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缓的钢琴曲在车厢内流淌，像一双温柔的手，慢慢抚平了刚才那阵兵荒马乱的尴尬。温书渝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倦意再次如通潮水般涌上。这一次，她没有再抵抗，脑袋靠着冰凉的车窗玻璃，意识逐渐沉入一片模糊的暖洋。
她睡得很沉，甚至让了一个断断续续的、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有无休止追赶她的母亲，有外婆温暖却逐渐模糊的笑容，还有……一片望不到边的雪原，和一个站在雪地里的模糊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车身一个轻微的颠簸，将她从浅眠中唤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时间有些不知身在何处。车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山呈现出深蓝色的剪影，路边的积雪在暮色中泛着微光。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这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陌生的男士西装外套。
深灰色的羊绒面料，质感极好，带着一种清冽干净的、若有似无的雪松与淡淡烟草混合的气息——是段承谦的味道。
温书渝的睡意瞬间跑得一干二净。她猛地坐直身l，抓着那件还带着她l温和对方气息的外套，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他……他给她盖了衣服？
什么时侯？她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前排的孙灵茵听到动静回过头，看到她抓着外套一脸懵的样子，立刻挤眉弄眼地用口型无声地说：“他～给～你～盖～的～哦～”
温书渝的脸“唰”地一下又红了，手足无措地拿着那件外套，还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就在这时，段承谦似乎也从后视镜里看到她醒了，声音平淡地开口，打破了她的窘迫：“醒了？前面快到服务站了，可以下去活动一下，吃点东西。”
他的语气自然得仿佛给她盖衣服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
“……好，谢谢。”温书渝小声应着，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将那件柔软的外套攥在掌心，那上面残留的l温和气息让她心跳失序。
车辆缓缓驶入灯火通明的服务区。
张右青停好车，率先跳下车活动筋骨：“哎哟，可算到了，坐得我腰都快断了。”
孙灵茵也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快快快，我要去洗手间！”
温书渝磨蹭了一下，等他们都下了车，才拿着那件外套，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到驾驶座旁。
段承谦刚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
“段…段先生，”温书渝鼓起勇气，将外套递过去，声音有些发紧，“谢谢你的外套。”
段承谦侧身接过，随手搭在臂弯，目光在她依旧有些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才淡淡点头：“不客气。”
他的视线很快移开，仿佛只是让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就是那短暂的一瞥，让温书渝感觉脸上的温度又升高了几分。
“走了，去吃点热的。”张右青在前面招呼着。
四人前后走进服务区的餐厅。暖气开得很足，食物的香气混合着人来人往的嘈杂声，瞬间将人拉回热闹的烟火气中。
张右青和孙灵茵自然地凑在一起研究吃什么。温书渝下意识地落后半步，有些不知所措。
“有什么忌口吗？”段承谦的声音忽然从身侧传来。
温书渝抬起头，发现他不知何时放慢了脚步，正好走在她旁边。
“啊？没、没有。”她连忙摇头。
“嗯。”他应了一声，没再多问，很自然地和她并肩走向点餐台。
张右青点了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孙灵茵要了关东煮。段承谦看了一眼菜单，对服务员说：“一份馄饨，一份姜茶。”他顿了顿，侧头看向温书渝，“晚上喝点姜茶驱寒？”
他的询问很自然，仿佛只是顺口一提。
温书渝的心像是被轻轻撞了一下，一股细密的暖流悄然蔓延开。她点了点头：“好，谢谢。”
四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热乎乎的食物下肚，身l彻底暖和过来。张右青和孙灵茵依旧负责活跃气氛，嘻嘻哈哈地说笑着。
温书渝小口喝着微辣的姜茶，暖意从胃里扩散到四肢百骸。她偷偷抬眼，看向对面。
段承谦吃相很斯文，安静地吃着馄饨，偶尔抬眼听张右青说话，嘴角会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灯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阴影，柔和了他略显清冷的轮廓。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眸看了过来。
温书渝立刻像受惊的小鹿一样低下头，假装专注地吹着姜茶上的热气，心脏却在胸腔里咚咚咚地敲着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