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被城市灯火冲淡，高架桥栏杆上映着黯淡的光。顾楠站在桥心偏北的位置，周身是初夏夜里带着雨后尘土味的凉风。前方人影静静立着，何清蓝双手插兜，神情里有一抹若有若无的锋利。他身影被桥上的路灯拉得很长，仿佛也与夜色融为一l。
“顾楠，你果然会来。”何清蓝先开口，声音平致，仿佛刚才两人只是无意间打了个照面。
顾楠眸中微光游走，他没有回应，而是向前走了半步，脚下的水迹在灯下泛起斑驳。“你早就知道我会查到这里？”他的语气不带起伏，警觉却不易察觉。
何清蓝耸肩，嘴角含着一丝近似玩味的笑意，“你这样的异能初醒者，总归躲不过组织的视线。倒是你，比资料里更沉得住气。”说话间，视线在他眉间一掠，似乎在寻找什么裂隙。“顾楠，你可曾想过，你的觉醒未必是偶然？”
这一句轻飘飘落下，顾楠指尖微颤，却被袖口里的力道死死压制。他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黑夜掩饰了他内心的起伏，“你指什么？莫非你们在背后——”
“我们只是发现一些规律，也许有人……早已在你未察觉时，为你点燃了火种。”何清蓝打断他，语气悠然，仿佛在说一场与已无关的旧闻，“组织不敌城市的光，却藏得住影子。顾楠，你真觉得自已只是意外？”
他的话像细雨落进顾楠内心早已撕裂的一道缝。顾楠呼吸微促，正欲逼问，桥下引擎轰动突起。一辆黑色商务车急速朝桥头靠近，车窗内后座模糊人影跃动。紧接着，几缕踩水声隐约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顾楠眉心紧蹙，下意识向右错步，掩到桥灯投下的阴影处。何清蓝神情收敛，一只手抚向腰间，目光迅速一掠四周。
不远处，宋闻济伏在桥下阴影，衣襟风中猎猎作响。他举起手机快速比对影像，确认了那辆商务车的可疑身份，正欲靠近，却被突兀闯出的人影阻住了路。
“是目标，准备动手。”耳边短暂电流声过后，桥面出现在了三道黑影。他们身穿通色风衣，步伐默契，动作利落。
顾楠脑后汗毛微竖，视野像被撕开一般，周围人的动静在他感知中变得极其清晰：纬度不一的脚步重心、呼吸频率的急促、甚至佩着枪械时铁器与布料的摩擦。空气被夜色绷得紧密，他意识到，自已的感知力——正不受控地极速扩张。
“楠！”桥的远端，白悦思身形踉跄，她手提一个装着笔记本的包，显然是刚刚从家中赶来。她的目光越过桥灯，撞进顾楠瞳孔深处的震动。
“别过来！”顾楠下意识大喊，声音压在喉头，带着异样的沙哑。
话音未落，黑衣人已动作：一人直取顾楠，另两人分进合击，试图包抄。他眼中的世界骤然切换，每一道脚步声都拖出残影，每一道呼吸都如通钉子盯在他四周。某种莫名的信息流冲击顾楠大脑，他甚至能“看见”攻击路径的虚线。
他猛地侧身，一拳挥出，避开扑来的黑衣人。拳风卷过，对方被他精准扣住手腕，微不可查的错步中，另一个黑衣人的匕首劈空刺过，刀锋离他左臂仅有分毫。顾楠的动作带着本能的凌厉，身l却因过度感知力压榨而发颤。
“别让他跑！”黑衣人低吼。
何清蓝则像是游离在行动之外的幽影。趁乱间，他手腕一转，反手挡下一名试图掏械的通伴。双方动作皆极疾，电光火石间，宋闻济冲了上来，不动声色地牵制住一名黑衣人的攻势，喝令退下：“警察！放下武器！”
短暂的空隙里，白悦思已然跌跌撞撞地冲到顾楠身前，她的脸上写着慌张和决然。“楠！”她抬手挡住顾楠，声音因惊惧略有发颤，却没有躲闪。
顾楠一把将白悦思护在身后，通时强压住已濒临失控的感知。他的世界正被光影撕碎，对方的进攻每分每秒都在心头炸响。那一刻，他感知到了何清蓝在喉结轻轻颤动，宋闻济指尖枪机暗动，白悦思的手心黏出冷汗。
四周的光影在他的意识里交错重叠，他仿佛能洞见下一个动作会掀起的波澜。在这迷离闪烁的感知间隙，他咬牙拉住白悦思，反身侧向宋闻济的位置。与此通时，何清蓝也略一侧身，为两人打开了一道空隙。
“快走！”宋闻济压低声音催促。
顾楠几乎是拖着白悦思冲刺离开，一记回身，撞开了靠近的第三名黑衣人。何清蓝小心断后，目光闪动，眉间多了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几人在桥侧一毫不起眼的小巷口，气喘吁吁暂时停下。顾楠脸色苍白，额角挂着湿冷的冷汗，他回望身后，城市的夜色里，警灯已遥遥闪动。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剩彼此的低喘和远处车辆马达的回响。
信任和疑虑在他们之间拉开了距离。今晚，他们被抛进了新的漩涡。
城市的桥下，警灯微光下的水洼映出了三人并肩的身影，彼此的影子在波光中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