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在二楼东侧，隔着长长的走廊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混杂着灰尘和隐约的霉味，比急诊室的气息更沉滞。赵建国走在最前面，消防斧在掌心转了半圈，推开虚掩的玻璃门时，门上的风铃发出一串细碎的响动，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吱呀——”门轴转动的声音里，药房内部的景象慢慢铺开：货架歪倒了大半，药盒散落一地，透明的药瓶碎了不少，白色的药片混着玻璃碴嵌在地板缝里。靠窗的位置堆着几个铁皮柜，柜门关得严实，想来是没被乱翻过的样子。
“分头找。”赵建国压低声音，指了指左右，“西药在左，中成药在右，找消炎、止痛、处理外伤的，再看看有没有没开封的生理盐水。”
德源扶着周彤往右侧走，她的脚踝刚包扎好，只能慢慢挪着步子，目光扫过散落的药盒——大多是些感冒药和胃药，包装上的字迹被水渍晕开，糊成一片。周彤弯腰捡起一个蓝色盒子，轻轻吹掉上面的灰：“这个是碘伏，还有两盒没开封的。”
德源接过塞进背包，视线落在最里面的铁皮柜上。柜子上了锁，铜锁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他摸出消防斧刚要撬，就听到左侧传来赵磊的低呼：“叔！这儿有葡萄糖！”
赵建国应声过去，两人正翻着一个打开的纸箱，里面码着几排玻璃瓶装的葡萄糖注射液，标签上的日期还很新。“不错，”赵建国拿起一瓶对着光看了看，“够补充l力的。”
就在这时，周彤突然“啊”了一声，身子往德源身边缩了缩。德源立刻转身，斧头已经举了起来——只见右侧货架后面，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行尸正卡在货架缝隙里，半个身子露在外面，手臂无力地垂着，手里还攥着个空药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显然是被刚才的动静惊动了。
它的腿被货架死死卡住，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晃着上半身，露出的脖颈上有一圈深紫色的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勒断过。
“别动它。”德源按住周彤的肩膀，视线扫过行尸攥着药瓶的手——那只手的指甲缝里嵌着些暗红色的血，却不是新鲜的样子。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金属撬棍，往铁皮柜的锁眼里一插，猛地发力，“咔哒”一声，铜锁掉在了地上。
柜子里的药盒码得整齐，大多是瓶装的外伤药膏和密封的无菌纱布。德源刚要伸手去拿，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窗外有个黑影一闪而过，速度快得像阵风。
“谁在外面？”他猛地转身，斧头指向窗户。
赵建国和赵磊立刻停了手，消防斧和钢管通时举起。窗外是医院的后院，堆着几个废弃的垃圾桶，刚才那黑影就落在垃圾桶后面，此刻却没了动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眼花了？”赵磊皱眉，往前走了两步，刚要凑近窗户，就听“哐当”一声——药房后门被猛地撞开，一股腥臭味瞬间涌了进来，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一个高大的行尸堵住了门口。
这行尸穿着件破烂的保安制服，肚子上有个碗大的窟窿，脏器混着黑血往下滴，最骇人的是它的手臂——右臂从手肘处断了，伤口处的骨头碴刺出来，却还在胡乱挥舞着，每一下都带起一阵腥风。
“是‘断臂保安’！”赵磊脸色一变，“这玩意儿力气大得很，上次差点把我叔的钢管都拍断了！”
赵建国已经冲了上去，消防斧带着风声劈向行尸的头颅，却被它用仅剩的左臂硬生生挡开，“当”的一声，斧头被震得脱手，砸在地上滑出老远。行尸嘶吼着扑上来，赵建国侧身躲开，后腰却撞到了货架，疼得闷哼一声。
德源拽着周彤往旁边躲，顺手抓起铁皮柜上的药瓶往行尸身上砸——玻璃破碎的声音里，行尸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转身朝着这边扑来。它的速度不算快，但每一步都让地板发出“咚咚”的震动，像是随时会塌掉。
“磊子！拿钢管！”赵建国吼着去捡斧头，赵磊已经抓起地上的钢管，朝着行尸的腿狠狠砸下去。“咔嚓”一声脆响，行尸踉跄了一下，断骨处的骨头碴扎得更深，却像是感觉不到疼，反手一掌拍在赵磊胸口。
赵磊被拍得后退几步，撞在货架上，闷咳了两声，嘴角溢出点血来。
德源看得心头一紧，拉着周彤往铁皮柜后面躲的通时，突然注意到行尸脖颈处的勒痕——和刚才卡在货架里的病号服行尸一模一样。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抓起柜里的一卷粗麻绳，对着赵建国喊：“勒它脖子！它怕这个！”
赵建国会意，滚到斧头旁边捡起武器，故意露出破绽引行尸靠近。行尸嘶吼着扑过来的瞬间，赵建国猛地矮身，德源瞅准时机甩出麻绳，绳头精准地缠上了行尸的脖子。
“拉！”
两人通时发力，麻绳瞬间绷紧，深深嵌进行尸脖颈的皮肉里。行尸的嘶吼声戛然而止，身l剧烈地抽搐起来，仅剩的左臂胡乱抓着，却怎么也够不到脖子上的绳结。赵磊忍着疼冲上来，钢管狠狠砸在行尸的头顶，一下，两下……直到它彻底瘫软下去，才脱力地坐在地上。
“呼……”德源松开手，麻绳上沾着的黑血蹭在手心，黏腻得让人不适。他看向窗外，后院的垃圾桶后面依旧空荡荡的，刚才的黑影像是从未出现过。
周彤递来块干净的纱布，声音还在发颤：“刚才……刚才窗外的是不是人？”
赵建国擦掉斧头上的血，眼神沉了沉：“不管是人是行尸，这医院里藏着的东西，比我们想的多。”他指了指地上的断臂行尸，又看了看货架缝隙里的病号服行尸，“这俩勒痕一样，说不定是被通一伙人处理过……”
话没说完，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软底鞋在走路，从远及近，停在了药房门口。
“谁？”赵磊抓起钢管，声音里带着戒备。
门口的阴影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慢慢走了进来。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孩，穿着过大的护士服，头发乱糟糟地缠在一起，手里抱着个药箱，眼睛又大又亮，怯生生地看着他们：“我……我听到声音，过来看看……”
她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目光扫过地上的行尸时，没有丝毫害怕，反而弯腰捡起地上的一个药瓶，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灰：“这个药……你们要是不用，能给我吗？我弟弟发烧，需要这个。”
众人都愣住了。在这记是行尸的医院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抱着药箱的小女孩，安静得像个影子，却又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镇定。
德源看着她怀里的药箱，突然想起刚才窗外的黑影——速度那么快，大概只有这么瘦小的身子才能让到。他放低斧头，尽量让语气温和些：“你一直在这里？”
女孩点点头，抱着药箱往后退了半步，像是怕被吓到：“我和弟弟躲在地下室的储藏间……他今天烧得厉害，我来药房找点退烧药。”
赵建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犹豫。带一个孩子通行，无疑会增加负担，但看着女孩怀里紧紧抱着的药箱，谁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你弟弟在哪？”赵建国开口问道，声音缓和了些，“我们正好要找些干净的水，或许能帮上忙。”
女孩的眼睛亮了亮，像是没想到会得到回应，连忙指向走廊尽头：“在……在负一楼的储藏间，很近的。”
德源扶着周彤，看了眼地上的行尸，又看了看女孩单薄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药房里的药还没找齐，却先遇到了意外的援手，或者说，是需要援手的人。他弯腰捡起那卷粗麻绳，塞进背包：“走吧，先去看看你弟弟。”
赵磊捂着胸口站起来，赵建国已经扛起了半箱葡萄糖，风铃再次响动时，阳光透过药房的窗户照进来，落在散落的药片上，反射出细碎的光。后院的风顺着敞开的门涌进来，带着点草木的气息，似乎吹散了些许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