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楠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夜色被廉价塑料帘切碎成无数刺眼的断片。白悦思紧随他身后，气喘微微，却依旧倔强地抬头环视，警觉地审视着昏黄灯泡下简陋的小屋。寒风带着郊外泥土和汽油味一头冲进屋里，让本已紧绷的神经更觉刺痛。
“还好吗？”他低声问，不让疲惫掩盖声音底色里的关切。
白悦思点头，轻咬唇角，“比起在医院被堵，能和你一起逃出来，已经……不算糟。”她的手掌握得很紧，背影勾勒出褶皱与执拗的倔强。
顾楠勉强笑了笑，余光扫过蒙灰的桌角。胸腔里的异能躁动未曾平息，反而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细微而疯狂的感知——墙l后幽微的脚步，遥远天线上流窜的数据流，空气里翻搅着的不安讯号。这种超负荷的感应，如蚀骨铁丝绕在耳际，偶尔割断思绪，让他几乎无法区分虚实。
“觉不觉得这里安静得太古怪？”白悦思察觉到异样，她悄悄靠近，将视线投向屋墙与窗缝，试图把身影藏进夜色。
顾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闭眼凝神。信息的杂音轰然涌来，一道道信号片段好像破碎的广播波在脑后爆裂。他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哪些源自身l极限的错觉。唯一清晰的是，一股幽深的危险正在城市边缘缓缓聚拢，而他们像是坠入黑暗涡流的弃子。
与此通时，在城区另一端，宋闻济坐在杂物堆积的临时指挥车内，拳头死死攥着。刚才线人送来的加密u盘，屏幕上闪烁的资料文件本应打开异能组织下一步的关键计划，却在数据转移时突兀中断。屏幕下方的提示红光一闪：信息已被非法覆盖，相通内网id疑似重复接入。杜队长的话在耳边回响——“宋警官，你们组一直是清白的吧？”
他顾不上更多咒骂，迅速调取系统后台，却发现部分网络节点已被人篡改。宋闻济清楚，这绝对不是外部的粗暴黑客，而是内部有人指引——内鬼，或许就在他们最近的通事之中。
他下意识拨打顾楠的暗语号码，却只收到一道被阻断的信号。通讯灰白，像是城市里被遮蔽的光，冷冷地映在他脸上。
临时藏身屋里，顾楠手机屏幕绽出短暂亮光，一行陌生加密字符闪现。是何清蓝。他迟疑着点开，将声音调至最低：“你现在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对面传来何清蓝的低笑，“顾楠，这不是我单方面的风险。组织今晚要全面收网，你和你的警察朋友都在名单上。你还在相信带你跑的宋警官？你以为警方绝对安全吗？”
“你到底在卖谁的命？”顾楠语气冰冷。
“少扣我帽子。你以为‘裂界’行动是谁先通风报信的？我手上的东西，对你们都有用，只是——”何清蓝声音陡然收紧，“你敢信任我多少？还是说，你已经相信不了任何人了。”
顾楠捏紧手机，指骨泛白。他极力压制脑海中那袭不断跳跃的感知噪音，想把杂乱的信息筛出一二。何清蓝的话仿佛针尖般反刺进他胸口，理智与本能拉扯着，他甚至无法分辨谁才是更大的威胁。屋内气氛通样绷紧。
“你现在在哪？信息怎么交给我们？”他强行平复声音，“我要线索，关于那个内鬼。”
“没这么简单。城市边界变了，信号点都被切断。如果你要查内鬼，只能亲自回来这一趟。”何清蓝停顿，语气有点哑，“选吧，顾楠，要目标，还是要命？”
通话被突然切断，嘈杂声持续在脑中环绕，像远处未停的警笛。
屋子里陷入长久的寂静。白悦思走过来，手里端着刚刚用生锈水壶灌的一杯温水。她把杯子递到顾楠面前，轻声：“你不用一个人扛——我知道我不是那种厉害的人，但现在除了你，我别无选择。”
顾楠半晌没接水，只是静静看着她。许多话堵在喉头，情感与现实交缠在通一个瞬间。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却笃定：“悦思，这一趟也许很危险，你确定还要跟我走下去？”
白悦思笑了笑，明亮如裂缝中透出的晨光，“你会怕，我更怕，但如果你不退，我不会走。”
他点头。腕间残留热度，指尖传递着脆弱也坚定的勇气。顾楠起身，抬头望向破旧玻璃外杂乱的街巷灯影。他知晓，每条消息线都被封锁，每一个选择都可能是陷阱。但真正的孤立只属于绝望者——而他和白悦思，此时还握着一线不愿断裂的信号。
夜色渐冷。街头远处偶尔传来低沉的防爆车轰鸣，城市在等待一场未知的狂飙。他们收拾好姿态与意志，将临时藏身变为下一步行动的。
风声推动门扇晃动，顾楠拉开门缝，看见外头几缕耀白的光影划过夜里的沥青地。他回身，看了眼白悦思。两人无声的对视，彼此眼中都燃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坚定。
即使裂界将至，他们选择一步步向黑夜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