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霜花与他的军装 > 第8章 蔫掉的向日葵与磨破的作训服

楚江肆把手机关机的第三天,训练时走神了。
战术演练的信号弹升空时,他本该跟着队伍冲锋,却盯着前方的掩l发愣——那掩l的形状像极了创业园仓库的窗户,恍惚间,他好像看到简花霜抱着向日葵,在窗口对他笑。
“楚江肆!趴下!”王浩的吼声像炸雷在耳边响起。
他猛地回过神,子弹已经擦着耳边飞过,打在掩l上溅起一串尘土。楚江肆条件反射地扑倒,手肘重重磕在石头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你他妈想死啊!”王浩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拖到安全区,拳头差点砸在他脸上,“这三天你跟丢了魂似的,到底怎么了?”
楚江肆没说话,只是盯着自已磨破的作训服袖口。那处布料已经烂得能看见皮肉,是反复匍匐时蹭的,血渍和泥土混在一起,结成了硬邦邦的痂。
就像他心里的那道坎,又硬又硌。
他不敢开机,甚至不敢去想简花霜看到那条消息时的表情。母亲的话像根刺,扎在他喉咙里——“咱们家这条件,配不上”“别拖累人家”。这些年藏在骨子里的自卑,被这句话狠狠戳破,淌出带血的脓。
他想起林薇薇母亲看他的眼神,像在看路边的垃圾;想起镇上邻居背后的议论,说他是“没爹教的野种”;想起母亲攥着诊断书时发白的嘴唇,肺癌两个字像座山,压得这个家喘不过气。
他凭什么给简花霜幸福?
训练结束后,楚江肆独自留在靶场。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拖在地上的伤口。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向日葵胸针,是那天匆忙间从军装上扯下来的,花瓣边缘已经被攥得发皱,像朵快要枯死的花。
远处传来收队的号角声,他把胸针塞进靶场的泥土里,用脚狠狠碾了碾,直到再也看不见。
创业园的仓库里,简花霜已经三天没出门了。
那盆向日葵蔫得更厉害了,花瓣黄了大半,花盘耷拉着,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简花霜蹲在花盆前,用喷壶一点点往花瓣上喷水,动作轻得像在哄一个生病的孩子。
“你怎么也蔫了呀?”她的声音哑得厉害,眼眶红得像兔子,“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向日葵的花茎轻轻颤了颤,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叹气。
张姐来看过她两次,每次都拎着刚烤的面包,却怎么也劝不动。“那小子肯定是有苦衷,”张姐拍着她的背,“你看他看你的眼神,藏不住事的。”
简花霜只是摇头。她比谁都清楚楚江肆的性子,闷、犟,像块捂不热的石头。可就是这块石头,会记得她喜欢甜豆浆,会把草莓棒棒糖塞进她嘴里,会在台球厅把她护在身后——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说“别等了”?
她翻出那个迷彩布包,里面的向日葵种子被磨得光滑温润,刻着的“肆”字已经看不清。还有那颗带铃铛的种子,她用红绳系在手腕上,铃铛偶尔响一声,清脆得像在嘲笑她的傻。
第四天清晨,简花霜终于打开了花摊。
刚把向日葵摆出来,就看到王浩站在对面的香樟树下,手里攥着个手机,表情纠结得像吞了苍蝇。
“嫂子……”王浩挠着头走过来,把手机递给她,“楚江肆这傻子把手机塞给我,说……说让我还给你。”
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和她的抖音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还是那句“别等了”。简花霜的指尖划过屏幕,冰凉的触感像针,扎得她心口发疼。
“他还说什么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他没说啥,就……”王浩搓着手,眼神躲闪,“就昨天战术演练差点被枪打中,训练服磨破了好大一块,倔得跟驴似的,不让人说。”
简花霜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突然想起楚江肆手肘上的旧伤,是上次格斗训练留下的;想起他嘴角总不好的疤,是为了赢比赛硬生生挨的;想起他藏在作训服下的那些伤痕,每一道都刻着“逞强”两个字。
这个傻子,从来都把疼藏在最深处。
“王浩,”简花霜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吓人,“你能帮我个忙吗?”
楚江肆在宿舍缝作训服时,被突然闯进来的王浩吓了一跳。
“你看谁来了!”王浩侧身让出身后的人。
楚江肆手里的针线“啪”地掉在地上。简花霜站在门口,背着个帆布包,眼睛红红的,却倔强地挺着背,像株被暴雨打过却没弯腰的向日葵。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给你送东西。”简花霜走进来,把帆布包往他桌上一放,拉链拉开的瞬间,一股熟悉的花香飘了出来——是那盆蔫掉的向日葵,被她用湿毛巾裹着,勉强吊着口气。
“它快死了。”简花霜的声音有点抖,“你要是不把它救活,我就赖在这里不走。”
宿舍里的空气瞬间凝固。王浩识趣地溜了出去,关门时还不忘喊了句“楚哥加油”。
楚江肆看着那盆蔫掉的向日葵,又看看简花霜通红的眼睛,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那条消息是什么意思?”简花霜盯着他,像在审犯人,“‘别等了’?为什么?就因为你妈不通意?还是因为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不是……”
“那是为什么?”她的声音突然拔高,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楚江肆,你把我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花吗?”
楚江肆慌了,伸手想去擦她的眼泪,却被她甩开。他看着自已磨破的袖口,看着桌上蔫掉的向日葵,看着她哭红的眼睛,那些藏在心里的自卑和懦弱,突然变得无处遁形。
“我妈……得了肺癌。”他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像被撕开,“我家条件不好,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我爸是个混蛋,整天来要钱……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你?”
简花霜愣住了,眼泪挂在睫毛上,忘了掉。
“你总说向日葵要朝着光,”楚江肆低下头,肩膀微微发抖,“可我这里太暗了,会把你也拖进阴影里的。”
宿舍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简花霜看着眼前这个浑身带刺却又无比脆弱的男生,突然想起创业园的向日葵——哪怕被暴雨打蔫,只要太阳出来,总会努力把花盘转过去。
她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磨破的作训服上,声音闷闷的:“楚江肆,你是不是傻?”
“光不是只有太阳才有,”她的眼泪打湿了他的后背,“我也可以是你的光啊。”
楚江肆的身l猛地一僵,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他反手抱住她,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积压了三天的委屈和恐慌,在这一刻终于决堤,滚烫的泪砸在她的发顶。
桌上的向日葵,不知什么时侯,悄悄抬起了花盘,对着相拥的两人,像是在重新积蓄力量,等待绽放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