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逃窜后,村长拄着拐杖走来,他是港口最年长的人,曾见过雷烬的船。“你们知道‘尽头之岛’吗?”老村长坐在篝火旁,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雷烬船长说,那里藏着能让所有人自由的宝藏。”凌云眼睛发亮:“宝藏?”村长摇头:“是比宝藏更重要的东西——他说‘自由不是抢来的,是走出来的’。”
篝火噼啪作响,将老村长的影子投在礁石上,像幅被拉长的剪影。他抽了口烟袋,烟雾在月光里散开,带着陈年烟草的呛味。“那年雷烬的船停在风车港,也是这样的夜晚。”他的声音像被海水泡过的木头,沙哑却带着韧劲,“他的船叫‘终焉号’,船帆上画着燃烧的骷髅,老远就能看见。”
阿木凑得最近,小脑袋随着村长的话一点一点:“雷烬船长是不是很高大?像故事里的巨人一样?”
村长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沟壑:“哪是什么巨人,就是个左脸带疤的汉子,手上老缠着块黑布——后来才知道,那是源能反噬留下的伤。”他磕了磕烟袋锅,火星落在沙地上,“他跟我讨了碗鱼汤,说要去闯深渊海沟。我劝他,那地方进去的船就没出来过,他却说,‘不闯闯,怎么知道海的尽头有什么?’”
凌云的手指在麻绳上摩挲,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挠着。他一直以为雷烬是那种烧杀抢掠的海盗,可听村长说起来,倒像个……追着风跑的傻子。
“那他为什么说自由是走出来的?”萧诺抱着膝盖,怀里的海图边角被风吹得卷起来。她偷过不少关于雷烬的传说,大多说他贪财、狠戾,从没听过这样的话。
“因为他见过太多抢来的自由。”村长望着远处的海面,那里的浪花正拍打着礁石,“当年天穹还没垄断源晶的时侯,四海的船只要么加入他们,要么就得被追杀。雷烬的船员里,有被天穹灭门的武士,有家乡被洋流吞没的渔民,还有像你这样,觉醒了源能却被当成怪物的孩子。”
他指了指凌云,又扫过墨尘腰间的刀:“他们抢过天穹的粮船,分给出海的渔民;烧过税官的仓库,把源晶散给觉醒的人。可雷烬总说,抢来的东西带不长远,就像涨潮时的沙堡,浪一来就没了。”
墨尘的手指猛地攥紧刀柄。被灭门的武士……村长说的,会不会就是苍海域的那些家族?父亲临终前藏起来的古籍,扉页上画的船,和村长描述的“终焉号”几乎一模一样。
“那尽头之岛……”凌云忍不住追问,“真有能让人自由的东西?”
“谁知道呢。”村长磕掉烟灰,站起身,拐杖在沙地上敲出笃笃的响,“或许是能对抗天穹的源晶,或许是能让洋流改道的地图,又或许……”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破风号的方向,“只是条能让所有人安心航行的航线。”
阿木似懂非懂,却把村长的话记在心里。他想起娘说过,爷爷年轻时是个水手,总说大海最公平,不管是国王还是乞丐,在浪涛面前都一样。或许自由也这样,不是谁给的,是自已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篝火渐渐弱下去,村长拄着拐杖往村子走,背影在月光里显得格外单薄。“天亮前就得走,”他头也不回地说,“天穹的税官明天正午到,看到仓库的样子,会把整个港口翻过来。”
凌云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喊道:“村长,您当年为什么不跟雷烬一起走?”
老村长的脚步顿了顿,笑声顺着海风飘过来:“我走了,谁给你们这些小家伙指方向啊?”
破风号的甲板上,萧诺正用炭笔在海图上标注什么。她画了条从青海域到尽头之岛的航线,沿途点了无数个小叉——那是她这些年记下的天穹巡逻点。“村长说得对,”她突然开口,“光靠抢,我们走不了太远。”
墨尘把磨好的刀鞘放在一边:“但也不能让人拦着路。”
“那就闯过去。”凌云把麻绳系在船桅上,用力拽了拽,绳结勒得更紧了,“雷烬能走的路,我们也能走。而且我们有破风号,有比他当年更好的伙伴。”
团团抱着药罐从船舱出来,耳朵抖了抖:“阿木娘喝了药,已经退烧了。”她看见甲板上的海图,小声说,“我、我知道一种能隐藏船影的海藻,撒在船舷边,天穹的望远镜就看不到我们。”
炎卓正在烤新的鱼干,闻言抬头:“我也能让点什么。迷雾里的毒水母,毒液能让成麻痹弹,对付巡逻队正好。”
铁工拍着机械臂大笑:“交给我!保证把毒液装进最好的发射器!”
阿木举着贝壳跑过来,把贝壳放在海图中央——那里正是尽头之岛的位置。“娘说,把愿望放在贝壳里,大海会听见的。”
凌云看着围在海图边的伙伴们,突然觉得心里那团火更旺了。他以前想的自由,是一个人的无拘无束,可现在才明白,真正的自由,是能和身边这些人一起,朝着通一个方向航行。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破风号扬起了帆。阿木站在瞭望台上,手里举着根系着贝壳的绳子,海鸟在他头顶盘旋,像在为他们引路。
凌云站在船头,解开了腰间的麻绳。他试着伸展手臂,这一次没有借助任何东西,源能在l内流动得平稳而顺畅,像顺应着海风的方向。
“出发!”他喊道,声音被风送得很远。
破风号劈开浪花,朝着迷雾航道的方向驶去。船尾的浪花里,仿佛还能看见老村长站在码头的身影,像座永远不会移动的灯塔。
而在更远的地方,雷烬当年留下的航线正沉睡在海底,等待着被新的航船唤醒。就像那句流传在四海的老话——大海从不会真正困住谁,困住人的,从来都是不敢迈出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