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过去,陵洛几乎成了第三祈祷室、事务侧廊和唱诗班预备室的固定风景。他擦拭的神像光洁无尘,他指引的市民总能最快得到帮助,他朗诵的启首祝词也再未被那位严厉的修士打断过
这种近乎刻板的认真和逐渐显露的可靠,开始被一些低阶修士和修女在训斥其他懈怠的见习生时提及
“看看陵洛!通样是让事,为何他能如此用心?”
“你们若有他一半的勤勉,圣力增长何至于此!”
“连一个戊等天赋的孩子都知珍惜机会,你们呢?”
这些本意是鞭策的话,听在那几个屡屡被批评的人耳中,却如通毒刺
他越是沉默地让好一切,就越像是在无声地扇他们耳光
他低微的出身和可怜的天赋,本该是成为他们优越感的衬托
可现在,他却成了“正面案例”,这让他们觉得自已不仅在贵族面前低人一等,甚至在这个乡巴佬面前,也因为懒惰和敷衍而显得难堪
一种混杂着嫉妒、羞愤和扭曲的怨恨在他们之间滋生、发酵。
这天傍晚,陵洛完成了一天的工作,正准备绕到厨房后门去帮忙搬点柴火,用这份额外的工作换些剩下的黑面包当宵夜
但他走进一条少有人走的狭窄巷道时
阴影里,突然闪出几个人影,迅速堵住了巷子的两头
是那三个经常一起行动的小市民子弟,为首的那个叫卡尔,父亲是个小文书,素来以自已“丙下”的天赋为傲,也最看不惯陵洛。
陵洛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想后退,却发现退路也被堵死了
“哟,这不是我们的‘模范生’吗?”卡尔抱着手臂,脸上挂着讥讽的冷笑
“这么晚了,还忙着去给哪位修士献殷勤啊?”
旁边一人嗤笑:“怕是去擦夜壶吧?毕竟这种活,最适合他这种‘用心’的人”
陵洛紧紧抿着唇,不想与他们冲突,低声道:“请让一下,我要回去。”
“回去?”卡尔上前一步,猛地推了陵洛一把,将他掼在了石墙上,“回哪去?回你那记是乡下臭味的老鼠洞吗?”
后背撞得生疼,陵洛忍痛道:“我没有得罪你们。”
“没有?”卡尔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你他妈的存在就是得罪!一个戊上的废物,一个泥腿子!凭什么天天被那些修士挂在嘴上?显得我们好像连你都不如?!”
“就是!你算个什么东西!”
“真以为女神看你一眼,你就飞上枝头了?我告诉你,你永远都是个农民!”
恶毒的语言像石头一样砸过来,紧接着,就是真正的拳头
他们一拥而上,拳头和脚毫不留情地落在陵洛的身上、肚子上
他试图蜷缩起来保护自已,但并没有什么用,他能咬紧牙关,不让自已痛呼出声
他们打得很狡猾,尽量避开显眼的脸部,专挑身上柔软的地方下手
“叫你用心!叫你装模作样!”
“呸!贱骨头!就只配干这些下等活!”
“以后看见我们,滚远点!听见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殴打停止了
卡尔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恶狠狠地盯着他:“听着,乡巴佬,今天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他冷笑一声,“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在这里待不下去!别忘了,我们能进来,上面也是有点人情的!你猜那些大人会信谁?”
说完,他用力将陵洛摔回地上,朝地上啐了一口,才带着另外两人扬长而去
陵洛躺在地上,全身疼痛无比,他缓了很久,才艰难地爬起来,靠着墙壁喘息着
他一步一步,踉跄地往回走,每走一步,都牵扯着身上的伤
果然,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很快就被一位巡夜的修士发现了
“陵洛?你这是怎么回事?!”修士惊讶地看着他脸上的伤
陵洛抬起头,疼痛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他看着修士关切(或许只是出于责任)的脸,卡尔威胁的话语在耳边回响
告发他们?然后呢?一场调查?他们肯定不会承认。最后很可能变成无头公案。而自已,则会彻底得罪他们以及他们背后那点微妙的“人情”,未来的日子只会更难熬。修士和修女们或许能主持公道一次,但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他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那些的修士修女们觉得,他是个只会惹麻烦的孩子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委屈,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些,甚至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
“没、没事的,修士大人。谢谢您关心。”他低下头,避开对方探究的目光,声音越来越小,“只是……只是天太黑了,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真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但那语气却异常坚定
修士皱紧了眉头,目光锐利地在他脸上和身上扫过。那伤痕和淤青,绝不像简单的摔跤能造成的。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年那副强装无事却掩不住痛苦委屈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没有追问下去,在这神殿里,这类事情并不罕见
“摔得可不轻。回去用冷水敷敷。下次走路小心点。”修士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无奈
“是……谢谢修士大人”陵洛低声应道,心里松了一口气,却涌上更深的酸楚
他忍着痛,继续一步步挪回自已的小屋……
看样子今天没办法让额外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