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年会上的那杯酒
我站在江城集团年会的角落,身上这条我妈省吃俭用几个月才买起的淡蓝色礼服,像个不合时宜的笑话。水晶灯晃得人眼睛发晕,空气里全是香槟和奢侈香水的味道,那些穿着高定、珠光宝气的男男女女谈笑风生,没人多看我一眼。
除了我那个名义上的哥哥,江辰。
他端着酒杯,被一群人簇拥着,像只开屏的孔雀。目光扫过我时,那点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讽,像针一样扎过来。我下意识地想低头,却强迫自己站直。忍一忍,林薇,忍过今晚就好了。我妈说了,只要乖乖的,不惹事,我们就能在这个家继续待下去。
可有些人,天生就以践踏别人的尊严为乐。
江辰大概是觉得无聊了,或者说,我的存在本身就在提醒他,这个家还有他不想看见的人。他晃晃悠悠地朝我走过来,周围的目光也跟着他聚焦到我身上,带着看好戏的玩味。
哟,这不是我那个哑巴妹妹吗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足够让这一小片区域的人都听见。一个人躲这儿干嘛琢磨怎么才能更像我们江家人
我攥紧了手里的果汁杯,没说话。我知道,我开口只会引来更多的嘲笑,无论我说什么,他都能找到角度奚落我。沉默是我唯一的铠甲。
哦,忘了,他嗤笑一声,故意放大音量,你本来就不算江家人。你跟你妈,不过是赖在我江家的寄生虫而已。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窃窃私语都停了,无数道目光赤裸裸地投在我身上,有同情,但更多是幸灾乐祸。我的脸颊像着了火,烧得厉害。血液轰的一下冲上头顶。
怎么不服气江辰凑近一步,酒气混着古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令人作呕。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像在评估一件垃圾,看看你这副样子,浑身上下加起来,够买苏小姐一条手链吗离了江家,你还能干什么怕是去夜场陪酒都没人要吧哦,我忘了,你连话都说不好,大概只能去捡垃圾了
轰——！全场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哄笑声。
那些平时叫我林小姐的人,此刻笑得最大声。我的指甲死死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我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没有把杯子里的果汁泼到他那张令人恶心的脸上。
巨大的屈辱感像潮水一样把我淹没。我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我看着他那张得意的脸,真想撕碎它。
通讯录……我甚至下意识地在脑子里翻了一遍手机通讯录。我能找谁找我那只会哭着劝我忍忍的妈妈还是找那些知道我处境后会更加嘲笑我的所谓朋友我发现,我真的找不到一个可以打扰的人。
这一刻的清醒,比刚才的羞辱更让人窒息。原来我真的只有我自己。
江辰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和他制造的效果,他轻蔑地哼了一声,像打发乞丐一样挥挥手：滚远点,别在这儿碍眼,影响我们胃口。
他转身继续和他的狐朋狗友谈笑风生,仿佛刚才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蚂蚁。
我站在原地,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周围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笑声和谈话声再次响起,但我知道,那些余光还在扫视着我,品味着我的难堪。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片让人窒息的地方逃开的。我躲进洗手间,反锁了隔间的门,浑身脱力地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外面补妆的女人们还在兴奋地讨论着刚才的好戏,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
看到没江少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那个拖油瓶留。
活该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真以为穿条好裙子就是千金小姐了
就是,她妈也是厉害,能攀上江总……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呜咽声漏出去。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砸在昂贵的礼服裙摆上,留下深色的印记。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通红,妆容花了一半,果然狼狈得像个小丑。
千种委屈万种苦,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心。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些就因为我的家庭不如他们显赫就因为我不像他们那样巧舌如簧
我不知道在洗手间里呆了多久,直到外面的声音渐渐散去。我用力擦干眼泪,用冷水拍了拍脸。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睛红肿却带着一丝狠劲的女孩,一个念头疯狂地破土而出。
忍
忍他妈的忍！
江辰,江城集团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耻辱,我今天记住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所有人,为今天的笑声,付出代价！
我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裙子,努力让表情恢复平静。推开隔间门走出去时,外面已经没人了。我看着镜子里那个依旧苍白但眼神不同的自己,深吸一口气。
回到会场,年会已接近尾声。江辰喝得有点多,正搂着一个网红脸吹牛。看到我回来,他丢过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我没躲,甚至朝他极轻地勾了一下嘴角。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是这个反应。
我没再看他,径直走向餐台,重新拿了一杯果汁。手指紧紧握着杯脚,指节泛白。
江辰,游戏才刚刚开始。你等着。
就在我准备找个更安静的角落等待结束时,一个侍应生匆匆走过,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几杯斟满的香槟。他经过江辰那桌时,江辰似乎因为我的那个笑有些烦躁,猛地一挥手,正好打翻了托盘！
哗啦——几声脆响,酒杯摔得粉碎,金色的酒液溅了旁边一位穿着优雅的女士一身。那女士惊叫一声,脸色瞬间难看下来。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江辰的酒也醒了大半,有点慌,显然认出了那位女士似乎是某位重要客户的夫人。
对不起对不起！王太太,实在抱歉！侍应生吓得脸都白了,连声道歉。
江辰也赶紧上前：王太太,您没事吧这服务员毛手毛脚的……他下意识就想推卸责任。
王太太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就在这时,我几乎是本能地动了。我快步走过去,没有看江辰,而是从旁边拿起一叠干净的餐巾,递到王太太面前,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关心：王太太,您先擦一下。真是抱歉,让您受惊了。这边请,我带您去处理一下,酒店应该有备用的礼服可以为您更换。
我的语气平静,动作自然,仿佛这只是处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意外。
王太太愣了一下,看向我,脸上的怒气稍稍缓和,接过餐巾：谢谢你,小姑娘。
我侧身,微微挡开还在试图解释的江辰和惊慌的侍应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导王太太离开这片狼藉。
转身的瞬间,我眼角的余光瞥见江辰错愕又带着点探究的眼神,以及周围一些人略显惊讶的目光。
我的心跳得有点快,但不是因为紧张。
这只是个开始。江辰,你看着吧。
我拥有的只有我自己,但,这足够了。
2
无声的狩猎者
扶着王太太去酒店客房部处理好衣服,又温言软语地安抚了她几句,直到她脸色完全缓和下来,甚至拉着我的手夸我懂事。我低着头,扮演着乖巧怯懦的样子,心里却一片冰冷。这套看人脸色、小心讨好的本事,这么多年在江家,我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了,只是以前用来忍气吞声,现在嘛,说不定能派上点新用场。
等我再回到年会现场,已经快散场了。人群稀稀拉拉,江辰那伙人也不知道去哪继续嗨了。我妈一脸焦急地找到我,把我拉到角落：小薇,你刚才跑去哪儿了我听说你哥哥又……唉,你别往心里去,他就是那么个脾气,喝多了口无遮拦。咱们忍一忍,啊
又是忍一忍。我看着她眼角新添的细纹和那份小心翼翼的讨好,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跟她说什么呢说我不想忍了说我要报复她只会吓得睡不着觉,然后哭着求我别惹事。算了,有些路,注定只能一个人走。
妈,我没事,累了,我们回去吧。我挽住她的胳膊,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
回到那个金碧辉煌却让我窒息的家,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得像假的。我掏出手机,又一次下意识地划拉着通讯录。滑到底,再滑回来。空空荡荡。那些所谓的名媛闺蜜,下午可能还在朋友圈给我点赞,晚上就能对着我的狼狈笑得最大声。
江辰说得对,我离了江家,可能真的什么都不是。但前提是,我得像他期望的那样,永远是个只会发抖的哑巴。
可我偏不。
年会上的羞辱像电影片段一样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每一个嘲笑的表情,每一句刺耳的话,都清晰得可怕。这股火烧得我心口疼,却也让我的脑子前所未有地清醒。
我不能硬碰硬,江辰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我。我得等,得找机会。像猎人一样潜伏起来,寻找猎物的破绽,一击必中。
从那天起,我彻底变成了一个影子。在江家,我比以前更沉默,更透明。江辰偶尔兴致来了再嘲讽我几句,我都低着头,不反驳,甚至配合地露出害怕或者难堪的表情。他果然很满意,觉得我已经被彻底驯服,更加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正合我意。
我开始利用所有能利用的机会。我爸……哦,就是江总,他书房里有很多商业文件和报表,虽然核心机密肯定不会带回家,但边角料也够我这种初学者消化了。我妈去给他送参茶或者打扫卫生的时候,我就假装在旁边帮忙,眼睛飞快地扫过书桌上摊开的文件,记住一些关键词和数据。
江辰偶尔也会在家接待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吹嘘他又搞定了什么项目,认识了哪个大佬。他们通常会在娱乐室或者花园里高谈阔论,以为隔墙无耳。我就找个不远不近的角落,假装看书或者发呆,耳朵却竖得老高。
碎片化的信息一点点在我脑子里拼凑。我知道江辰最近在跟一个姓刘的经理负责一个新成立的子公司,好像搞什么新媒体营销,烧钱烧得厉害。我还听到他抱怨过审批流程麻烦,老头子（指江总）卡得紧。
钱……流程……卡得紧……这几个词在我脑子里转悠。
机会来得比我想象的快。大概过了半个月,那天是周末,江辰又在家里组局打游戏,声音吵得翻天。他手机响了半天都没人接,最后他不耐烦地冲外面喊：妈！我手机在楼上充电,帮我拿一下！
我妈正好出门了,保姆在厨房忙。客厅就我一个闲人。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往楼上走。心跳有点快。走进他房间,手机在床头柜上震个不停,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名字——刘经理。
我拿起手机,正准备送下去,眼睛却猛地被摊开在他书桌上的一份文件吸引住了。上面几个加粗的大字差点让我呼吸停止——《XX新媒体子公司项目经费申请报告》。
下面申请金额一长串的零晃得我眼晕。
我飞快地瞥了一眼门口,楼下游戏音效和江辰的叫骂声震天响。没人会上来。
我的手心里全是汗。几乎是凭着本能,我拿起手机,手指颤抖着点开相机,飞快地对准那份报告,连续按了好几下快门。重点拍了申请金额、用途说明（写得相当模糊笼统）和末尾江辰龙飞凤舞的签名。
刚拍完,楼下的江辰就不耐烦地吼了：林薇！你死上面了拿个手机那么慢！
我赶紧把手机恢复原样,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拿着还在响的手机跑下楼。
磨蹭什么！江辰一把抢过手机,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接起电话就开始骂,老刘你催命啊！等着！……行了行了,知道了,明天就去搞,啰嗦！
他挂了电话又把注意力放回游戏上,完全没多看我一眼。
我默默退回我的角落,手心因为紧握手机拍照而留下的触感还在,滚烫滚烫的。回到房间,我反锁上门,拿出自己的旧手机,看着相册里那几张不甚清晰却至关重要的照片,心脏还在咚咚地狂跳。
这就是证据吗好像还不够直接。但这绝对是个突破口。江辰这么急着要钱,用途还写得这么含糊……这里面没问题才怪。
我得知道更多。关于这个刘经理,关于这个子公司的具体运作,关于这笔钱的真正去向。
可我怎么查我一个没人脉没资源、连零花钱都被克制的哑巴继女,能怎么办
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又有点冒头。但看着照片里江辰的签名,年会上的羞辱瞬间清晰地回溯。不,一定有办法。
我想到一个人。王太太。
年会那天之后,她让助理送了一张感谢卡到家里,上面有她的私人联系方式。我当时只觉得是客套,但现在……这会不会是一条线她丈夫的公司似乎和江城集团有业务往来。
我盯着那张精致的卡片,手指捏得发白。贸然联系风险很大,但如果能搭上这条线,或许能接触到集团外部的人,了解到一些内部人不会告诉我的信息。
赌一把吗
我咬咬牙。反正我什么都没有,输了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但万一赢了……
我打开微信,搜索了卡片上的号码,一个优雅的星空头像跳了出来。我斟酌了又斟酌,删删改改,最后发过去一条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信息：王太太您好,我是江家的林薇。年会那天您掉的耳坠被我捡到了,一直想找机会还给您。
耳坠是假的,只是个借口。我需要一个不唐突的理由,切入她的世界。
发完信息,我把手机扔在床上,像扔出去一个烫手的山芋。心脏跳得厉害。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了。
是吗我都没注意呢。谢谢你啊小姑娘,心真细。下次有机会见面带给我就好,不着急。
她回了！而且语气很友善！
我盯着那行字,深吸一口气,回复了一个乖巧的好的,王太太。
3
藏在优雅背后的刀光
王太太那边没了下文,我也没急着再凑上去。上赶着不是买卖,太急切反而容易让人怀疑。我继续当我的江家小透明,每天低着头进出,偶尔不小心听到江辰打电话或者跟他爸汇报工作,就竖起耳朵默默记下那些零碎的信息。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那种憋屈的状态,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心里那团火没灭,反而越烧越旺,烧得我五脏六腑都疼,但也烧得我脑子格外清醒。我甚至开始偷偷看一些商业和财务方面的基础书籍,看不懂的就上网查,一点点啃。我知道我底子差,起步晚,但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和恨意。
又过了大概一个星期,就在我以为王太太那条线可能断了的时候,她居然主动给我发消息了！是一个高级珠宝品牌的私人鉴赏会邀请,附言说：林薇,周末有空吗一起来玩玩顺便把耳坠带给我就好,麻烦你啦。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机会！这绝对是机会！
去！必须去！
可我穿什么我衣柜里除了那件年会战袍,就只剩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衣服。总不能穿着牛仔裤去那种场合吧我看了眼我妈,她正为这个月生活费又超支而发愁。算了,指望不上。
最后,我翻出了一条款式简单的小黑裙,是我妈几年前买的,没怎么穿过。我又咬牙用自己偷偷攒下的那点可怜的零花钱,去买了一双质量还过得去的中跟皮鞋。对着镜子照了照,素净是素净了点,好在不算失礼。
鉴赏会那天,我提前到了地方。那地方高级得让我手心冒汗,门口的服务生穿着笔挺的制服,看人的眼神都带着审视。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报出王太太的名字。
被引进去的那一刻,我差点被里面的珠光宝气闪瞎眼。一个个衣着光鲜的太太小姐们,端着香槟,低声谈笑,空气里都是钱的味道。我像个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浑身不自在。
王太太很快看到了我,笑着迎上来：林薇来了快过来。她亲热地挽住我的胳膊,把我带进她的圈子,这就是我上次跟你们说的,江家那个特别乖巧心细的小姑娘。
几位太太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礼貌的打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我尽量自然地微笑,心里却绷得紧紧的。
王太太,您的耳坠。我从包里拿出那个用软布包好的假耳坠,递给她。
哎呀,真是麻烦你了,我都忘了这事了。王太太接过去,看都没看就随手放进了手包,显然心思不在这上面。她更感兴趣的是我这个人。最近怎么样在江家还习惯吗你那个哥哥……她说到这,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旁边几位太太也交换了个眼神。
我心里咯噔一下。她们知道也是,这个圈子里哪有秘密年会上的事,恐怕早传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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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头,手指捏着裙角,声音放得又轻又软：还……还好。哥哥他,可能就是脾气急了点。我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委屈,但又赶紧掩饰住,努力挤出个笑脸,谢谢王太太关心。
这副忍气吞声又强装坚强的样子,果然精准地戳中了这些富太太们的……呃,怎么说,同情心或者说是看戏的心态
一位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太太抿嘴笑了笑：江辰那小子,是被惯得没边了。苦了你了,孩子。
另一位也搭腔：是啊,老江也不知道管管。
王太太拍拍我的手,语气更和蔼了：以后有空多出来跟我们聚聚,散散心。别总闷在家里。她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哎,听说小江最近在搞的那个什么新媒体公司,动静挺大烧钱跟烧纸似的。
来了！重点来了！
我心脏狂跳,但脸上还是那副懵懂的样子,轻轻摇头：我不太懂这些……哥哥的事,我不敢问。就是……就是有时候听他在家打电话,好像很着急用钱,还跟刘经理发火,说……说账目什么的要做得漂亮点,不然爸爸那边不好过……
我故意说得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甚至带着点害怕被听见的惶恐。
几位太太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目光。她们都是在这个圈子里浸淫多年的人精,有些话,点到即止,她们就能脑补出一整部大戏。
刘经理是刘健吧香奈儿太太轻哼一声,那可是个‘人才’,最会帮主子‘分忧’了。
王太太没再多问,只是又安慰了我几句,就把话题转回了珠宝上。但我知道,鱼饵已经撒下去了。她们不需要确凿的证据,只需要一点风声,就足够她们在牌桌茶会上聊上半天,而这些风声,迟早会以某种方式传到该听到的人耳朵里,或者,在关键时刻成为压死骆驼的其中一根稻草。
待了不到一小时,我就借口要回家学习,起身告辞。王太太也没多留,只是让我常联系。
走出那栋金碧辉煌的大楼,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我深吸了一口不算新鲜的空气,感觉后背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刚才那短短一小时,比我过去一年在江家说的话都累,每一根神经都绷着,每一句话都要在脑子里过三遍。
但值得。我摸了摸旧手机,里面还存着那天拍下的经费申请报告。光有这个还不够,我需要更实在的东西。刘健……对,突破口可能就在这个刘经理身上。
怎么接近他呢他可是江辰的心腹。
我一边琢磨,一边往公交站走。路过一个街心公园时,我看到几个小孩在踢球,球猛地朝我这边飞过来。我下意识地侧身躲开,球啪的一声砸在我旁边一个正在长椅上看文件的男人身上,咖啡泼了他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小孩们跑过来道歉。
那男人皱着眉头,手忙脚乱地擦拭着西装和文件上的咖啡渍,脸色很臭。
我本来想直接走开,目光却猛地被他散落在地上的几份文件吸引住了——抬头赫然是江城集团的LOGO！而且一份文件右下角的签名,龙飞凤舞,正是我手机照片里那个——刘健！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这难道是……老天爷都在帮我
我立刻蹲下身,帮他捡拾文件,语气充满歉意：先生您没事吧我帮您捡。我动作迅速,眼睛飞快地扫过文件上的内容——似乎是某个项目的进度汇报和……报销单对,是报销单！金额不小,名目是媒体渠道拓展维护费,后面附着的发票看起来有点……怪怪的,具体哪怪一时说不上来。
没事没事,谢谢。刘健大概看我是个女孩子,脸色缓和了些,接过文件,看到上面的咖啡渍,又一脸懊恼。
真不好意思,害您的文件都脏了。我继续扮演着无辜路人,目光关切地落在那几张报销单上,这……要紧吗需要帮忙处理一下吗
算了算了,没事。刘健似乎不想多事,把文件胡乱塞进公文包,又擦了擦西装,匆匆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脏还在砰砰直跳。报销单……发票……媒体渠道拓展维护费
一个念头猛地窜进我的脑子：江辰那么急着要钱,刘健负责具体执行和做账,如果这笔巨额经费有问题,那么账目和发票,就是最关键的证据！他们肯定会在这些上面做手脚！
可是,我怎么才能拿到那些东西刘健的电脑公司的财务系统
这太难了,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心里刚燃起的那点小火苗又被现实浇得半灭。路过一个写字楼下的咖啡厅,玻璃窗映出我沮丧的脸。等等……咖啡渍
我猛地停下脚步,想起了刚才刘健文件上和西装上的咖啡渍,还有他那一脸懊恼……他会不会……需要把文件弄干净或者需要重新打印整理
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计划雏形在我脑子里慢慢浮现。
我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能接近刘健,并且能接触到那些文件的人。
我飞快地在脑海里搜索着合适的人选。谁谁会在刘健需要的时候帮他处理这种杂事秘书助理
对！助理！
我记得之前偷听江辰打电话时,他似乎抱怨过一句,说刘健原来的助理怀孕辞职了,新来的助理笨手笨脚,连咖啡都泡不好。
新来的助理……笨手笨脚……这不就是我的机会吗
可是,我怎么才能认识这个新助理,并且让她愿意帮我呢
我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感觉自己像个站在迷宫入口的人,隐约看到了一条路,却不知道第一步该往哪迈。但我知道,我不能停。年会上的笑声还在我耳边响呢。
刘健,还有你那个笨手笨脚的新助理,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4
咖啡渍与突破口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个潜伏在暗处的幽灵,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素未谋面的新助理身上。通过偷听江辰几句不耐烦的电话抱怨和刘健偶尔来家里找江辰时流露的只言片语,我大概拼凑出了信息：新助理叫小雅,刚毕业没多久,经验不足,经常挨骂,刘健对她很不满意。
经验不足,经常挨骂……这意味着她可能缺乏安全感,急需认可,甚至可能对刘健抱有怨气。这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突破口！
可我怎么能偶遇她并且取得她的信任呢直接去公司堵人太刻意,风险也大。
机会总偏爱有心人。那天,我妈让我去给江总送他忘在家里的文件。我磨磨蹭蹭地到了江城集团大楼楼下,正琢磨怎么才能不引人注意地混进去再出来,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刘健！他正站在大楼侧门的吸烟区,皱着眉头打电话,脸色很难看。
而他旁边,站着一个穿着职业套裙、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女孩,手里抱着一叠文件,低着头,肩膀缩着,一副挨训鹌鹑的模样。直觉告诉我,就是她！小雅！
我立刻躲到一根大柱子后面,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只见刘健挂了电话,似乎把火气都撒在了女孩身上,指着她手里的文件低声训斥着什么。女孩的头垂得更低了。
突然,刘健像是气极了,猛地一挥手,正好打翻了女孩抱着的那叠文件！纸张散落一地。他看都没看,骂了一句废物,转身就走进大楼去了。
只剩那个叫小雅的女孩愣在原地,看着满地狼藉,眼圈瞬间就红了,手足无措地蹲下去捡,背影看着特别可怜。
就是现在！
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从柱子后面跑出去,快步走到她身边,也蹲下身帮她一起捡文件。
你没事吧我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充满同情和善意,我刚好路过,看到……需要帮忙吗
小雅抬起头,看到我这个陌生人,愣了一下,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没……没事,谢谢您,我自己来就好……她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
没关系,顺手的事。我动作麻利地帮她收拢纸张,不经意间看到几张同样是报销单之类的票据,心里一动,但脸上不动声色,唉,当助理就是这样,什么杂事都得干,还容易挨骂。我刚毕业的时候也这样,特别能理解你。
我这话一下子戳中了她的委屈点,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哽咽着说：谢谢姐姐……我……我是不是特别笨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哪能啊,我语气特别真诚,都是这么过来的。你看这发票都沾灰了,我帮你弄弄。我假装细心地帮她拍打一张报销单上的灰尘,眼睛飞快地扫过上面的内容——又是那见鬼的媒体渠道拓展维护费,金额不小,收款方名字很陌生。
这种琐碎事情最烦人了,还特别容易出错,一出错老板就发火。我一边帮她整理,一边像是随口抱怨,我们老板也是,报销单贴得稍微不整齐都能骂半天,好像天要塌了一样。
是啊是啊！小雅像是找到了知音,立刻倒苦水,刘经理也是！特别挑剔！这些发票和报销单反复打回来让我弄,格式不对、粘贴不对……可是有些发票他自己给我的时候就有点……有点模糊不清,我也没办法啊……
她说到后面声音小了下去,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模糊不清的发票我心里冷笑,恐怕不是模糊不清,是见不得光吧！
文件很快收拾好了。我站起身,把整理好的文件递给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好啦,赶紧送上去吧。别往心里去,打工嘛,都是为了生活,忍一忍就过去了。
小雅感激地看着我：真的太谢谢你了姐姐！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我叫小雅。
我叫林薇。我笑了笑,看你年纪比我小,叫我薇薇姐就行。以后要是心里憋屈,想找人聊聊天,可以找我。我顺势拿出手机,加个微信
小雅几乎没有任何防备,立刻掏出手机和我加了好友。在她最无助狼狈的时候,我这点微不足道的善意,被她当成了救命稻草。
成功！第一步计划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加了微信之后,我并没有急着打探什么,只是偶尔在她朋友圈点个赞,或者发条消息简单问候一下,比如今天天气冷多穿点、工作加油哦,扮演着一个贴心温柔的大姐姐角色。
她果然很快对我放下了戒心,开始会在微信上跟我吐吐槽,抱怨刘健脾气多么阴晴不定,工作多么琐碎难搞,抱怨那些永远也贴不完的报销单和看不清楚的发票。
我从她这些抱怨里,一点点提取着有用的信息：刘健的报销频率很高,数额都很大；他经常让助理处理一些特殊的票据,要求单独封装；他似乎很紧张这些报销流程,催得很急……
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有一天,小雅又在微信上跟我哭诉,说刘健让她把一大摞过去的报销单据重新整理归档,还要录入电子表格,工作量巨大,她今晚肯定要加班到深夜。
我立刻回复：啊那么多啊也太辛苦了！反正我晚上没事,要不我过去帮你多个人速度快点。顺便给你带杯奶茶暖暖胃
她一开始还不好意思,但实在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又对我的热心感动不已,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晚上,我带着奶茶和小点心,出现在了刘健子公司所在的办公楼层。其他人都下班了,只有小雅工位上的灯还亮着,旁边堆着好几大箱陈年单据。
薇薇姐,你真好！小雅看到我,都快哭了。
别客气,赶紧弄完早点回家。我笑着把奶茶递给她,撸起袖子就开始帮忙。
我们一边整理一边闲聊。我故意把话题往这些报销上引：天啊,你们这业务量真大,这么多报销……都是正常的业务开支吗
小雅压低声音：大部分是吧……但也有好多奇奇怪怪的,数额特大,发票看着也别扭,刘经理都让我单独放一边,说他自己处理。可是现在又要全部重新整理,烦死了。
她指了指角落一个上了锁的文件柜：那些最重要的都在那里呢,钥匙只有刘经理有。听说都是最近那个烧钱的大项目的账,不能让外人看。
我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文件柜！心脏猛地一跳。
最重要的……烧钱的大项目……不能给外人看……
钥匙只有刘健有
我看着那个普通的铁皮柜,感觉它像是在对我发光。那里面,很可能就藏着能彻底扳倒江辰和刘健的证据！
可是,怎么才能拿到里面的东西撬锁我不可能做到。偷钥匙刘健那种人肯定贴身保管。
我一边机械地帮着整理单据,脑子一边飞速旋转。硬来不行,那就只能智取。刘健为什么突然要让小雅整理这些陈年旧账还要录入电子版是集团审计还是他自己想做账
突然,我想到一个可能性。刘健这种人,疑心病肯定重。他会不会……偷偷留备份或者说,他会不会把一些特别重要的东西,进行电子扫描存档,以备不时之需
我状似无意地问小雅：这么多纸质单据整理起来太麻烦了,刘经理没让你扫描成电子版备份吗那样不是方便查找吗
小雅摇摇头：没有。他好像不太信这些电子设备,说容易丢。不过……她想了想,好像有一次我帮他送文件去他公寓,在他书房好像看到过一个扫描仪……但我没敢多看。
公寓！扫描仪！
一条新的路径在我脑子里清晰起来！刘健的公寓！如果他真的在家里偷偷扫描备份了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我怎么才能进得去
我看着旁边还在埋头苦干、对我毫无戒心的小雅,一个更大胆,甚至有点罪恶的计划,慢慢浮上心头。
小雅,对不起,虽然你人很好,但我真的需要那份证据。
5
钥匙与扫描仪
帮小雅整理单据到深夜,我扮演足了贴心大姐姐的角色。临走时,看她哈欠连天,我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小雅,你住哪儿顺路的话我打个车捎你一段吧,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她报了个地址,离刘健住的高档公寓居然只隔了两条街！我心里暗道一声天助我也,面上却不动声色：那正好,不算太绕。
车上,我继续跟她谈心,把话题往租房上引：你一个人住那边啊那边房租不便宜吧不过离公司近,加班也方便。
小雅叹口气：是啊,工资一大半都交给房东了。要不是图上班近,真不想住那儿。我们刘经理就住旁边那个XX豪庭,啧啧,那才叫豪宅呢,我们这种打工人想都不敢想。
XX豪庭！刘健的具体住址有了！我强压住激动,附和道：是啊,领导们住的地方肯定好。不过他们应酬多,在家时间少吧估计房子大也冷清。
这我倒不清楚,小雅摇摇头,不过刘经理好像挺常在家加班的,有几次周末还让我送过文件去他公寓呢。唉,想想就尴尬,他家里乱糟糟的,我还得等他一件件找出来。
送文件去公寓！机会！
我立刻抓住这话头,假装好奇又带着点羡慕：哇,你还去过领导豪宅啊里面是不是特别豪华有没有那种超大的落地窗和家庭影院我故意表现出一点小女生的八卦和向往。
小雅没什么心机,撇撇嘴：其实也就那样吧,装修是挺贵的,但有点乱。书房里堆满了文件,还有台挺大的扫描仪杵在那儿,感觉比公司办公室还像办公的地方。
扫描仪！书房！信息确认了！
我心里几乎要尖叫,脸上却还得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羡慕和一点点失望：啊领导在家也这么拼啊还以为能享受生活呢。扫描仪都配家里的真敬业。
谁知道呢,小雅打了个哈欠,可能有些重要文件不方便在公司弄吧。到了到了,谢谢薇薇姐！
送走小雅,我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感觉血液都在沸腾。刘健的住址,他常在家加班,书房有扫描仪……所有的碎片都拼上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进去我怎么才能进入刘健的公寓,找到那些可能存在的扫描文件
硬闯那是找死。骗物业我没那本事。唯一可能利用的,还是小雅这根线。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边继续和小雅维持着闺蜜关系,一边疯狂思考计划。我甚至假装路过,去XX豪庭附近转了几圈,观察安保和楼道结构。管理很严格,生面孔很难混进去。
正当我有点焦躁的时候,小雅突然在微信上找我诉苦,说刘健让她周末早上送一份紧急文件去他家,可她早就约了男朋友去周边短途旅行,车票酒店都订好了,求刘健让别人送或者晚点送,被刘健臭骂一顿,说找不到别人,必须准时送到。
呜呜呜,薇薇姐,我的约会要泡汤了！刘经理就是故意的！明明没那么急！小雅发来哭诉的语音。
我心里猛地一跳！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立刻打电话过去,语气充满关切：别急别急小雅,怎么回事啊慢慢说……
等她带着哭腔说完,我沉吟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唉,看你这么难过……要不,我帮你送一趟
电话那头小雅愣住了：啊这……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没事儿,反正我周末也没安排。我语气轻松,就是送个文件嘛,跑个腿的事儿。你把文件给我,告诉我地址和门牌号,我帮你送过去,保证不耽误你刘经理的事。你呀,就安心去约会！
小雅感动得无以复加,连连道谢,但随即又犹豫了：可是……刘经理那边……他要是知道不是我送的,会不会又发火
你就跟他说是你送的呗,我引导她,反正他只要拿到文件就行,谁送的重要吗他难道还会盯着送文件的人看你到时候快到点了,给他发个消息说文件放门口了或者怎样,编个理由,比如你拉肚子了实在没办法亲自送,拜托跑腿小哥送的,他还能查不成总不能因为你生病了就开除你吧
小雅被我绕晕了,觉得好像有点道理,又担心骗领导不好。
我加了把火：难道你真想为了一份破文件,毁掉期待已久的约会男人和工作,哪个重要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她的犹豫。好吧……薇薇姐,真的太谢谢你了！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那我怎么把文件给你
你放公司前台吧,写个我的电话,我明天上午去取。我稳住心跳,平静地安排。
好！薇薇姐你太好了！
挂了电话,我手心里全是汗。成功了！我拿到了进入刘健公寓的门票！
周六上午,我准时去公司前台取到了那个写着刘经理急件的文件袋。摸着厚厚的文件,我冷笑,刘健这种人,周末都不让人安生。
我打车前往XX豪庭。路上,我戴上了提前准备的鸭舌帽和一副平光黑框眼镜,稍微改变了点形象。到了楼下,我深吸一口气,按下刘健公寓的可视门铃。
谁刘健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
刘经理您好,我是来送文件的。我压低声音,模仿着跑腿小哥的语气。
放门口就行！他果然没多想。
呃,客户那边交代说必须确认您本人收到,里面好像有需要您立刻签字的回执……我胡诌了一个理由,心提到了嗓子眼。
里面骂骂咧咧了几句,但还是咔哒一声解了锁。
我推门进去。刘健的公寓果然如小雅所说,装修不错但透着股乱糟糟的气息。他本人穿着睡衣,头发乱蓬蓬的,正一脸不爽地从书房走出来。
文件呢快给我！他伸出手,看都没正眼看我。
我赶紧把文件袋递过去,目光却飞快地扫视着客厅和书房内部。书房的门开着,我能清楚地看到书桌旁边放着一台黑色的扫描仪！桌子上堆满了各种纸张！
刘健抽出文件粗略翻了翻,挥挥手：行了行了,收到了,你可以走了。他转身就往回走,似乎急着继续处理事情。
我站在原地没动,脑子飞快转动。就这么走了不行！我必须找到机会接触那台电脑或者扫描仪！
刘经理,我忽然开口,声音恢复了些许正常,您……您这里有没有洗手间我有点急……我故意做出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刘健皱紧眉头,似乎觉得我这个跑腿的事真多,但可能看我是个女的,也没多想,随手一指：那边走廊尽头就是,快点！
谢谢刘经理！我立刻低头朝着他指的方向快步走去。
经过书房门口时,我脚步放慢,眼角余光死死锁定了那台连着电脑的扫描仪。电脑屏幕是亮着的！而且……好像是一个文件夹界面,里面有几个扫描生成的PDF文件,文件名赫然带着XX项目、机密、报销汇总之类的字样！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拍！
就是这些！
但我不能停下看。我快速走进洗手间,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怎么办怎么办电脑没锁屏！文件夹就在眼前！可我怎么能当着刘健的面去操作他的电脑他随时可能进来！
时间紧迫！我快速扫视洗手间,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利用的东西。目光落在洗手液瓶子和一卷卫生纸上。
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冒了出来。
我咬咬牙,挤出大量洗手液,胡乱抹在洗手台边缘和地砖上,然后抽出大量卫生纸,扔进马桶,但故意不冲水。接着,我拧开水龙头,让水细细地流着,漫过洗手液,慢慢淌到地上。
做完这一切,我酝酿了一下情绪,脸上挤出惊慌失措的表情,猛地打开洗手间门,带着哭腔喊道：刘……刘经理！不好了！您家洗手间水管好像爆了！满地都是水！马桶也堵了！
什么！刘健的咆哮声瞬间从书房传来,紧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他冲到洗手间门口,看到里面一片狼藉（其实是我制造的假象）,水和泡沫流了一地,马桶里塞满了纸,水还在慢慢往外溢……
我操！你怎么搞的！他瞬间血压飙升,也顾不上我了,气急败坏地冲进去试图关水龙头,手忙脚乱地找工具处理。
就是现在！
趁着他注意力完全被洗手间的灾难吸引,我像只猫一样,猛地蹿进书房！
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的手都在抖！眼睛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个打开的文件夹——【XX项目机密账目备份】！
我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提前准备的U盘,猛地插进电脑USB接口！鼠标光标移动到文件夹上,右键,选择发送到U盘！
进度条开始缓慢移动！1%...2%...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我能听到洗手间里刘健的咒骂声和乒乒乓乓的声音！
快啊！快啊！我在心里疯狂呐喊。
35%...60%...
妈的！这破管子！刘健的骂声越来越近,他似乎暂时控制住了水势,准备出来了！
85%...90%...
我几乎能听到他走近书房的脚步声！
99%...100%！传输完成！
我猛地拔下U盘,塞回口袋,同时迅速将鼠标光标挪回原本的位置,然后一个箭步闪到书房门后的书架旁,假装正在好奇地看着书架上的书,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窒息。
刘健一脸晦气地走进书房,看到我,愣了一下,火气又上来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赶紧低下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对不起刘经理,我看您这边挺乱的,想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我……我这就走！真对不起！
他烦躁地挥挥手：滚滚滚！赶紧滚！真他妈晦气！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声道歉,快步低头往外走,一刻不敢停留。
直到冲出公寓楼,跑到远离小区的街道上,初夏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身上,我才敢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呼吸,浑身都在发抖。
手伸进口袋,紧紧握住那个还带着电脑余温的U盘。
东西……拿到了吗
6
U盘里的惊天秘密
我几乎是逃回家的,一路上总觉得背后有眼睛盯着,风吹草动都能让我惊出一身冷汗。手里那个小小的U盘,烫得像块烙铁,几乎要在我掌心烧出个洞。
冲进房间,反锁上门,我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心脏还在咚咚咚地擂鼓,腿软得站不起来。刚才在刘健公寓的那几分钟,简直比我过去二十年活得都刺激。
缓了好一会儿,我才连滚带爬地扑到电脑前,手抖得差点插不进U盘。深呼吸,林薇,冷静！你必须冷静！
U盘顺利读取。里面果然只有一个文件夹,名字就是简单粗暴的【备份】。点开,密密麻麻全是PDF文件,命名方式乱七八糟,但关键词刺眼得很——虚假合同、阴阳发票、渠道返点、账外走账……
我随便点开一个标注着宏光科技媒体合作的PDF。里面是一份合同,金额五十万,后面附着的发票抬头却是一家我听都没听过的星辉文化工作室。我又点开一个线上推广KOL费用汇总,里面是几十张连号的餐饮发票,加起来上百万,备注却写着支付某某平台大V推广费
这都什么跟什么牛头不对马嘴！
我越看心越惊,越看手越凉。虽然我不是学财务的,但这赤裸裸的造假和挪用,傻子都看得出来！江辰和刘健,根本就是把那个新媒体子公司当成了他们的私人提款机！打着集团项目的旗号,疯狂烧钱,中饱私囊！
那些巨额经费,根本没有用于正途！全都被他们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套取出来,塞进了自己的腰包！
难怪江辰那么急着要钱！难怪刘健对报销单那么紧张！这要是被捅出去,别说职位保不住,坐牢都够格了！
狂喜和愤怒两种情绪同时冲上我的头顶。喜的是,我终于拿到了能彻底钉死他们的铁证！怒的是,他们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把集团当傻子,把我爸……把江总的钱当纸烧！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这些证据虽然劲爆,但怎么用,什么时候用,是关键。直接匿名寄给江总不行,万一他为了集团声誉或者父子情分,把事情压下去呢那我不是白忙活了
我得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他们无法抵赖,无法翻身的机会！
我把U盘里的文件加密隐藏,备份到好几个不同的网络云盘,甚至发了一份到那个几乎废弃的QQ邮箱里。确保万无一失后,我才把U盘小心翼翼地藏进旧玩偶的棉花里。
做完这一切,我才感觉虚脱了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但心里那团火,烧得更旺了。
接下来几天,我过得格外警惕。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家里的每个人,尤其是江辰。他看起来一切如常,甚至更加春风得意,看来那笔经费又到位了。刘健那边也没动静,估计还没发现备份文件被拷贝了,或者发现了也不敢声张,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但我总觉得不安。暴风雨前的宁静,最让人窒息。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天下午,我妈突然把我叫到客厅,脸色不太好看。江辰居然也在,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旁边还坐着刘健,低着头,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预感不妙。
小薇啊,我妈先开口,语气有点为难,你刘经理说……说他家里前几天丢了个很贵的古董袖扣,报警查了楼道监控……好像……好像就只有你那天去送文件的时候进出过……
我脑子嗡的一声！果然！刘健这个老狐狸！他肯定发现不对劲了,不敢明说丢了文件,就借口丢了贵重物品想敲打我！甚至可能想搜我的身或者房间！
江辰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接话：哟,看不出来啊林薇,手脚这么不干净缺钱花了跟哥说啊,偷东西可真给我们江家长脸。
我瞬间气血上涌,指甲狠狠掐进手心。冷静！林薇！必须冷静！他们没证据！他们只是在诈我！
我抬起头,脸上挤出恰到好处的震惊和委屈,声音都带了颤音：妈……哥哥……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袖扣我……我没拿！我那天就是去送个文件,刘经理让我放门口我就放了,我连门都没进怎么拿东西我故意混淆时间点。
刘健猛地抬头,急着反驳：你胡说什么！你明明进了……他话说到一半,猛地刹住车,似乎意识到说漏嘴了——他怎么能承认让我这个跑腿的进了门
我立刻抓住他的话柄,眼泪说掉就掉,演技堪比影后：我进了什么刘经理,您不能因为自己丢了东西就随便冤枉人啊！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拿您的东西那天我送完文件就走了,楼道监控可以查的啊！
我哭得梨花带雨,转向我妈：妈,我真的没拿……我就是帮小雅一个忙,怎么会这样……呜呜呜……
我妈一看我哭,又看刘健语塞的样子,立刻心软了,责怪地看了刘健一眼：刘经理,是不是搞错了小薇她不会拿别人东西的。
江辰皱起眉头,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还哭上了。他不耐烦地瞪了刘健一眼,似乎嫌他办事不利。
刘健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可能……可能是我记错了……我再回去找找……他这反应,更坐实了他是故意找茬。
江辰冷哼一声,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像毒蛇一样冰冷：最好是你没拿。林薇,给我安分点,别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否则,后果不是你承担得起的。
他说完,踹了一脚沙发,带着一脸晦气的刘健走了。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我妈。我妈抱着我,安慰我：好了好了,没事了,肯定是你刘经理自己弄丢了……
我靠在她怀里,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但眼泪早已止住,只剩下眼底一片冰冷的恨意。
江辰,刘健,你们慌了,对不对
你们越是这样恐吓我,越是证明我拿到的东西,足以要你们的命！
等着吧,你们的后果,很快就会来了。而且,会来得比你们想象的,猛烈得多！
我轻轻推开我妈,抹了把脸：妈,我有点累,回房休息了。
关上房门,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江辰和刘健上车离开。我的手心不再出汗,也不再发抖。
恐惧已经被彻底的愤怒和决心取代。
7
掌声为谁而响
董事会那天早上,我起得特别早。挑了一条最简单的黑色连衣裙,化了个淡妆,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平静却带着一股狠劲的女孩,我差点认不出自己。不再是那个躲在角落发抖的受气包了。
我妈看我穿戴整齐,有点惊讶：小薇,你要出门今天家里好像有重要会议,你爸和你哥一早就走了,脸色都不太好。
我笑了笑：嗯,出去办点事。妈,晚上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我妈愣了一下,大概好久没听我这么平常地跟她点菜了,连忙点头：好,好,妈给你做。
走出江家大门,阳光有点刺眼。我捏紧了口袋里那个小小的U盘,它今天终于要派上大用场了。我没去学校,也没去逛街,直接打了个车,目的地——江城集团总部大楼。
路上,我拿出那个几乎不用的旧手机,给王太太发了条短信,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和一个小时间：今天上午十点,江城集团董事会,有好戏看。附带了一个U盘里关键证据的截图小样。我知道,她和她那些闺蜜们,绝不会错过这种惊天大瓜,她们的能量,足以让这件事以最快的速度在上流圈层炸开。
到了集团楼下,我压了压帽檐,混在上班的人流里走进大厅。没人注意我这个小透明。我知道董事会会议室在顶楼。我没坐高管专用梯,走了员工电梯,一层层往上。
心跳得很稳。每一步,都像踩在年会那天江辰嘲讽我的笑声上。
顶楼会议室门口果然有秘书守着。我直接走过去,在她惊讶的目光中,平静地说：我找江总,有非常紧急的事情,关于今天会议的重要资料。
秘书显然认得我,但又有点犹豫：林小姐,董事们正在开会,不方便……
我直接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是关于江辰经理负责的新媒体子公司巨额经费挪用和造假账的证据。如果耽误了,你负责吗
秘书的脸瞬间白了。
就在这时,会议室里似乎传出了不小的争吵声,好像是对某个项目产生了巨大分歧。秘书更慌了。
我看准时机,猛地推开了会议室厚重的双开门！
刹那间,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满了江城集团的董事和高管。江总坐在主位,脸色凝重。江辰正站在投影幕布前,唾沫横飞地讲着他的伟大蓝图,被我突然打断,一脸错愕和恼怒。
所有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身上。惊讶,疑惑,不屑。
林薇！你发什么疯！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江辰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厉声呵斥,快步走过来想把我推出去。
江总也皱紧了眉头：小薇,胡闹什么！出去！
我没动,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江总脸上：爸,我不是来胡闹的。我是来给各位董事送一份真实的数据,关于江辰经理和他心腹刘健,是如何掏空子公司,做假账套取集团资金的。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你胡说八道什么！江辰气得脸都扭曲了,冲过来就要抓我。
我猛地后退一步,高高举起手中的U盘：证据就在这里！每一笔虚假合同,每一张阴阳发票,每一次账外走账,都记录得清清楚楚！需要我现在就放给大家看吗
江辰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刘健坐在下面,更是抖得像筛糠一样。
拿过来。江总的声音沉得吓人,眼神锐利得像刀。
秘书战战兢兢地接过U盘,插进电脑。投影幕布上,那些我早已烂熟于心的罪恶证据,一页页,清晰地展现在所有董事面前。
会议室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然后是越来越响的窃窃私语和压抑的愤怒。
这……这怎么回事！一位元老级的董事猛地一拍桌子。
五十万的合同,开餐饮发票！
这个星辉文化工作室,根本就是个空壳公司！
江辰！刘健！你们给我解释清楚！
江辰彻底慌了,语无伦次：假的！都是假的！是林薇伪造的！她恨我！她陷害我！
我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他的狡辩：伪造那要不要现在报警,让经侦来查一查子公司的账户,查一查刘经理的银行流水,查一查这个星辉文化工作室的法人代表是谁的白手套！
这话一出,江辰和刘健彻底瘫软下去,面无人色。
江总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是巨大的失望和震怒。他看向江辰,一字一句地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结局毫无悬念。
江辰和刘健当场被集团的保安控制住,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和冰冷的铁窗。江总雷厉风行地罢免了江辰一切职务,彻底将他踢出管理层,并向董事会鞠躬道歉,承诺全力挽回集团损失。
会议结束,董事们面色各异地离开,经过我身边时,目光复杂,有惊讶,有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只剩下我和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江总。
他看着我,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你……早就知道了
我点点头：从他在年会上说我是捡垃圾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和他,只能留一个。
江总眼神复杂：你比你哥哥,狠得多,也强得多。
我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所以只能靠自己。被逼到绝路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说完,我转身离开。背挺得笔直。
走出会议室,走廊尽头,王太太和几位富太太竟然真的来了,正远远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叹和一种……重新认识的意味。王太太对我微微点了点头。
我淡淡一笑,没有停留,径直走向电梯。
下楼,走出江城集团的大门。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我身上,温暖而真实。
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出来看,是几条新消息。有以前嘲笑过我的名媛发来的问候,有陌生号码想来结交的,甚至还有小雅发来的,说刘健被抓了,公司都炸锅了,问我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没回复,只是慢慢地把那些嘈杂的号码,一个个拉黑。
翻遍通讯录,依然找不到一个想打扰的人。
但这一次,我心里不再空荡,而是充满了平静的力量。
千种委屈万种苦,我自己化解了,自己渡过了。
远处的广场上,不知是谁放起了风筝,飞得很高很高。
我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那刺眼却温暖的阳光。
新的生活,终于要开始了。这一次,只为我自已。
（全文完）
本故事纯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