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戳了戳温书渝,用口型无声地说:“淡定!淡定!”
温书渝欲哭无泪,这怎么淡定得了!
为了缓解尴尬,也为了给自已找点事让,温书渝假装从背包里拿出相机,低头胡乱地摆弄着,假装在研究参数。
忽然,一道清冽的男声从前排副驾响起,打破了后座单方面的兵荒马乱。
“温小姐。”
“啊?”温书渝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向副驾驶的椅背。
段承谦并没有回头,只是侧着身子,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从座椅缝隙间递了过来。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握着透明的瓶身。
“喝水吗?”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谢谢。”温书渝愣愣地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轻轻擦过他的手指,一阵微妙的触感让她差点没拿稳瓶子。
她握着那瓶水,像是握着一个烫手山芋,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他怎么会突然给她递水?是注意到她尴尬得口干舌燥了吗?
孙灵茵在一旁拼命用眼神示意:快喝啊!愣着干嘛!
温书渝机械地拧开瓶盖,小口小口地喝着冰凉的水,试图浇灭脸上滚烫的温度。
车厢内再次陷入一种奇怪的安静。只有孙灵茵偶尔和张右青低声说笑两句,以及电台里流淌出的舒缓音乐。
温书渝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前方。段承谦已经重新坐正了身l,只留下一个线条利落的后脑勺和略显清冷的侧影。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那瓶水,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尴尬似乎还在,但却悄悄混合进了一丝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车辆继续向着白雪覆盖的山麓驶去,车内的空气,仿佛也悄然发生着某种变化。
冰凉的矿泉水滑过喉咙,稍稍压下了温书渝脸颊的滚烫,但心跳却依旧不听话地鼓噪着。她握着瓶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瓶身上冷凝的水珠,目光时不时地、极其快速地掠过前方那个清隽的后脑勺。
孙灵茵似乎也放弃了强行活跃气氛,拿出手机开始刷短视频,偶尔和张右青低声交流几句路况和行程。
温书渝渐渐放松下来,长途行车带来的倦意开始上涌。加上昨晚没睡好,又起早赶工,她的眼皮越来越沉。窗外的景色从繁华的城市街景逐渐变为开阔的郊野,冬日的田野带着一种萧瑟的美。
她的脑袋开始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意识在清醒和迷糊之间漂浮。
不知过了多久,车身似乎轻轻颠簸了一下。
温书渝的脑袋失去支撑,猛地向旁边一歪——
没有预想中撞到冰凉车窗玻璃的触感。
她的额头轻轻抵在了一处温热、带着干净皂角清香和一点点雪松尾调的……衣料上。
温书渝猛地惊醒,瞬间睁大了眼睛。
她发现自已不知何时,竟然歪倒在了顾迟的座椅靠背侧方!她的额头正不偏不倚地贴着人家肩膀处的衬衫面料!
“!!!”
血液轰一下全部涌向头顶,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弹开,手忙脚乱地坐直身l,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对、对不起!”她声音都吓变了调,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恨不得立刻打开车门跳车逃跑。
前排的段承谦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眼神依旧平静无波,只淡淡说了一句:“没事。”
他的反应太过平淡,反而让温书渝更加无地自容。她死死低着头,手指揪着衣角,恨不得把自已缩成一团消失掉。
孙灵茵显然也目睹了这“投怀送抱”的一幕,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为了掩饰,她赶紧假装咳嗽了两声。
张右青似乎也从后视镜里看到了点什么,嘴角弯起一个了然的弧度,但很识趣地没有出声调侃。
车厢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安静。
温书渝正沉浸在巨大的社死尴尬中无法自拔时,忽然,一件东西被从前面递了过来。
是段承谦的手机。
屏幕亮着,正停留在一个导航和音乐结合的界面上。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调出一个歌单列表。
“路程还长,”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要不要听歌?可以选你喜欢的。”
温书渝彻底愣住了。
她看着那只递到面前的手机,和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大脑再次宕机。
他……是在主动找话题化解尴尬?还是单纯觉得气氛太沉闷?
孙灵茵在一旁看得眼睛都亮了,赶紧用胳膊肘偷偷捅了温书渝一下,用气声催促:“快接啊!”
温书渝如梦初醒,手指微微发颤地接过那只还带着他l温的手机。屏幕很干净,歌单的名字也起得简单直接。
她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着不知道该点哪个。心跳依旧很快,但之前的尴尬似乎真的被这个举动冲淡了一些。
她随便点开了一个看起来像是系统自带的“舒缓推荐”歌单。
轻柔的钢琴前奏立刻通过车内的音响流淌出来,舒缓的旋律像温柔的潮水,慢慢盈记了整个车厢。
温书渝悄悄松了口气,将手机递还回去,小声说了句:“谢谢。”
段承谦接过,没再说什么,只将手机放回了支架上。
音乐声继续着,像一层柔软的薄纱,轻轻覆盖了刚才的尴尬和沉默。窗外的景色不断向后飞驰,远山轮廓渐渐清晰,天空也变得更高远。
温书渝靠在椅背里,听着音乐,偷偷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又偶尔忍不住瞥一眼前方。
心跳渐渐平复下来,一种陌生的、微甜的暖意,却悄悄地、一点点地取代了最初的慌乱和无措。
她忽然觉得,这漫长的旅途,似乎也不再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