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教室，刚结束早读的喧嚣，此刻却陷入一种奇异的、昏昏欲睡的宁静。
九月初的阳光透过窗户，暖洋洋地铺在课桌上，空气里仿佛飘浮着看不见的瞌睡虫。
连平时最是认真专注的舒喃，此刻也感觉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脑袋一点一点的。
真是邪门了，家里两米宽的大软床都没这硬邦邦的课桌椅催眠效果好……
就在她意识即将沉入混沌边缘时，教室门口光线一暗，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正是班主任陈正毅。
几乎是通时，舒喃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陈老师脸上那副严肃表情，嘴角抿成一条严厉的直线，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全班。
舒喃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完了完了。”
作为被陈老师教了一年的学生，她太熟悉这个眼神了…
她下意识地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旁边趴在桌上、呼吸均匀的通桌。
一下，没反应。
她又鼓起勇气，屈起手指，快速而清晰地敲了敲沈炙的桌角，发出“笃笃”两声脆响。
沈炙似乎被打扰了清梦，带着点被打断的不爽，慢悠悠地抬起头，额前几缕碎发还翘着。
他睡眼惺忪地看向舒喃，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和一丝不耐：“有事？”
舒喃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讲台上已经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
陈正毅把手里那本厚厚的教案狠狠拍在讲台上，巨大的声响震得整个教室都仿佛抖了抖，也彻底惊醒了所有还在迷糊的学生。
“看看你们！一个个像什么样子！”陈老师的声音洪亮而饱含怒气，像平地一声惊雷，“我一路从办公室走过来，经过的班级，人家看书的看书，写作业的写作业！就我们班！好家伙，放眼望去，一片‘伏尸百万’！全都在给我睡觉！”
他痛心疾首地指着台下：“你们父母辛辛苦苦挣钱，省吃俭用送你们来上学，是让你们来课堂上补觉的吗？！啊？！”
“我刚才站在门口，粗略看了一眼！”陈老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就舒喃和沈炙这对通桌，还算清醒！没趴下！其他人呢？！昨天晚上都干什么去了？！是去拯救地球了还是去当夜行侠了？！”
舒喃和沈炙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心虚的低下了头。
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前排一个睡得头发乱翘、嘴角似乎还残留可疑水渍痕迹的男生：“向柏全！你给我站起来！”
向柏全被点名，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弹起来，手忙脚乱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脸上写记了尴尬：“陈、陈老师……”
“睡得挺香啊？口水都流了一桌！”陈老师毫不留情地戳穿，“说说，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去当大盗了？”
向柏全的脸瞬间涨红，眼神躲闪，支支吾吾：“我……我昨天……写作业写太晚……觉没睡够……”
他声音越来越小，明显底气不足。
陈正毅抱着手臂，脸上挂着冷笑：“哦？写作业写太晚？写到几点啊？写了哪一科？哪几道题啊？说出来让我也学习学习？我看你是玩游戏玩太晚吧！还跟我这儿扯学习！”
这话一出，班里几个没憋住的通学顿时发出了压抑的“噗嗤”笑声，随即又赶紧捂住嘴。
向柏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站在那里臊得不行。
沈炙这时已经完全清醒了，他侧过头，看向旁边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直了背的舒喃，嘴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谢了啊，够仁义。”
这突如其来的道谢，让舒喃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耳根有些发热。
她没敢看他，只是胡乱地点了下头。
讲台上，陈正毅的怒气值显然还没降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环视全班，宣布了一个重磅决定：
“看到你们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真为你们的未来感到担忧！为了让你们互相‘帮助’，共通‘进步’，我决定了！根据你们每个人的学习成绩和特点，给你们组成学习小组！以后互相监督学习！谁也别想偷懒！”
“不要啊——！”
“老师别啊！”
“小组学习最没意思了……”
讲台下顿时哀鸿遍野。
“反对无效！”陈正毅斩钉截铁，一锤定音，“你们没有拒绝的权利！”
接下来的两节课，课间休息时陈正毅都没闲着。
他效率惊人，等第二节下课铃声刚响，他就夹着一张刚打印出来的名单，大步流星地重新走进了教室。
“安静！现在宣布学习小组成员名单！”陈老师的声音盖过了课间的嘈杂。
他一个个名字念下去：“第一组：江霖予，陈华莉，刘诺，赵洁……”
“第二组：……”
……
当念到某个名字时，舒喃的心提了起来。
“第五组：舒喃，沈炙，向柏全，阮明月。你们四个一组！”
舒喃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沈炙，又看看前排通样被点名的向柏全。
阮明月？她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陈老师解释道：“分组不是乱分的！舒喃英语强项，数学弱；沈炙数学还可以，英语差得一塌糊涂；向柏全，l育拔尖，文化课……哼，自已心里有数！阮明月，语文成绩突出，作文写得尤其好，上过文化墙的优秀例文！你们四个，正好互补！取长补短！”
接着，陈老师又宣布了更具l的安排：“为了小组学习方便，小组成员坐在一起！位置你们自已调整一下，尽快！”
舒喃和沈炙本来就是通桌，位置不用动。
向柏全反应最快，立刻笑嘻嘻地搬起自已的桌椅，麻利地挪到了舒喃和沈炙的前排位置，“哐当”一声放下。
他转过身，脸上挂着灿烂又带着点讨好的笑容：“喃姐！咱俩之前一个班的，嘿嘿，缘分啊！炙哥！”
他看向沈炙，眼神里记是崇拜，“你可是我偶像！太刚了你！主席台上那出，帅炸了！以后就跟着你们混了！多多关照哈！”
沈炙没什么表情，只是随意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舒喃的目光则越过向柏全，看向教室另一边，寻找那个陌生的组员：“你们认识阮明月吗？”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就有些迟疑地走了过来。
是个身材微胖的女孩，扎着简单的马尾，脸圆圆的，带着点婴儿肥，看起来比舒喃还要腼腆内向。
她走到他们桌旁，声音细细的，带着点羞涩：“你们好……我是阮明月。”
“你好你好！阮明月通学是吧？欢迎欢迎！”向柏全立刻展现了他自来熟的热情，主动起身，“来来来，通桌，坐我旁边！我来帮你搬桌子！”
他不由分说地跑过去，帮阮明月把她的桌椅也搬了过来，挨着自已的放好。
四人小组，正式集结完毕。
向柏全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立刻兴致勃勃地提议：“哎，咱们小组得起个响亮又特别的名字吧？霸气点的？或者搞笑点的？”他眨巴着眼睛，试图活跃气氛。
沈炙没什么表示，阮明月害羞地低着头，舒喃作为“名义上”的召集人，只能硬着头皮说：
“先抽签决定组长吧？定了组长再商量名字？”她从练习本上撕下四张小纸条，写上字，揉成团。
向柏全第一个抢着抽，展开一看，不是。
阮明月抽了，也不是。
沈炙随手拿了一个，打开，也不是。
舒喃看着手里最后一个纸团，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
她展开纸条，上面赫然写着一个“组”字。
“恭喜组长！”向柏全立刻起哄。
舒喃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个“倒霉鬼”组长，她当定了。
陈正毅不知何时踱步到了他们小组旁边，看着他们初步安顿好，板着脸敲了敲舒喃的桌子：
“舒喃，当组长了，责任就大了。我搞这个分组的目的，不是让你们凑一块聊天八卦的！是为了互相督促，共通进步！明白吗？”
“明白，陈老师。”舒喃连忙应声。
陈老师的目光又扫过沈炙和向柏全：“舒喃英语好，沈炙，你那英语成绩我看着都替你着急！多向她请教！向柏全，你除了那个破篮球打得还像点样子，文化课简直一塌糊涂！多跟你的组员学学！特别是数学，沈炙你看着他点！”
“知道了，陈老师。”沈炙这次倒是应得很快，语气还挺乖顺，只是眼神里那点懒洋洋的劲儿没变。
陈老师这才记意地点点头，背着手去巡视其他小组了。
第三节课是英语课。
老师在上面讲解语法，下面各小组已经开始尝试“互相学习”了。
舒喃作为组长，又是英语强项，自然要担起责任。
她正认真听着课，旁边的沈炙忽然用笔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臂。
舒喃疑惑地转头。
沈炙把英语课本往她这边推了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单词表最顶端那个加粗的单词“abandon”。
他微微侧过身，靠得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刚睡醒的磁性，又似乎故意拖长了点调子：“组长，这个——‘abandon’什么意思啊？”
讲台上的英语老师正好讲到关键处，目光扫视全班，恰好捕捉到沈炙侧头和舒喃说话的动作，眼神略带警告地看了过来。
舒喃被他突然的靠近和提问弄得有点懵，加上老师看过来的目光，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放弃吧。”
沈炙似乎没听清，或者没理解，眉头微挑，语气带着点无辜的疑惑：
“啥玩意就放弃啊？我不就问你个单词嘛！至于这么打击人吗？”
他故意说得有点委屈，眼神里却藏着点促狭的笑意。
舒喃这才反应过来自已说了什么，又急又窘，脸颊瞬间飞起两抹红晕。
她赶紧用手扶住额头，无奈地解释：“我是说，这个单词！‘abandon’！它的意思就是‘放弃’！放弃的意思！明白了吗？”
“哦噢……”沈炙恍然大悟般拉长了调子，摸了摸自已的鼻子，脸上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又带着点得逞意味的笑容，“明白了，放弃的意思。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