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傻柱提着饭盒，磨磨蹭蹭地往回走。昨天祖爷爷那顿训，还有贾家那场闹剧，让他心里堵得慌。看见秦淮茹，都不知道该说啥。
刚进院门，就看见祖爷爷居然坐在他家门口的小马扎上，像是在等他。
傻柱心里一咯噔，硬着头皮上前：“祖爷爷……您怎么……”
何苦没看他，目光看着院里那棵老槐树，慢悠悠地说：“柱子，你一个月工资，三十七块五，对吧？”
傻柱一愣：“啊……是。”
“食堂大师傅，油水不少。隔三差五还能往家带饭盒。”何苦继续道，“一个人过，这日子，应该挺滋润。”
傻柱有点莫名其妙，讷讷道：“还……还行吧。”
“嗯。”何苦点点头，话锋一转，“贾家呢？一个婆婆，三个孩子，就靠一个顶替来的二十七块五工资？秦淮茹还是个学徒工吧？够吃吗？”
傻柱更懵了，下意识回答：“是……是挺紧巴的……所以……所以我平时能帮衬就帮衬点……”
“哦，帮衬。”何苦终于转过头，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怎么帮衬？一个月帮衬多少？钱？粮票？还是就几个饭盒？”
傻柱被问住了。具l多少？他还真没细算过。反正秦姐一来哭穷，他一心软，块也好，十斤粮票也罢，或者饭盒直接给她，就这么给出去了。细水长流，这么多年……他猛地一惊，好像……数目不小！
看他表情，何苦心里就有数了。朽木还没完全烂透。
“我没别的意思。”何苦语气依旧平淡，“邻里之间，互相帮衬，应该的。特别是困难时期。不过，帮衬，也得有个度，得明明白白。别好心办了坏事，养大了胃口，还让人当成理所当然。”
他站起身，拍了拍傻柱的肩膀（动作有点生疏，但那股格斗记忆让他拍的位置恰到好处，让傻柱感觉肩膀一沉）：“心里，得有个数。别让人当傻子糊弄。”
说完，慢悠悠地踱回前院去了。
留下傻柱一个人站在原地，提着饭盒，脑子里反复回荡着祖爷爷的话。
“有个数……”
“别当傻子糊弄……”
“理所当然……”
再想想秦姐每次来接济时那感激的眼神，还有偶尔流露出的“以后姐指望你了”的依赖……以及昨天那场明显是针对祖爷爷的闹剧……
傻柱第一次，认真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他这些年的帮衬，到底是多少？贾家，真的就困难到离了他的帮衬就过不下去吗？
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连带着，看着手里那油汪汪的饭盒，都觉得有点烫手。
这时，秦淮茹恰到好处地出来了，脸上带着惯有的、略带愁苦的笑容：“柱子哥，回来了？今天食堂让什么好菜了？”说着，就很自然地伸手来接饭盒。
要是以前，傻柱肯定憨笑着递过去了。
但今天，他下意识地把饭盒往后缩了一下。
秦淮茹的手落了个空，脸上的笑容一僵。
傻柱看着她的眼睛，第一次发现，那笑容底下，似乎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算计？
“今天……菜一般。”傻柱含糊道，心里乱糟糟的，“秦姐，我先回屋了。”说完，竟破天荒地没把饭盒给她，拎着就回了自已屋，还关上了门！
秦淮茹的手还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她看着傻柱紧闭的房门，眼神一点点变得阴沉起来。
完了！傻柱真的被那老东西挑拨了！
不行！绝对不能失去这个饭票！
硬的看来不行了，得来软的！得让傻柱重新可怜她，心疼她！
秦淮茹一咬牙，计上心头。她眼圈一红，也不走，就站在傻柱门口，开始低声啜泣起来，肩膀一耸一耸，哭得那叫一个委屈可怜。
“柱子哥……我知道……我知道你为难……是姐不好……姐不该总是麻烦你……可是……可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棒梗他们正长身l……呜呜呜……姐没本事……挣得少……婆婆身l又不好……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她哭得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屋里的傻柱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她的杀手锏。以往只要她一哭，傻柱保准心软，要什么给什么。
果然，屋里的傻柱听着那哭声，坐立不安。心里那点刚升起的疑虑，又被习惯性的心软压了下去。秦姐多不容易啊！自已是不是想太多了？祖爷爷可能不了解情况……
他犹豫着，是不是该开门把饭盒给她。
前院，何苦透过窗户缝，冷眼看着中院那场“哭戏”。
哼，果然来了。
他早就料到秦淮茹会来这一手。
他慢慢站起身，咳嗽了两声，拎起墙角的拐杖，踱出了门。
他没有去中院，而是径直走向后院，来到了刘海中家门口。
刘海中正因为昨天挨训的事憋气，看见何苦过来，吓了一跳，脸色很不自然：“何……何老通志？您有事？”
何苦用拐杖指了指中院方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几家听见：“刘组长（他故意喊了刘海中最得意的称呼），中院怎么回事？谁家娘们哭丧呢？大中午的，影响不好吧？你这二大爷，不管管？”
刘海中正愁没地方找回场子呢，一听这话，再侧耳一听，果然是秦淮茹在哭！他立刻挺起肚子，摆出官威：“岂有此理！大中午号什么丧！影响院里团结！我去看看！”
说着，就气势汹汹地朝中院走去。
何苦慢悠悠地跟在后头。
刘海中一到中院，就看到秦淮茹在傻柱门口哭得梨花带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昨天就是因为她家破事害自已挨训！
“秦淮茹！你干什么呢！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有什么困难不能通过组织解决？非要在这里哭闹！成何l统！”刘海中官腔十足地吼道。
秦淮茹的哭声戛然而止，被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会把二大爷招来！这死老头怎么来了？
傻柱在屋里也听见了，赶紧开门出来：“二大爷，没事没事，秦姐她就是……”
“就是什么就是！”刘海中正在气头上，逮着谁喷谁，“何雨柱！还有你！一个大男人，惹得女通志在你门口哭？像什么话！你们俩什么关系？！”
这话可就有点重了。傻柱和秦淮茹脸都白了。
院里其他邻居也被惊动，纷纷探头看热闹。
何苦这时侯才慢吞吞地走过来，看着这场面，叹了口气，对刘海中道：“刘组长，消消气。小秦通志也不容易，家里困难，心里委屈，哭两声也正常。只是啊……”
他话锋一转，看向秦淮茹，语气温和却带着刺：“小秦啊，有什么难处，可以跟院里说，跟街道反映。老是哭，解决不了问题。再说了，老在单身男通志门口哭，容易让人说闲话，对你名声不好。你说是不是？”
秦淮茹被这话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这老东西，句句看似为她好，实则句句都在戳她心窝子！
把她那点小心思全抖落出来了！
傻柱也听出味来了，看着秦淮茹那尴尬的神色，再想想祖爷爷之前的话，心里那点疑虑又冒了出来。
刘海中哼了一声：“何老通志说得对！有困难找组织！别搞这些歪门邪道！都散了散了！”
一场精心策划的“哭戏”，被何苦轻飘飘几句话，借力打力，搅得稀烂。
秦淮茹看着何苦那张平静无波的脸，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彻骨的寒意。
这老头……太可怕了！
傻柱看着秦淮茹灰溜溜回家的背影，又看看旁边云淡风轻的祖爷爷，心里五味杂陈。
何苦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看见没？软的，比硬的更难防。”
说完，拄着拐杖，回前院了。
留下傻柱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今天这课，上的有点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