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陆哲,一个平平无奇的入赘女婿。
在所有人的眼里,我是个吃软饭的废物,是季家最大的笑话。
我的老婆季屿,是他们眼中更可笑的存在,一个把天才头脑浪费在养花种草上,还找了个废物老公的豪门嫡女。
他们每天都在算计,怎么把我们这对废柴扫地出门。
他们在寿宴上羞辱我,在会议室里打压她。
他们以为我们是两只温顺的绵羊,可以随意拿捏。
他们不知道。
我老婆季屿,她从不发火,从不动怒。
她只是会在你最得意的时候,递上一份让你倾家荡产的审计报告。
然后微笑着,用最温柔的声音,在你耳边说一句:
听我说,谢谢你。
这是一场游戏,一场她早已写好剧本的游戏。
而我,不是她的累赘。
我是她藏得最深的那张,王牌。
1
季老爷子七十大寿。
整个季家庄园灯火通明,亮得晃眼。
名流,豪车,香槟塔。
我,陆哲,作为季家唯一的上门女婿,正被我的大舅哥季辰堵在角落里。
他晃着手里的红酒杯,一身高定西装,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只爬上餐桌的蟑螂。
陆哲,你今天就待在这儿,别出去丢人现眼。
爸不喜欢看见你。
还有,管好你老婆季屿,让她也少说话。
我点点头,没吭声。
三年来,这种话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季辰很满意我的顺从,拍了拍我的脸,力道不轻。
废物就该有废物的样子。
他转身走了,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我摸了摸发烫的脸,拿起桌上的一块提拉米苏,塞进嘴里。
甜。
有点腻。
宴会厅里,季屿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她今天穿了条月白色的长裙,安安静静的,好像整场的喧嚣都和她没关系。
这就是我老婆。
在外人看来,她是个性格软弱、不争不抢的怪人。
在季家人看来,她是个嫁了个废物老公、自甘堕落的嫡女。
只有我知道。
她捧着的那本书,是《结构力学与工程设计》。
季辰走到老爷子身边,开始慷慨激昂地汇报他最近拿下的一个大项目。
爸,城南那块地,我已经和李总那边谈妥了,下周就能签合同。预计利润,至少九位数。
满堂喝彩。
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
好,好!阿辰长大了,能为季家独当一面了!
季辰的眼神朝我这边瞟了一下,充满了炫耀和鄙夷。
我继续吃我的蛋糕。
这时,季屿合上了书。
她站起身,慢慢走了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我那不成器的小姨子季瑶,立马阴阳怪气地开口:哟,姐姐也想给爸祝寿啊准备了什么礼物不会是你种的那些破花烂草吧
季屿没理她。
她走到老爷子面前,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爸,生日快乐。
关于城南那个项目,我有点不同的看法。
老爷子的笑容僵在脸上。
季辰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季屿,你懂什么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季屿看都没看他,只是把手机递到老爷子面前。
手机屏幕上,是一份文件。
这份是城南地块的最新地质勘测报告。
地下三十米有溶洞群,不适合建高层商业体。一旦动工,整个地基都会有沉降风险。
我已经让结构工程师模拟过了,这是模拟结果。
她又划了一下屏幕。
屏幕上是一个触目惊心的三维模型,整栋大楼从中间裂开,轰然倒塌。
整个宴会厅,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
季辰的脸,从红到白,再到青。
你……你胡说八道!这报告哪来的你伪造的!
季屿终于把目光转向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报告是市政规划院半小时前发布的内部文件。李总那边之所以迟迟不签约,就是在等这份报告。
她顿了顿,补上最后一刀。
另外,我查了你的项目计划书。你为了赶工期,跳过了第三方地质复勘环节。如果这份报告晚公布一周,我们季家投进去的五个亿,就会和这栋模型一样。
说完,她收回手机,对着已经面无人色的老爷子,微微一笑。
爸,我祝寿的方式,比较特别。
希望您喜欢这份礼物。
2
宴会不欢而散。
回家的路上,季屿一言不发,继续看她的书。
车里的气氛很安静。
我看着窗外倒退的霓虹,感觉有点不真实。
刚才在宴会厅,季辰的脸都绿了。
老爷子当场没发作,但那脸色,比锅底还黑。
回到我们的小别墅,季屿把书放下,走进她的花房。
这是季家庄园里最偏僻的一栋小楼,被我们当成了家。
我跟了进去。
花房里温暖湿润,全是植物的气息。
她正拿着一把小剪刀,修剪一盆兰花的枯叶。
动作专注,好像刚才在宴那场风波,根本没发生过。
你不怕他们找你麻烦我问。
她头也没抬。
事实而已。我只是陈述事实。
可你让季辰丢了那么大的脸,还有爸……
面子重要,还是五个亿重要
她剪下最后一片枯叶,反问我。
我语塞。
他们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觉得,你在挑衅。
季屿终于放下剪刀,转过身看着我。
她的眼睛很亮,像黑曜石。
陆哲,你觉得,一只兔子,会在意狼群怎么看它吗
我愣住了。
只有当这只兔子,想把狼群变成它的牧场时,它才会在意。
她说完,拿起旁边一个喷壶,开始给叶片喷水。
我忽然觉得,我根本不了解我这个结婚三年的老婆。
或者说,我了解的,只是她想让我看到的那一面。
第二天,我预想中的狂风暴雨没有来。
一切平静得诡异。
季辰没来找麻烦,老爷子也没叫我们过去训话。
直到下午,管家来了。
他毕恭毕敬地递给季屿一张卡。
大小姐,老爷让给您的。他说,城南项目的事,您处理得很好。
我瞥了一眼,是张黑卡。
季屿接过来,看都没看,随手就放在了桌上。
知道了。替我谢谢爸。
管家走后,我忍不住问:这就完了奖励你
不是奖励。季屿正在给一个花架拧螺丝,头也不抬地说,是封口费。让我以后少在公开场合,说这种让他们没面子的大实话。
那你接
为什么不接这是我应得的。我帮公司避免了五个亿的损失,拿点奖金,合情合理。
她拧好最后一颗螺丝,拍了拍手,把那个丑丑的铁艺花架摆在窗边。
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我目瞪口呆的事。
她从衣柜里,拿出了一根看起来就很贵的,镶着碎钻的……晾衣杆。
那是我们结婚时,我那败家小姨子季瑶送的贺礼。
当时她说:姐夫,你以后就靠我姐养了。这晾衣杆配你,正好在家多干点活。
我一直把它扔在柜子最深处。
现在,季屿把它拿了出来,架在了那个新装好的花架上。
一排名贵的兰花,下面是一根闪闪发光的晾衣杆。
画风极其诡异。
你干嘛我问。
她把一盆新买的猪笼草挂在晾衣杆上,满意地端详着。
物尽其用。
他们觉得我是废物,你也是。那我们就把废物利用到极致。
这根晾衣杆,以后就是我们家的功勋柱。
每次他们送钱来,我们就去买一盆猪笼草挂上。
她转头看我,眼睛里闪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光。
陆哲,你说,等这上面挂满猪笼草的时候,这个家,谁说了算
3
季辰消停了没几天,又开始作妖了。
这次,他盯上了公司和欧洲一家百年品牌奥古斯的合作案。
这个案子,之前一直是季屿在负责。
三年来,她就像个普通的项目经理,不声不响地跟进着,把所有前期工作都铺垫好了,就等最后的签约。
现在,项目到了最关键的收尾阶段,季辰想来摘桃子了。
家庭晚餐上,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向老爷子请缨。
爸,奥古斯这个案子,对我后续整合公司的海外业务线非常重要。妹妹毕竟是女孩子,这种跨国谈判的苦差事,还是我来吧。
小姨子季瑶立刻帮腔:就是啊,姐姐在家种种花多好,跑去欧洲多累啊。再说,姐夫一个人在家,姐姐能放心吗
一桌子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飘向我。
好像我是一个需要人二十四小时看管的巨婴。
老爷子沉吟了一下,看向季屿。
小屿,你觉得呢
季屿正慢条斯理地喝着汤,闻言,放下汤匙,用餐巾擦了擦嘴。
可以。
她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季辰都愣住了,大概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松了口。
他准备好的一大套说辞,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不过,季屿补充道,交接工作需要时间。项目资料繁多,我需要一周的时间整理,然后全部移交给哥哥。
季辰大喜过望,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妹妹你慢慢整理,不着急!
老爷子也欣慰地点了点头,觉得女儿终于懂事了。
晚餐结束后,我跟在季屿身后,心里憋着一股气。
你就这么把项目让给他了
三年的心血,说给就给
季屿没回头,声音从前面传来。
不然呢当着爸的面,和他吵一架说他抢我的功劳
那不是他想要的吗
我为什么要按他的剧本演
我被她堵得说不出话。
是啊,如果她今天在饭桌上据理力争,最后的结果,只会被扣上一顶不懂事不顾大局和哥哥争抢的帽子。
在老爷子心里,儿子永远比女儿重要。
那你打算怎么办真把项目给他
合同,我已经放在他桌上了。季屿说。
我一惊。
她什么时候做的
回到家,我看见季屿的书房灯亮着。
她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
她不是在整理什么项目资料,而是在编写一个程序。
我看不懂,但感觉很厉害。
你给他的合同,没问题吧我还是不放心。
季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眼睛没离开屏幕。
合同本身,完美无缺,一个字都挑不出错。
那……
但我把最重要的附件,一份关于‘知识产权归属’的补充协议,抽掉了。
我心里一跳。
他不会发现吗
那份补充协议,是用德语写的,夹在三百多页的技术文档里。以他的性格,他连看都不会看。
他只会盯着合同上的签约金额,然后迫不及待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季屿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椅子看着我。
陆哲,你知道合同和人的最大区别是什么吗
我摇头。
合同不会说话,也不会邀功。
它只会静静地躺在那里,等着最愚蠢的人,在最关键的地方,犯下最致命的错误。
一周后。
季辰意气风发地从欧洲飞回来,带回了签好的合同。
季家上下张灯结彩,准备开庆功宴。
季辰在宴会上喝得酩酊大醉,搂着我的肩膀,大着舌头说:
陆哲啊……你看……男人,还是要靠事业……你老婆……不行……还是得靠我……
我扶着他,笑了笑。
同一时间,季屿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一封邮件。
发件人,是奥古斯集团的法务部。
邮件内容很简单,翻译过来就是:
尊敬的季先生,鉴于贵方未能提供关键的知识产权补充协议,我方将单方面中止合同,并保留追究贵公司法律责任的权利。
窗外,庆功的烟花,炸得正绚烂。
4
季家的天,塌了。
奥古斯集团的法务函,像一颗重磅炸弹,把所有人都炸蒙了。
中止合同,追究责任。
这意味着,季家不仅丢掉了未来十年的核心业务,还要面临高达十亿的违约金赔偿。
季辰当场就酒醒了。
他拿着那封邮件,手抖得像筛糠,嘴里反复念叨着: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明明签了……
老爷子气得心脏病都快犯了,指着季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整个季家,人仰马翻。
我和季屿,是唯一镇定的两个人。
我们被所有人遗忘在角落,好像这场灾难和我们毫无关系。
救护车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
季辰和季瑶,跟着去了医院。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季屿。
她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还没散尽的烟火,淡淡地说:
真好看。
我走到她身边。
这下,烂摊子没法收拾了。
总要有人收拾的。她说。

她回头看我,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能收拾这个烂摊子的人,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第二天,季家召开了紧急家庭会议。
医院的病房里,老爷子躺在床上,戴着氧气面罩,但精神还算过得去。
季辰跪在床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爸,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季家……
季瑶在一旁,也跟着抹眼泪。
一屋子的愁云惨雾。
季屿推门进来的时候,所有人的哭声都顿了一下。
她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只是来探个病。
哥,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季辰猛地抬头,眼睛通红地瞪着她。
都是你!是你害我!你给我的资料里,根本没有那份狗屁协议!
他这是要狗急跳墙,把黑锅甩到季屿头上了。
我心头一紧,刚想开口。
季屿却先一步说话了,她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哥,你别急。那份补充协议,是德语的法律文件,条款很复杂。我怕你看不懂,所以单独拿出来了,想当面跟你解释清楚。谁知道你第二天就急着出差了。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喏,就是这个。我一直给你留着呢。
季辰一把抢过去,翻开一看,果然是一份德文文件。
他一个字都看不懂。
但他明白,季屿这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一个把责任从故意隐瞒变成工作失误的台阶。
他的气焰,瞬间就熄灭了。
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
老爷子在床上,看着这一切,眼神复杂。
他摘下氧气面罩,声音虚弱地问:
小屿,现在……还有办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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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季屿身上。
她就像一个救世主。
一个先制造了灾难,再站出来平息灾难的,救世主。
有。
季屿说。
奥古斯集团的董事长,赫尔曼先生,是我在柏林大学的校友。
我们有些私交。
我去跟他谈,或许还有转机。
但是,她话锋一转,我有一个条件。
老爷子挣扎着想坐起来。
什么条件,你说!
季屿看着跪在地上的季辰,一字一句地说:
从今天起,季氏集团的海外业务部,包括所有人事任免和财务审批权,全部由我接管。
哥哥,就先去基层,从仓库管理员开始,好好学习一下公司的业务流程吧。
这话一出,满室皆惊。
季辰猛地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让他一个未来的继承人,去当仓库管理员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季屿!你……
爸,季屿没理他,只是看着老爷子,这是唯一的办法。
要么,让我去谈,公司还有一线生机。
要么,就等着法院的传票,和十个亿的赔偿单。
您选。
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滴滴答答的声音。
老爷子闭上眼睛,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
5
季辰真的去当仓库管理员了。
上班第一天,他开着他的限量版跑车,结果被仓库门口的减速带磕了底盘。
新的人事任命下来后,整个季氏集团都炸了锅。
谁也想不到,一直被当成边缘人物的大小姐,会突然空降,执掌了公司最肥的一块肉。
而我,作为大小姐的废物老公,地位也变得微妙起来。
以前,公司里的人见了我,眼神里都是藏不住的鄙夷。
现在,他们开始对我点头哈腰,叫我陆先生。
但我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
一个吃软饭的,居然也能鸡犬升天。
我不在乎。
季屿也不在乎。
她上任的第一天,就开除了海外部三个跟季辰走得最近,平时只会拍马屁的副总。
整个部门,风声鹤唳。
她每天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
我每天的生活,还是和以前一样。
买菜,做饭,收拾花园。
偶尔,我会开车去那个又大又偏僻的仓库区,给我那落魄的大舅哥送爱心午餐。
仓库很大,堆满了各种货物。
季辰穿着一身蓝色的工作服,灰头土脸地指挥着叉车。
看见我,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
我把手里的保温饭盒递过去。
老婆让我来的。她说,怕你在这儿吃不好,影响工作效率。
季辰打开饭盒,里面是四菜一汤,还有他最爱吃的红烧肉。
他的表情缓和了一点,但嘴上还是不饶人。
算她还有点良心。
他狼吞虎咽地吃着,我蹲在他旁边,看着他。
其实,这儿也挺好的。我说。
好个屁!他嘴里塞满了饭,含糊不清地骂道,你知道我每天要点多少货吗腰都快断了!
我的意思是,我指了指旁边一堆还没拆封的箱子,你看,这些都是最新的VR游戏机。那边,是进口的乐高限量版。还有那排,是顶配的无人机。
这些,都是季氏集团代理的消费电子产品。
季辰愣住了。
他好像从来没从这个角度,看过他家的生意。
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你不觉得,这里像个巨大的游乐场吗我拿起一个无人机的包装盒,吹了吹上面的灰,上班时间,光明正大地玩这些,还没人管你。多爽。
季辰的眼神,开始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他看着满仓库的玩具,喉结动了动。
从那天起,季辰变了。
他不再抱怨工作辛苦。
每天第一个到仓库,最后一个走。
他把仓库里的货物,按照品牌、型号、功能,分门别类,整理得井井有条。
他对每一款产品的性能参数,倒背如流。
他甚至开始用那些无人机,在仓库上空玩起了竞速比赛。
有一次我去看他,他正戴着VR眼镜,手舞足蹈地玩着一款体感游戏,玩得满头大汗。
看见我,他摘下眼镜,抹了把汗,兴奋地说:
陆哲!你知道吗这款游戏的物理引擎做得太牛逼了!就是手柄的震动反馈,稍微有点延迟,我给厂家写了封邮件,提了三条改进建议。
我看着他眼里闪着的光,那是在会议室里从来没有过的光。
我忽然明白了季屿的用意。
她不是在惩罚他。
她是在救他。
她把他从一个根本不适合他的位置上,拽了下来,扔到了一个能让他找到真正乐趣和价值的地方。
一个月后。
季屿从欧洲回来了。
她不仅摆平了奥古斯的合同危机,还签下了一份比之前更有利的补充协议。
公司股价,应声大涨。
她在公司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
回家的那天晚上,她看起来很累,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我给她盖上毯子。
她忽然在梦里,轻轻说了一句:
陆哲,仓库好玩吗
我心里一震。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我给她送饭,我陪季辰玩游戏,我引导他发现仓库的乐趣。
这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中。
我看着她沉睡的侧脸,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这个女人,她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6
季屿在公司的雷厉风行,很快就惹到了一个人。
我们的好妹妹,季瑶。
季瑶负责公司的市场部,以前有季辰罩着,花钱大手大脚,搞得那些活动,全是些华而不实的面子工程。
现在季屿掌权,第一件事就是削减市场部百分之五十的预算。
这等于直接砍了季瑶的左膀右臂。
季瑶当然不干了。
她冲进季屿的办公室,把一叠报表摔在桌上。
季屿!你什么意思凭什么砍我的预算你是不是在公报私仇
季屿当时正在开视频会议。
她只是抬起手,做了个请稍等的手势。
然后继续用流利的德语和屏幕对面的老外交流。
季瑶就那么站在一旁,像个小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脸涨得通红。
等会议结束,季屿才抬起头,看向她。
说完了
你……季瑶气得说不出话。
你的预算报告,我看了。季屿拿起那份被摔在桌上的文件,用一支红笔,在上面飞快地画着圈。
请十个十八线网红站台,花费三百万,实际转化率不到千分之一。
赞助一个没人看的艺术展,花费五百万,媒体报道只有两篇通稿。
还有这个,上个月的品牌酒会,预算八百万,光是香槟就订了五十万。季瑶,你是打算让客户用香槟洗澡吗
她每说一句,季瑶的脸就白一分。
最后,季屿把报告扔回给她。
这些钱,如果用来做精准投放和用户渠道建设,足够把我们的市场占有率提高五个百分点。
我不是在砍你的预算。
我是在教你怎么花钱。
如果你不会,我可以找个会的人来代替你。
季瑶拿着那份画满了红圈的报告,手抖得厉害。
她知道,季屿说的每一个字,都对。
她根本无法反驳。
最后,她只能撂下一句狠话。
你给我等着!
然后哭着跑了出去。
季瑶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她开始在背后搞小动作。
她联合了几个被季屿削减了利益的部门主管,故意在工作上不配合,拖延季屿新项目的进度。
她还找狗仔,偷拍我。
想从我这个废物老公身上,找出点丑闻来攻击季屿。
狗仔跟了我一个星期。
拍到的照片,全是:
陆哲在菜市场和卖菜大妈为了一毛钱砍价。
陆哲在小区花园给流浪猫喂食。
陆哲在图书馆借了一本《家庭水电维修指南》。
季瑶拿到这些照片,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
她不死心。
终于,她想到了一个自以为绝妙的毒计。
她知道季屿对花粉过敏,尤其是百合花。
严重的时候,会引发哮喘,甚至休克。
于是,在公司一场重要的合作签约仪式上。
季瑶以市场部的名义,让人在会场里,摆满了盛开的香水百合。
整个会场,香气浓郁得呛人。
季屿走进会场的时候,脸色就变了。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季瑶站在不远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她就是要让季屿在所有合作伙伴面前,当众出丑,甚至是被抬上救护车。
这样一来,大家都会觉得季屿身体不行,难堪大任。
然而,她算错了一件事。
季屿在进门的那一刻,就看到了她。
也看到了她眼里的幸灾乐祸。
季屿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从包里,拿出了一支小小的吸入式喷剂,吸了一口。
然后,她强忍着不适,一步一步,走到了演讲台上。
她脸色苍白,额头冒着细汗,但腰背挺得笔直。
她甚至还有力气,拿起话筒,对着台下所有人,露出了一个得体的微笑。
她的目光,越过所有人,落在了季瑶的脸上。
在签约仪式开始前,我想借此机会,特别感谢一个人。
我的妹妹,季瑶女士。
季瑶愣住了。
只听季屿继续用那平稳又清晰的声音说道:
大家可能不知道,我对百合花严重过敏。
而今天,我的好妹妹,为了考验我的抗压能力和应变能力,特意为我准备了这样一份‘惊喜’。
她用这种方式,激励我,鞭策我,让我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份苦心,我非常感动。
她说着,竟然真的对着季瑶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
所以,在这里,我想对她说一句——
听我说,谢谢你。
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了季瑶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上。
7
季瑶被老爷子禁足了。
听说,关在家里,请了心理医生。
对外宣称是,工作压力太大,情绪不稳定,需要休养。
市场部总监的位置,空了出来。
季屿没急着安排人,而是把工作暂时分摊给了几个经理。
那场百合花事件后,公司里再没人敢小看这位大小姐了。
也没人敢再明目张胆地给我白眼了。
他们看我的眼神,变得敬畏,甚至……有点同情。
大概是觉得,娶了这么一个老婆,我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他们想错了。
我的日子,好过得很。
季屿从不干涉我的生活。
我想干嘛就干嘛。
她甚至还鼓励我去发展点个人爱好。
比如,她给我报了个陶艺班。
理由是:玩泥巴,有助于身心健康。
我去了。
发现班上的学员,都是些养尊处优的富太太。
她们不关心陶艺,只关心八卦。
陆先生,你太太可真厉害啊。
是啊,听说季家现在都是她说了算。
你可真有福气。
这些话,明着是夸,暗着是讽。
讽我一个大男人,要靠老婆。
我一边捏着泥巴,一边笑呵呵地听着。
哪里哪里,都是她瞎折腾。
我就不行了,没什么大志向,就喜欢在家待着。
我老婆常说,家里总要有一个人,负责把生活过得像生活。
我说完,那些富太太们的表情,都变得很奇怪。
像是嫉妒,又像是不屑。
后来,她们再也不跟我说这些了。
她们开始向我请教,怎么才能把花养好,怎么才能把红烧肉炖得软烂入味。
我成了太太圈里的生活导师。
季屿知道后,评价了四个字。
有点出息。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平静地过下去。
季辰在仓库里玩得不亦乐乎。
季瑶在家里面壁思过。
季屿在公司里大杀四方。
我,在太太圈里混得风生水起。
我们一家人,都有光明的未来。
直到有一天,一个叫楚萧的男人,出现在了季屿的办公室里。
这个男人,是季屿的大学学长,也是她曾经的……追求者。
现在,他是我们公司最大竞争对手远航集团的副总裁。
他来,是和我们谈一个新项目的合作。
一个关于人工智能领域的合作。
我那天正好去给季屿送汤。
一推开门,就看见楚萧坐在沙发上,看着季屿的眼神,炙热得能把人烧起来。
而季屿,正低头看着他带来的项目计划书。
表情,是难得的专注和认真。
那一刻,我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有点酸。
有点涩。
像是自己精心呵护的盆栽,突然被隔壁老王盯上了。
楚萧看见我,站了起来,朝我伸出手。
你就是陆哲吧久仰大名。
他的笑容,很标准,也很假。
我把手里的保温桶换到左手,和他握了一下。
楚总,幸会。
季屿从文件里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汤。
放那儿吧,我开完会喝。
她的语气,和往常一样,没什么起伏。
但楚萧看我的眼神,却多了一丝玩味。
他好像在说:看,这就是你和她的距离。
一个在运筹帷幄,一个,却只会煲汤送饭。
接下来的一个月。
楚萧成了季屿办公室的常客。
他们每天都在一起开会,讨论项目。
有时候,一聊就是一整天。
公司里开始传出一些风言风语。
说楚萧对季屿余情未了,这次合作,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他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说我这个上门女婿,地位岌岌可危。
连太太圈里的富太太们,都开始旁敲侧击地问我。
陆先生,最近远航的楚总,跟你太太走得很近哦。
我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
谈工作嘛,正常。
心里却已经把楚萧那张笑面虎的脸,捏了千百遍。
我当然知道楚萧不怀好意。
远航集团和季氏在人工智能领域,是直接的竞争关系。
他所谓的合作,更像是一场打着合作旗号的商业间谍活动。
他想从季屿这里,套取核心技术。
我提醒过季屿。
这个楚萧,不简单。你小心点。
季屿当时的回答是:
我知道。
那你就还天天跟他混在一起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熟悉的,属于猎人的光芒。
陆哲,你觉得,这场游戏里。
谁是猎物,谁才是猎人
8
我开始暗中观察楚萧。
我发现,这个男人,确实是个高手。
他从不跟季屿谈论任何私人感情,句句不离工作。
但他会记得季屿的口味,开会时点的咖啡,永远是她最喜欢的那种。
他会不经意地提起他们大学时的趣事,营造一种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的氛围。
他甚至会好心地给我打电话。
陆先生,小屿还在开会,晚饭可能赶不回去了。你不用等她了。
语气关切,姿态从容。
像个真正的男主人。
我每次都客客气气地回他。
好的,谢谢楚总关心。她胃不好,麻烦您提醒她,别喝冰咖啡。
挂了电话,我就把煲好的汤,倒进保温桶,开车去公司。
我从不进会议室打扰他们。
我只是把汤,交给季屿的秘书。
然后,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看书,或者玩手机。
直到深夜,看到季屿办公室的灯熄了,看到她和楚萧一起走出来。
看到楚萧风度翩翩地为她拉开车门。
看到她的车,消失在夜色里。
我才起身,回家。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多月。
我像个跟踪狂,又像个被抛弃的怨夫。
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可悲。
季屿什么都没说。
她似乎默许了我的行为。
也默许了楚萧的步步紧逼。
她就像一个高明的棋手,任由对手在棋盘上落子,自己却迟迟不动。
她在等。
等一个最佳的时机。
终于,楚萧按捺不住了。
他向季屿,摊牌了。
不是感情上的摊牌。
是商业上的。
他提出了一个极其优厚的合作条件。
远航出资,季氏出技术,成立一个新的合资公司。
新公司的控股权,五五分。
但前提是,季屿必须把我们公司的核心AI算法,作为技术入股,注入新公司。
这个算法,是季屿花了五年时间,带领团队研发出来的。
是季氏集团未来真正的王牌。
也是楚萧,或者说远航集团,真正的目标。
他把这份协议,放在季屿面前。
小屿,这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
只要你点头,我们两家公司,就能开创一个新时代。
你,也能摆脱季家的束缚,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事业平台。
他的话,充满了诱惑。
像魔鬼的低语。
我当时,就在门外。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一条缝。
我能看到季屿的侧脸,平静,没有波澜。
我看到她拿起了那份协议,一页一页,看得极其仔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不知道她会怎么选。
一边,是唾手可得的,更广阔的天地。
另一边,是她一手建立,但却处处受制的家族企业。
楚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充满了期待和志在必得。
终于,季屿看完了。
她合上协议,抬起头,看着楚萧。
然后,她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得那么……灿烂。
她说:楚萧,你知道吗
钓鱼,最重要的是什么
楚萧愣住了。
是耐心。
你这条鱼,总算是咬钩了。
她说着,按下了桌上的一个按钮。
办公室墙上的那副装饰画,缓缓升起。
后面,露出一块巨大的显示屏。
屏幕上,正是我。
我正坐在楼下的咖啡厅里,悠闲地喝着咖啡。
而在我的桌子上,放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小的黑色方块。
楚萧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认出来了。
那是一个军用级别的信号屏蔽和反窃听装置。
在他和季屿开会的这半个月里。
这个小东西,就一直待在我身边。
忠实地履行着它的职责。
你……楚萧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季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以为,你在第五层,其实,你在地下室。
你带来的每一份文件,你说的每一句话,你电脑里的每一个字节,在进入这间办公室之前,就已经被我过滤了无数遍。
你那套漏洞百出的商业间谍把戏,在我眼里,就像小孩子过家家。
她走到楚萧面前,拿起那份他视若珍宝的协议。
然后,当着他的面,把它撕成了两半。
至于这个,她把碎纸扔进垃圾桶,漏洞太多,逻辑不通,简直是对我智商的侮辱。
回去告诉你的老板。
想合作,可以。
让他,亲自,带着诚意,来见我。
而不是派一条自作聪明的鱼,来我的池塘里,企图偷走我的鱼饵。
9
楚萧走了。
走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季屿正站在落地窗前,喝着我早上送来的汤。
你怎么知道他有问题我问。
他给的条件,太好了。季屿头也不回地说,好到不真实。
商业合作,本质是利益交换。当一方给出的利益,远远超过他能得到的回报时,那他图谋的,一定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所以,你这半个月,都是在演戏
陪他玩玩而已。
包括……让他误会我们感情不和
她终于转过身,看着我。
你觉得,我们的感情,需要演吗
我被她问住了。
我们之间,有感情吗
我们更像是合伙人。
生活上的合伙人。
她给了我一个安稳的居所,我给了她一个抵挡外界风雨的挡箭牌。
我们各取所需,互不干涉。
陆哲,她放下手里的碗,走到我面前,你知道,一把刀,什么时候最危险吗
我摇头。
是它在刀鞘里的时候。
因为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出鞘,会从哪个角度刺过来。
而你,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胸口,就是我最好的刀鞘。
你的‘废物’形象,你的与世无争,你每天的买菜做饭。所有这些,都让我的对手,放松了警惕。
他们以为,拿捏了你,就能牵制我。
他们以为,你是我最大的弱点。
他们不知道,你是我最锋利的刀,藏得最深的伪装。
我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肯定我的价值。
不是作为一个丈夫,而是作为一个……战友。
所以,那个反窃听装置……
是我一个朋友做的。以前在部队搞信息安全的。她说,我让他按照你的生活习惯,伪装成了一个充电宝。
我这才想起来。
半个月前,季屿确实给了我一个新的充电宝。
她说我那个旧了,不安全。
我当时没多想,就随手揣在了包里。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她的局,就已经布下了。
我,就是她放在棋盘上,最关键的那颗,诱敌深入的棋子。
而我,却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个旁观者。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问。
等。

等远航集团的老板,坐不住。
季屿的预测,分毫不差。
三天后,远航集团的董事长,亲自登门拜访。
这是一个年过六旬,看起来很精明的老头。
他没有带任何项目计划书。
只带了一盒顶级的大红袍。
他和季屿,在办公室里,关着门,聊了整整一个下午。
我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
我只知道,他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而季屿,在送走他之后,给我打了个电话。
晚上想吃什么
红烧肉。我说。
好。
那天晚上,她准时回了家。
我们像最普通的夫妻一样,坐在一起,吃饭。
谁也没提公司的事。
直到睡觉前,她才忽然开口。
陆哲,过几天,你可能要陪我演一场戏了。
什么戏
一场……关于离婚的戏。
10
季家要我们离婚。
这个消息,是老爷子亲自通知我们的。
他把我们叫到书房。
季辰和季瑶也在。
季辰低着头,不敢看我们。
季瑶则是一脸幸灾乐祸。
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面色沉重。
小屿,陆哲。你们的事,我考虑了很久。
你们结婚三年,一直没有孩子。外面风言风语也多。
最重要的是,远航的周董,昨天找我了。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季屿。
他想让他的儿子,楚萧,和我们季家联姻。
条件是,远航愿意让出新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
我心里冷笑一声。
原来,这才是那只老狐狸的真正目的。
商业上占不到便宜,就开始用联姻这种最古老,也最无耻的方式。
百分之十的股份,换一个未来可能的继承权。
这笔买卖,太划算了。
而我,和我的婚姻,就成了这笔交易的第一个牺牲品。
爸,你的意思是季屿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我的意思是,为了季家的未来,你们……离婚吧。
老爷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别过了脸,不敢看我们。
陆哲,你放心。季家不会亏待你。
这张卡里有五千万,还有市中心的一套公寓,一辆车。都给你。
算是季家,对你这三年的补偿。
他把一张卡和一串钥匙,推到我面前。
像是在打发一个乞丐。
季瑶在一旁,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姐夫,哦不,陆先生。五千万,够你花一辈子了。你可真是走了大运了。
我没动。
也没说话。
我只是看着季屿。
我想看看,她会怎么做。
是会像上次一样,为了利益妥协
还是会……
季屿站了起来。
她走到我身边,拿起桌上的那张卡和钥匙。
然后,她看着老爷子,缓缓开口。
爸,我记得,我妈去世的时候,留给了我季氏集团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她说,这是我的嫁妆,也是我的底气。
老爷子的脸色,变了。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离婚,可以。
季屿的话,像一把锤子,砸在我心上。
我看到季瑶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但是,季屿话锋一转,我有条件。
她把那张卡和钥匙,扔回桌上。
这些,是你们给陆哲的。我不干涉。
我要的,是我的东西。
从今天起,我要拿回我母亲留给我的,那百分之十五股份的,全部投票权和分红权。
以前,这些权利,都由您代为行使。现在,我长大了,该还给我了。
书房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季屿的话,惊呆了。
季氏集团的股份,大部分都在老爷子手里。
季辰和季瑶,也只有一些象征性的分红股。
季屿母亲留下的这百分之十五,是除了老爷子之外,最大的一笔。
如果季屿拿回了全部权利,那她就将成为季家,第二大股东。
在董事会上,拥有了足以和老爷子抗衡的话语权。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老爷子的声音,都在发抖。
不是威胁。是交易。
季屿的眼神,冰冷,坚定。
您用我的婚姻,去换取公司的利益。
那我就用我的股份,来保障我下半生的自由。
这很公平。
她拿起桌上的纸笔,飞快地写了一份协议。
爸,签字吧。
只要您签了字,我和陆哲,马上去民政局。
从此以后,我嫁给谁,或者不嫁,都和季家,再无关系。
她把笔,递到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的手,抖得厉害。
他看着眼前的女儿,像是第一天认识她。
这个他一直以为,最温顺,最不需要操心的女儿。
原来,才是藏得最深,也最狠的那一个。
最终,他闭上眼睛,颤抖着,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季屿收起协议,看都没看其他人一眼,拉起我的手。
走吧,陆哲。
我们,去离婚。
11
去民政局的路上,我们谁也没说话。
车里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我看着窗外,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季屿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们真的要去离婚吗
那我算什么
一个被她利用完,就随手丢弃的工具
我以为,我们是战友。
原来,在她眼里,我终究只是一颗棋子。
一颗,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车,停在了民政局门口。
季屿解开安全带。
下车吧。
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坐在车里,没动。
季屿,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她沉默了。
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犹豫的表情。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
陆哲,有些事,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你只要相信我。
我不会害你。
相信她
我怎么相信她
她刚刚才当着我的面,用我们的婚姻,做了一笔冷冰冰的交易。
我自嘲地笑了一声。
好。我跟你去离婚。
那五千万和房子,我也收下。
就当是,我这三年的……演出费。
我说完,推开车门,下了车。
季屿的脸色,在我关上车门的那一刻,变得很难看。
我没管她。
我径直走向民政局的大门。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这场荒唐的豪门游戏,我玩够了。
就在我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
一辆黑色的轿车,在我们旁边,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
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满身机油味的男人,从车上跳了下来。
是季辰。
他跑到我们面前,气喘吁吁。
不能离!
他对着我们喊。
这个婚,不能离!
我和季屿都愣住了。
季瑶想让我们离婚,我能理解。
老爷子想让我们离婚,我也能理解。
但季辰……
他为什么不希望我们离婚
哥季屿皱起了眉。
季辰抹了把脸上的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塞到季屿手里。
这是我从仓库的服务器里恢复出来的数据!
是远航集团这三年来,所有非法的海外资金流水!
还有他们通过地下钱庄,转移资产的证据!
那个姓楚的,根本不是什么副总裁!他是周董的私生子!他们父子俩,一直在掏空远航,想把资产转移到国外!
他们跟我们合作,就是想拉季家下水,帮他们洗钱!一旦被查,我们季家就全完了!
我和季屿,都震惊了。
谁也没想到,事情的背后,还藏着这么一个惊天的大雷。
更没想到,揭开这个雷的,会是一直被我们当成废柴的……季辰。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季屿问。
我闲着没事,黑进了他们公司的内网。季辰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楚萧的电脑,防火墙做得跟纸糊的一样。
我本来就是想找找他的黑料,给你出出气。没想到,挖出这么个大家伙。
他看着季屿,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
妹,我知道,我以前很混蛋。
但我们是一家人。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为了季家,跳进一个火坑。
更不能看着,你和陆哲……分开。
他说到最后,看了一眼我。
那眼神,居然有点……愧疚。
我忽然明白了。
在那个堆满玩具的仓库里。
季辰找回的,不只是兴趣。
还有,作为一个哥哥,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
季屿拿着那个小小的U盘,手,在微微发抖。
她看着季辰,看了很久。
然后,她转过头,看着我。
她的眼睛,有点红。
陆哲。
我们……还进去吗
12
我们没进民政局。
那份签了字的离婚协议,被季屿当着我的面,撕得粉碎。
季家的那场豪门联姻,自然也告吹了。
季屿把季辰找到的证据,匿名举报给了经侦部门。
远航集团,一夜之间,大厦倾塌。
周董和他那个私生子,锒铛入狱。
季家,不仅没有被拖下水,反而因为提前规避了巨大的风险,在业界的声望,不降反升。
老爷子大病一场。
病好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季氏集团董事长的位置,交给了季屿。
他把他手里剩下的所有股份,平均分给了季辰和季瑶。
然后,他宣布退休,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了。
季辰没有回公司。
他用他分到的钱,开了一家科技公司。
专门研发VR游戏。
我给他投了第一笔天使轮。
他现在见了我,不叫我废物了。
他叫我,哲哥。
季瑶被送去了国外念书。
走之前,她来找过我。
她跟我说:姐夫,以前,是我不懂事。你和我姐,要好好的。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她也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一切,都尘埃落定。
季家,迎来了新的时代。
一个属于季屿的时代。
我呢
我还是我。
季氏集团董事长,陆哲。
哦不,是董事长家属,陆哲。
我还是每天,买菜,做饭,养花,喂猫。
只是,太太圈里,再没人敢叫我陆先生了。
她们改口,叫我,陆董。
她们说,我是季氏集团背后,真正的,垂帘听政的太上皇。
我听了,笑笑,不说话。
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什么都不是。
我只是那个,给我的女王,看管后院的园丁。
那天晚上。
季屿,现在的季董事长,破天荒地,没有加班。
她换下职业套装,穿上舒服的家居服,和我一起窝在沙发里,看一部很老的电影。
电影里,男主角对女主角说:
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了你。
我转头,看着身边的季屿。
灯光下,她的侧脸,柔和,宁静。
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女王。
更像是一个……需要人疼的,小姑娘。
季屿,我鬼使神差地开口,三年前,你为什么会选我
这是一个,我一直想问,却又一直不敢问的问题。
当年,我们是相亲认识的。
我一个父母双亡,一穷二白的孤儿。
她一个天之骄女,豪门嫡长女。
我们的相遇,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我一直以为,她选我,只是因为我安全可控好拿捏。
是一个完美的刀鞘。
季屿从电影里回过神,看着我。
她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她从沙发底下,拖出一个积了灰的箱子。
她打开箱子。
里面,全是一些旧东西。
大学的课本,泛黄的信件,还有……
一堆,我的照片。
有我在大学图书馆里,靠着窗睡觉的照片。
有我在篮球场上,投篮的照片。
还有一张,是我在学校的创业大赛上,作为参赛选手,站在台上,意气风发地演讲的照片。
那个项目,后来因为资金链断裂,失败了。
我也从一个天之骄子,变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我怔怔地看着那些照片。
你……
那场创业大赛,我是评委之一。
季屿的声音,很轻。
那一天,你站在台上,眼睛里有光。
后来,我听说你项目失败了,到处找工作,四处碰壁。
再后来,我在相亲会上,又见到了你。
你眼里的光,没了。
你变得沉默,谨慎,甚至有点……自卑。
所有人都说,你废了。
但我知道,你没有。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亮得惊人。
那是一种,我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温柔。
一块璞玉,只是蒙了尘。把它捡回来,擦干净,它依然是璞玉。
我只是,不想看到那束光,就那么熄灭了。
陆哲,她看着我,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
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刀鞘,也不是我的棋子。
你是我放在身边,最值得信赖的,最后的那张,王牌。
那一刻,窗外的月光,照进客厅。
很亮,很暖。
我知道。
我的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