从床头柜上拿起了那把手枪,紧紧地握在手里。
冰冷的金属触感,给了她一丝安全感。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门口,透过门缝,向客厅里望去。
然后,她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在黑暗的客厅中央,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披头散发的小女孩,正背对着她,蹲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地哭泣着。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小女孩的身上,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但诡异的是,她……她没有影子!
秦月明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作为一名警察,她很清楚,任何物体在光的照射下,都会有影子。没有影子,只有一种可能——眼前的这个,根本不是人!
这就是陈玄一说的,平时看不到的东西吗
那女鬼似乎察觉到了秦月明的目光,哭声戛然而止。
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头。
那是一张怎样恐怖的脸啊!
苍白如纸,双眼的位置是两个血淋淋的黑洞,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一直裂到了耳根。
姐姐……陪我玩啊……
女鬼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化作一道白影,猛地向秦月明扑了过来!
啊!
秦月明吓得尖叫一声,出于本能,她举起了手中的枪,对准了那道白影,扣动了扳机!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寂静的公寓里响起。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子弹射出枪膛的瞬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火光,而是迸发出了一团耀眼的金光!
那金光,仿佛是世间一切阴邪之物的克星!
白色的鬼影被金光击中,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蒸发,最后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房间里的灯,啪的一声,又重新亮了起来。
整个客厅,恢复了原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檀香味。
秦月明握着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她看着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双手,再看看那把依旧散发着淡淡余温的手枪,世界观,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原来……那个男人,说的都是真的!
他不是骗子,也不是罪犯。
他,是真的有通天彻地之能的……高人!
第二天一早,秦月明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找到了陈玄一。
此时的陈玄一,已经住进了王雪莉为他安排的一处僻静的四合院里。
大师!
一见面,秦月明就扑通一声,跪在了陈玄一的面前。
求大师救我!
她的称呼,从你,变成了大师。她的态度,从怀疑、警惕,变成了彻底的信服和敬畏。
陈玄一坦然地受了她这一拜。
他扶起她,说道:想让我救你,可以。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大师请问。
你头顶的功德金光,从何而来
这才是陈玄一真正关心的问题。一个普通人,哪怕是警察,也很难在二十七岁的年纪,积累出如此纯粹的功德之光。
秦月明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什么,从脖子上掏出了一个用红绳穿着的,已经有些发黑的……子弹壳。
我爷爷说,这是他当年在战场上,从一个战友身上取下来的。那个战友为了救他,挡了一颗子弹,牺牲了。爷爷说,这颗子弹壳上,有那位烈士的英魂,让我从小戴着,可以保平安。
陈玄一接过那颗子弹壳,放在手心。
他闭上眼睛,手指轻轻一捻。
瞬间,一幅幅金戈铁马的画面,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战火纷飞的年代,看到了一个年轻的战士,在冲锋的号角中,用自己的胸膛,挡住了射向战友的子弹。
他看到了鲜血,看到了牺牲,更看到了那股为国为民,死而后已的,浩然正气!
好一个忠魂不灭,好一腔浩然正气!陈玄一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满是赞叹,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功德之光了,这是……信仰之力!
他看着秦月明,郑重地说道:你的病,我救了。
因为,你的先人,值得我出手。更因为,你这样的人,不该英年早逝。
这个时代,需要你们这样,心怀正义的人。
那一刻,秦月明看着眼前的老人,只觉得他的身影,无比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