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机的火苗彻底熄灭时，巷子里的黑暗像潮水般涌了上来，瞬间吞没了最后一点光亮。德源把打火机揣回兜里，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壳，心里却比刚才踏实了点——至少这东西还能用。
“能走吗？”他问周彤，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周彤低着头，半天没吭声。德源凑近了些，才看到她的脚踝肿得像个馒头，裤腿被血浸红了一大片，刚才跑路时肯定扭得不轻。“别动了，我背你。”
“不用……”周彤想撑着墙站起来，刚一使劲就疼得倒抽冷气，眼泪差点掉下来，“我自已能走，慢点就行。”
德源没跟她争。他蹲下身，把背包卸下来放在地上，“上来。”语气算不上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周彤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着牙趴了上去，帆布包被她紧紧抱在怀里，重量压得德源肩膀微微一沉。
“抓稳了。”德源背起她，一手托着她的腿弯，一手拎起消防斧，慢慢往巷子口挪。周彤的l重很轻，可脚踝的伤让她不敢晃，只能僵硬地搂着他的脖子，呼吸喷在他的耳廓上，带着点温热的水汽。
巷子口正对着一条主干道，路灯全灭了，只有远处偶尔闪过的火光勾勒出建筑的轮廓，像巨大的墓碑。马路上横七竖八地停着车，有的车头撞得稀烂，有的车窗碎成了蜘蛛网，里面黑黢黢的，不知道藏着什么。
“往哪走？”周彤的声音贴在他耳边，很轻。
德源抬头望了望，视线落在远处一栋亮着零星灯光的建筑上——那是市中心医院的住院部大楼，顶楼的红十字标志还亮着，只是光芒微弱，像只濒死的眼睛。“去医院。”
“医院？”周彤的声音陡然拔高，“那里肯定有很多……”
“有药。”德源打断她，“你的脚需要处理，万一发炎就麻烦了。而且医院有水，说不定还有能用的医疗设备。”他没说出口的是，医院人多，资源也多，就算有行尸，只要小心点，总能找到能利用的东西。
周彤没再反驳。她知道德源说得对，现在不是怕的时侯，她的脚要是废了，只会拖累他。
德源背着她，沿着马路边缘慢慢走。脚下的柏油路面坑坑洼洼，时不时能踢到散落的碎玻璃和扭曲的金属片。他走得很稳，眼睛像雷达一样扫过周围的车辆和建筑，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行尸的“嗬嗬”声、玻璃破碎声、甚至远处风吹过窗棂的呜咽声，都被他一一过滤、分析。
路过一辆翻倒的公交车时，他停住了。车厢朝外翻在路边，车轮还在微微晃动，车窗玻璃碎了一地。他用斧头柄敲了敲车厢壁，“哐当”一声，里面没动静。
“等我一下。”他把周彤放在路边的台阶上，让她靠着公交站牌，“我去里面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周彤点点头，抓紧了手里的钢管，眼睛警惕地盯着周围。德源拎着斧头，猫着腰钻进车厢。里面一片狼藉，座椅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乘客的包和鞋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汽油味和血腥味。
他用斧头拨开一个掉在地上的行李箱，锁是开着的，里面滚出几件衣服和一个保温杯。他拿起保温杯晃了晃，是空的。又在驾驶座旁边翻了翻，找到一个手电筒——试了试，还能亮，光束比之前那个强多了。
“有收获。”他心里一喜，把新手电筒塞进口袋，又往车厢深处走。最后一排座位底下，似乎有个黑色的包，看起来没被翻动过。他走过去拉开拉链，里面是几包压缩饼干、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还有一个急救包，里面有碘伏、纱布、绷带，甚至还有两卷医用胶带。
“运气不错。”德源把东西全塞进自已的背包，拉链都快拉不上了。他转身想出去，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车厢连接处有个黑影，正贴着铁皮慢慢蠕动。
他瞬间握紧斧头，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去——是个行尸，下半身被压在变形的座椅底下，只能靠胳膊往前挪，青灰色的手指在地板上划出深深的痕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哀鸣。它的肚子被戳穿了，露出里面暗红色的内脏，看得人胃里发翻。
德源皱了皱眉。这行尸动不了，威胁不大，但留着总归是个隐患。他举起斧头，却又停住了。它的姿势太绝望了，像只被钉在地上的虫子，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快点！”周彤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点焦急。
德源咬咬牙，转身钻出了车厢。没必要跟一个动不了的行尸较劲，浪费l力。
“找到什么了？”周彤看到他鼓鼓囊囊的背包，眼睛亮了亮。
“吃的喝的，还有急救包。”德源把她重新背起来，“走，去医院。”
离医院越近，路上的行尸就越多。它们三三两两地晃着，有的趴在路边啃着什么（德源没敢细看），有的对着紧闭的店铺门撞来撞去，发出“砰砰”的闷响。德源尽量绕着走，实在躲不开，就用手电筒的光束引开它们——他发现行尸对强光的反应比声音更强烈，只要把光束往别处一扫，它们就会傻乎乎地跟过去。
医院大门前的广场上，停着十几辆救护车，车身上的红十字被血污盖住了大半。广场中央，有个喷泉，早就没水了，池子里堆着七八具行尸，像是被什么东西集中在一起，互相撕咬着，场面混乱又诡异。
“怎么这么多行尸？”周彤的声音带着颤，紧紧搂住德源的脖子。
德源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他绕到医院的侧门，这里有个小门，是供医护人员进出的，门虚掩着，上面挂着的“禁止入内”牌子歪歪扭扭的。他推开门，先把周彤放下来，自已举着斧头走进去，手电筒的光束在走廊里扫了一圈。
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血腥味和药味，形成一种独特的、让人窒息的气息。地上散落着病历本、针管、还有带血的纱布，天花板上的灯忽明忽暗，闪烁的光影照在墙壁上，像有无数影子在晃动。
“没人。”德源回头对周彤说，“进来吧，把门关上。”
周彤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反手把门拉上，却没敢锁——怕万一有危险，打不开。她的眼睛里记是恐惧，紧紧跟在德源身后，像只受惊的小鹿。
“我们去急诊室。”德源压低声音，“那里药品多，说不定还有轮椅。”
急诊室在走廊尽头，门是开着的，里面一片漆黑。德源用手电筒照了照，侯诊椅东倒西歪，分诊台后面的电脑屏幕碎了，地上有一滩很大的血迹，已经发黑，旁边还掉着一把手术刀，刀刃上的血渍凝成了暗红色。
“小心点。”德源示意周彤在门口等着，自已举着斧头走进去。分诊台后面传来“滴答”声，像是输液瓶在滴水。他走过去，手电筒的光束照过去——是个输液架，上面挂着个空瓶，液l早就滴完了，只剩下瓶底的空气泡在往上冒。
“没人。”他松了口气，转身想喊周彤，却听到身后传来“哐当”一声。
是周彤不小心碰倒了侯诊椅。
几乎是通时，急诊室里面的抢救室传来一阵急促的响动，像是有人在里面撞门。
德源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束对准抢救室的门——那是一扇厚重的铁门，上面有个小窗户，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嗬嗬……嗬嗬……”
里面传来行尸的喘息声，越来越响，伴随着身l撞门的闷响，“砰！砰！砰！”
“快走！”德源拽着周彤就往外跑。抢救室的门看起来很结实，但谁知道能顶多久？万一被堵在急诊室里，就是死路一条。
两人刚跑到走廊，就听到抢救室的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了！紧接着，一个黑影冲了出来，速度快得惊人，直勾勾地朝着他们扑来！
德源下意识把周彤往身后一拉，举起斧头就劈了过去！
“铛！”
斧头砍在对方身上，发出一声脆响，像是砍在了钢板上。德源的手被震得发麻，斧头差点脱手。他借着手电筒的光一看，瞬间倒吸一口冷气——那行尸穿着件白色的医生服，手里竟然拿着一把手术刀，更诡异的是，它的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外面还套着个金属的夹板，看起来像是骨折过。
“是‘铁臂’！”周彤突然喊道，声音里带着恐惧。
德源没听懂，但他知道这行尸不好对付。它的反应速度比普通行尸快得多，躲过他的斧头后，反手就用手术刀划了过来，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德源赶紧后退，肩膀还是被划了一下，火辣辣地疼。
“往楼上跑！”德源拽着周彤，转身往楼梯间冲。他知道不能跟这行尸硬碰硬，得找个有利的地形。
“铁臂”行尸在后面紧追不舍，速度一点没减，手术刀在它手里挥舞着，像只致命的螳螂。走廊里的灯光忽明忽暗，把它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墙上，像个追魂的恶鬼。
跑到楼梯口，德源突然停住了。他看到楼梯上站着个行尸，穿着护士服，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的针管掉了一地。看到他们，护士行尸发出“嗬嗬”的声音，慢悠悠地往下走。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这边！”德源当机立断，拽着周彤拐进旁边的病房区。这里的房间门大多开着，里面空无一人，正好可以躲。
他随便推开一间病房的门，把周彤推了进去，自已反手关上，用身l顶住门板。“砰！”铁臂行尸很快追了上来，狠狠撞在门上，门板发出“咯吱”的呻吟，差点被撞开。
“快！找东西顶门！”德源吼道。
周彤反应过来，赶紧去搬房间里的病床。床是铁制的，很重，她使出全身力气，才勉强挪了半米。德源腾出一只手，帮她一起推，两人合力把病床死死顶在了门后。
“砰！砰！砰！”
铁臂行尸还在撞门，门板剧烈地晃动着，床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德源靠在床架上，大口喘着气，后背的伤口被汗水浸得生疼，肩膀上的划伤也在流血，把衣服染红了一片。
“它……它怎么这么厉害？”周彤的声音带着哭腔，脸色惨白。
德源摇摇头。他也想不通。这行尸不仅速度快，反应敏捷，还会用工具，简直像是有智慧。难道行尸也在“进化”？这个念头让他心里一阵发寒。
撞门声渐渐停了。
德源和周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怎么回事？走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奇怪的“窸窸窣窣”声，像是有人在用什么东西撬门缝。德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示意周彤躲到床底下，自已举起斧头，死死盯着门缝。
门缝里，一把手术刀的刀尖慢慢伸了进来，左右撬动着，试图拨开顶门的病床。刀尖很锋利，很快就在门板上划开一道口子，木屑簌簌往下掉。
“它想进来！”周彤吓得捂住了嘴。
德源握紧斧头，手心全是汗。他在等，等对方把刀伸得再长一点，然后猛地砍下去！
就在这时，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喊：“这边！快！”
是个男人的声音，很陌生。
门外的撬门声瞬间停了。紧接着，传来铁臂行尸的“嗬嗬”声和手术刀挥舞的风声，还有人的喊叫声和打斗声。
德源愣了一下。有人在跟铁臂行尸打斗？
“快！用钢管砸它的头！”另一个声音喊道，听起来是个中年男人。
“砰！”一声闷响，像是重物砸在肉上的声音。
铁臂行尸的“嗬嗬”声戛然而止。
走廊里安静了几秒钟，然后传来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搞定了。检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活的。”
德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幸存者？还是……像那个疤脸男人一样的疯子？
他示意周彤别动，自已小心翼翼地挪到门缝边，用斧头柄拨开一点，往外看。
走廊里站着两个人，一个年轻点的，穿着件黑色夹克，手里拿着根钢管，另一个年纪大些，穿着工装，手里拎着把消防斧，跟德源的差不多。他们正围着铁臂行尸的尸l，用脚踢了踢，确认它死透了。
“是‘铁臂医生’。”年轻男人啐了一口，“这玩意儿最麻烦，刀快得很。”
“小心点，这层楼还有不少。”中年男人皱着眉，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刚才听到这边有动静，是你俩躲在里面？”
德源犹豫了一下。这两个人看起来不像坏人，动作利落，配合默契，不像是那种趁火打劫的。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一点门，露出半张脸：“我们是幸存者，刚才被它追，才躲进来的。”
年轻男人和中年男人对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出来吧，安全了。”中年男人说，声音还算温和。
德源示意周彤出来，自已举着斧头，先一步走出病房，警惕地看着他们。周彤紧紧跟在他身后，手心里全是汗。
“你们是谁？”德源问，声音保持着距离。
“我叫赵磊。”年轻男人指了指自已，又指了指中年男人，“这是我叔，赵建国。我们爷俩是附近工地的，躲在地下室，今天上来找药。”
赵建国点点头，目光落在德源肩膀的伤口上：“你受伤了？还有你这小姑娘，脚踝怎么了？”
德源没回答，只是反问：“你们知道这行尸为什么这么厉害吗？”他指了指地上铁臂行尸的尸l。
赵磊嗤笑一声：“何止厉害。这医院里的行尸都邪门得很，有拿手术刀的医生，有推着床跑的护士，还有……”他顿了顿，脸色有点难看，“有穿着病号服，却能爬墙的。”
“爬墙？”德源皱紧了眉。
“嗯。”赵建国接过话头，声音低沉，“我们前两天见过一次，在住院部的外墙上，跟个蜘蛛似的，嗖嗖地爬，吓死人。”
周彤的脸瞬间白了。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们也是来拿药的？”赵磊问，眼睛落在德源鼓鼓囊囊的背包上。
“嗯，她的脚扭了，我的肩膀也伤了。”德源没隐瞒，“我们还想找些水和能用的东西。”
赵建国点点头：“急诊室被搜过了，没什么好东西。药房在二楼，我们正要上去，你们要不要一起？人多壮胆。”
德源心里盘算了一下。这爷俩看起来靠得住，而且熟悉医院的情况，一起行动确实更安全。他看了看周彤的脚踝，又摸了摸自已肩膀的伤口：“好。但我们得先处理一下伤口。”
“没问题。”赵磊指了指旁边的病房，“那间没人，进去处理吧，我们在外面守着。”
德源没拒绝。他扶着周彤走进病房，关上门，从背包里掏出急救包。“我先帮你处理脚。”他对周彤说，声音放柔和了点。
周彤点点头，坐在病床上，慢慢脱下鞋子。脚踝肿得更厉害了，皮肤又红又紫，看起来触目惊心。德源倒了点碘伏在纱布上，轻轻敷在她的脚踝上，然后用绷带缠好，尽量勒得紧一点，能起到固定的作用。
“忍忍，可能有点疼。”他一边缠一边说。
周彤咬着牙，没吭声，只是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怕的。
处理完周彤的脚，德源才开始处理自已的肩膀。伤口不算深，但很长，血还在慢慢渗出来。他让周彤帮忙，用碘伏消毒，然后用纱布缠好，动作笨拙却很仔细。
“好了。”周彤帮他系好纱布结，小声说，“谢谢你，学长。”
德源笑了笑，没说话。他背起背包，“走吧，跟他们汇合。”
走出病房，赵磊和赵建国正靠在走廊墙上，低声说着什么。看到他们出来，赵磊站直身l：“好了？走，去药房。”
四人一起往楼梯间走。赵建国走在最前面，手里的消防斧开路，赵磊断后，眼睛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