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廉价的诱惑
林轩划动着手机屏幕,眉头越皱越紧。
租房APP上的价格一个个高得离谱,对于他这样刚工作不久的职场新人来说,简直是在开玩笑。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接受与陌生人合租的安排时,一条新发布的房源信息跳入眼帘。
幸福家园小区,独立一居室,45平,精装修,设施齐全,月租800元。
800元林轩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在这个城市,同等条件的房子至少都要两千起步。
他立刻点开详情,却发现信息少得可怜：只有一张从角度奇怪的角落拍摄的室内照片,显示出一片擦得过分干净的地板和一角看起来还算新的家具,连张全景图都没有。
房源描述也只有干巴巴的低价急租,非中介,有意者联系138xxxxxx王先生寥寥数语。
太可疑了。
要么是诈骗,要么房子有严重问题。
林轩的理性这样告诉他。
但他的银行卡余额却不允许他考虑太多。
连续三个月找不到合适的房子,他已经在快捷酒店花掉了大半积蓄。
这份新工作是他职业生涯的重要起点,他需要一個稳定的住所,一个可以称为家的地方。
犹豫再三,林轩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那头是个声音沙哑的男声,背景音安静得诡异。
你好,我看到你发布的租房信息,想了解一下幸福家园的那套房子。林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成熟可靠。
对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回答：嗯。804,1室1厅,独卫独厨,押一付一,最少租半年。
800块一个月确定吗为什么这么便宜林轩忍不住追问。
又一阵沉默。顶楼,没电梯,老房子。租不租随你。
我能先看看房吗
今天下午四点,幸福家园3号楼门卫处见。对方说完便挂了电话,干脆得让人不适。
林轩看着手机,心里泛起一丝不安。
但想到那低得离谱的租金,他还是决定去看看。
幸福家园小区位于城市边缘,公交车摇摇晃晃开了近一小时才到达。
这里与其说是家园,不如说是一片被城市发展遗忘的角落。
几栋老旧的居民楼孤零零地立着,外墙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
小区里绿化带杂草丛生,几个老人面无表情地坐在石凳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3号楼看起来是其中最破旧的一栋。
楼门口歪歪扭扭挂着一个快掉下来的号牌,入口处的防盗门大敞着,锁芯明显已被破坏。
门厅狭窄昏暗,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像是霉味、老旧木材和某种说不清的甜腻气息混合在一起。
一个穿着褪色保安服的老头坐在门厅角落的小凳上,正低头打着瞌睡。
林轩走近,轻声问道：您好,请问是王先生吗我是来看房的。
老头猛地惊醒,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林轩,眼神中有种难以解读的情绪。我不是王先生。他让我带你看房。老人慢吞吞地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404房,跟我来。
404林轩愣了一下,不是804吗
老人已经转身走向楼梯间,头也不回地说：就是404。这楼没8层,最高就4层。
林轩心里那点不安又冒了出来。
电话里那人明明说的是804,现在却变成了404。
他跟着老人走上楼梯,台阶上的水泥已经磨损,边缘破损不堪。
楼道里的光线极其昏暗,只有每隔半层才有一个瓦数极低的小灯泡发出昏黄的光。
墙皮大面积脱落,露出里面暗灰色的混凝土。
每层楼都有四户人家,但大多数门前都积着厚厚的灰尘,看不出有人居住的迹象。
偶尔有一两户门口放着鞋垫或简易鞋架,但也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生活的声音。
到达四楼时,林轩已经有些气喘。
老人停在标着404的房门前,那把锈迹斑斑的钥匙在锁孔里费力地转动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咔哒一声。
门开了。
出乎林轩意料,房间内部与楼道的破旧形成鲜明对比。
客厅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米色的地砖擦得发亮,墙面雪白,显然刚粉刷不久。一套半新的布艺沙发摆在中央,对面是个小巧的电视柜。
厨房区域虽小,但灶台、水槽一应俱全,看起来都能正常使用。
卧室在那儿。老人指了指一扇关着的门,自己则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进来的意思。
林轩推开卧室门,里面陈设简单：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窗帘紧闭着,让房间显得有些压抑。他走过去拉开窗帘,发现窗外正对的是另一栋楼的侧面,距离很近,几乎伸手可及,光线被挡了大半。
这窗......林轩下意识地说。
这价格,你还想要南北通透老人嗤笑一声,看完了吗租不租
林轩环顾四周。
房子虽有些缺点——采光不足,空间不大,窗外景观糟糕——但800元的价格实在太过诱人。
而且它干净整洁,基本设施齐全,离地铁站虽然不近,但公交能直达公司。
我租了。林轩听到自己说。
老人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份皱巴巴的合同：押一付一,一共一千六。现金。
林轩愣了一下：现在就要签不需要和房东......
我就是房东委托的。老人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租就现在签,不租我就找下个。
这种急切的态度让林轩再次犹豫,但想到自己已经快负担不起酒店费用,他还是点了头：我租。
付完钱,签好合同,老人把钥匙交到林轩手中,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晚上尽量别出门。这楼......老人多,不喜欢吵闹。
这楼里住的人多吗林轩随口问道。
老人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该有的有,不该有的没有。你自己过自己的,别多事。
说完,他转身下楼,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楼梯间。
林轩站在自己的新家门口,一种异样的感觉浮上心头。
整件事都透着古怪——低得离谱的租金,态度奇怪的委托人和门卫,还有这栋几乎像空楼一样寂静的老楼。
但毕竟,他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
林轩摇摇头,把那些不安抛在脑后,开始规划如何布置这个新家。
他没有注意到,对楼的一扇窗户后,有个模糊的人影正静静注视着404房的一举一动。
2
不眠之夜
搬进404房的第一天晚上,林轩就感受到了那种异样的寂静。
这不是普通的安静,而是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死寂。
整栋楼仿佛被包裹在一个隔音的罩子里,听不到邻居的电视声,没有上下楼梯的脚步声,甚至没有城市夜晚常有的遥远车流声。
只有偶尔从水管深处传来的轻微嗡鸣,和窗外极偶尔传来的一两声野猫叫。
林轩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衣柜,疲惫地倒在床上。
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过分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响亮。
他看了眼手机,晚上十一点半。明天是工作日,该睡了。
就在他关灯后不久,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出现了。
黑暗中,林轩睁着眼睛,试图适应昏暗的光线。
窗帘没有完全拉严,对面楼的一盏路灯透过缝隙,在天花板上投下一道微弱的光带。
房间里的一切都笼罩在模糊的阴影中。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一个人在这套房里的,但那种感觉却如此真实——仿佛有双眼睛正从某个角落注视着他。
不是恶意,也不是善意,只是一种冷静的、持续的观察。
林轩打开床头灯,房间顿时被温暖的黄光照亮。
那种被窥视感随之消失。
他下床检查了每个房间,甚至看了看衣柜内部和床底下,什么都没有。
神经质。他自嘲地笑了笑,重新关灯躺下。
就在他即将入睡时,一阵轻微但持续的声音钻入耳中。
嗒。嗒。嗒。
像是从隔壁传来的敲击声,很有规律,每隔三秒左右响一次。
林轩皱起眉,这声音不大,但在绝对的寂静中却清晰可辨。他记得白天看房时,门卫老人说过这栋楼老人多,睡得早。
这么晚了,谁会在隔壁敲东西
嗒。嗒。嗒。
声音持续不断,毫不变化。
林轩用枕头捂住耳朵,但那声音似乎能穿透障碍,直接钻进他的脑髓。
他看了眼手机,凌晨一点十五分。
最终,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轩几乎要适应这种声音时,它突然停止了。
随之而来的寂静甚至比之前更加厚重,令人不安。
第二天早晨,林轩顶着黑眼圈起床。
一夜浅眠,梦境混乱不堪,醒来时浑身疲惫,仿佛整晚都在奔跑。
洗漱时,他注意到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带着淡淡的铁锈色,但几秒钟后就变得清澈。
老房子水管旧了,这很正常,他对自己说。
上班路上,他遇到了一位邻居。
那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拎着菜篮慢慢上楼梯。
林轩礼貌地侧身让路,并点头致意：早上好。
老太太猛地抬头,看到林轩后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几乎是贴墙挤了过去,快步上楼,没有回应他的问候。
林轩愣在原地,心里那种不适感又回来了。
工作中,林轩精神不集中,好几次差点出错。
午休时,同事张超凑过来,打量着他的脸：哇,你这黑眼圈！昨晚去哪嗨了
林轩苦笑：嗨什么嗨,新租的房子隔壁不知道在敲什么,几乎一晚上没睡。
老房子隔音差正常,张超不以为然,送个耳塞,睡前喝杯牛奶,保证你睡得跟猪一样。
林轩点点头,没多说。
他不想刚搬进去就让人觉得他事多。
第二天晚上,情况更加诡异。
林轩特意买了耳塞和一杯温牛奶。
临睡前,他还检查了所有房间,确认门窗都锁好。
关灯后,他戴上耳塞,世界顿时安静下来。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比前一晚更强烈了。
即使戴着耳塞,他也能隐约听到那种嗒嗒声,不过这次似乎是从上方传来的,像是有人在天花板上用指甲轻轻刮擦。
更令人不安的是,半夜他醒来时,发现卧室门开了一条缝。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睡前关紧了门。
林轩坐起身,心脏怦怦直跳。
他屏息倾听,似乎听到客厅里有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袜子在地板上轻轻走动。
有人吗他问道,声音因紧张而嘶哑。
脚步声戛然而止。
林轩鼓起勇气,打开灯,抄起桌上的笔筒作为防身武器,慢慢推开卧室门。
客厅空无一人,所有东西都保持原样。
大门仍然锁着,防盗链也挂着。
他检查了每个角落,甚至看了看阳台,什么都没有。
回到床上,林轩再也睡不着了。
他睁眼到天亮,任何细微的声音都让他心惊肉跳。
第三天,他决定向门卫老陈打听一下。
老陈还是坐在门厅那个小凳上,这次不是在打瞌睡,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方向,眼神空洞。
陈师傅,林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自然,这楼隔音是不是不太好啊我晚上总听到一些声音,像是敲东西或者刮擦的声音。
老陈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眼睛盯着林轩：四楼就你一户。
林轩愣住了：什么但我明明听到隔壁和楼上......
四楼就404有人,老陈打断他,语气生硬,其他房子空了好几年了。
一股寒意顺着林轩的脊柱爬上来：可是......我确实听到声音了......
老陈突然凑近,压低了声音：小伙子,听我一句劝,晚上早点睡,听见什么就当没听见。这楼老了,有点声音正常。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深邃,有些东西,你不理会它,它自然就没了。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楼......有什么问题吗林轩追问道。
但老陈已经转过身去,恢复了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没什么意思。你自己过自己的,别多事。
那天晚上,林轩准备了个录音笔。
睡前,他把它放在床头柜上,按下录音键。
他倒要看看,是自己精神紧张产生了幻听,还是真的有什么声音。
一夜依然不安稳。
那种嗒嗒声似乎变了,不再是规律的敲击,而更像是某种摩斯密码般的节奏,时快时慢,时有时无。
凌晨三点左右,林轩还隐约听到像是低语的声音,极其轻微,听不清内容,但能分辨出是个男性的声音。
早晨醒来,他第一时间检查录音笔。
电量充足,录音时间显示已经录了八个多小时。
他迫不及待地回放录音。
前几个小时几乎全是静音,只有他自己翻身的轻微声音。
到了午夜时分,录音开始出现一种低沉的嗡嗡声,像是电流干扰。
在那背景音中,确实有极其轻微的嗒嗒声,但远比他实际听到的要小得多,需要把音量调到最大才能勉强分辨。
没有低语,没有刮擦,没有脚步声。
林轩不甘心,把录音文件导入电脑,用音频编辑软件放大处理。
经过降噪和增益后,那嗡嗡声变得更加明显,而嗒嗒声也确实存在,有一种奇怪的节奏感。
但在本该有低语声的时间段,只有一片空白。
更让他背后发凉的是,在凌晨四点十七分,录音捕捉到了一段清晰的声音——是他自己的声音,似乎在说梦话,但内容令人毛骨悚然：
......我在看......我看得见你......
林轩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这样的梦。
那天上班,林轩的状态更差了。
张超注意到他的异常,关切地问：你没事吧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
林轩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我好像租了个有点问题的房子。
他简要描述了晚上的声音、老陈的话以及录音中的发现。
张超起初不以为然,但听到录音中林轩自己的梦话时,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哥们,这有点邪门啊。要不你今晚来我家睡周末我帮你找找新房子。
林轩摇摇头：我再试一晚。今晚我准备架个手机录像,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超拍拍他的肩：行,但有情况随时打电话给我。实在不行就别硬撑,安全第一。
下班回家路上,林轩买了一瓶红酒。
不管是不是心理作用,他需要一些酒精帮助入睡。
夜幕再次降临。
林轩设置好手机,把它架在书架上,镜头覆盖大部分卧室。
他又检查了一遍门窗,甚至把一把水果刀放在床头柜抽屉里,以防万一。
红酒起了作用,他很快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林轩猛地惊醒。
房间内一片漆黑,只有手机充电器发出微弱的红光。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冷,仿佛室温骤降了十度。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强烈到几乎实体化,他感到头皮发麻。
然后,他听到了。
不再是模糊的嗒嗒声或低语,而是一个清晰、冰冷的声音,就在他耳边,近得能感觉到气息：
你...看...见...我...了...吗
林轩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黑暗中,他逐渐分辨出,在床尾处,有一个比周围黑暗更深的阴影。
那阴影隐约呈现出人形,但没有面部特征,只是一个黑色的轮廓。
影子缓缓移动,向他靠近。
林轩的心脏狂跳,他想尖叫,想逃跑,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绑在床上。
黑影越来越近,那种刺骨的寒冷也随之而来。
林轩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
就在黑影即将触碰到他时,林轩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伸手打开床头灯。
房间顿时亮起。
什么都没有。
寒冷的感觉迅速消退,被窥视感也消失了。
只剩下林轩独自坐在床上,浑身被冷汗湿透,颤抖不已。
他看向书架上的手机,录像指示灯还在亮着。
林轩跌跌撞撞地爬下床,抓起手机,停止录像。
他迫不及待地点开回放。
前几个小时的录像平淡无奇,只有他入睡的画面。
音频中只有他平稳的呼吸声。
到了凌晨两点三十七分,画面突然开始闪烁,出现大量雪花点,像是老电视的信号干扰。
这种状态持续了约五分钟。
干扰结束后,画面恢复正常,但林轩注意到,在房间角落的阴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他把画面放大,调整亮度和对比度。
在画面最边缘,衣柜旁的阴影里,似乎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发现,但那绝对不是什么光学错觉。
林轩继续观看,在三点十一分,他看见自己在睡梦中不安地翻身,嘴唇蠕动,似乎在说什么。
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他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然后猛地坐起,眼睛圆睁,直视前方。
但那双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色。
录像中的林轩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笑容,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嘶哑声音说道：
我终于找到了一双能看见的眼睛。
然后,他——或者说那个控制了他身体的什么东西——转过头,直接看向摄像头,那双白色的眼睛仿佛能穿透屏幕。
明天,它说,我会告诉你我的故事。
录像到此结束,因为林轩刚才停止了录制。
他坐在床边,浑身冰冷,手机从颤抖的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窗外,第一缕晨光开始渗入天空,但404房内,黑暗似乎从未如此浓厚过。
林轩不知道的是,这仅仅是个开始。
那个存在已经注意到了他能看见的能力,而它等待这样的宿主,已经等了太久了。
3
窥视之眼
清晨的阳光勉强透过404房那扇狭小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一方苍白的光斑。
林轩蜷缩在床角,一夜未眠。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目光不时惊恐地扫视房间的每个角落,特别是那些阴影笼罩的地方。
手机躺在地板上,屏幕已经碎裂,像一张蛛网困住了昨晚那段可怕的录像。
林轩不敢再去碰它,甚至不敢再看一眼。
那个用他的身体、他的声音说话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终于找到了一双能看见的眼睛。
这句话在他脑中反复回响,带来一阵阵寒意。
上午九点,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吓了林轩一跳。
是张超。
喂轩哥,你还好吗今天没来上班,老大有点不高兴了。张超的声音透着关切。
林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我......我病了。发烧,可能流感。帮我请个假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跟那房子有关
林轩没有回答,但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我午休时过来看看你。张超果断地说,需要我带点什么药吃的
不用...林轩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他实在不想一个人待着,好吧。来的时候...小心点。
小心什么张超疑惑地问。
没什么。就是...这楼有点怪,你上来时注意点。林轩含糊其辞。
挂掉电话后,林轩终于鼓起勇气捡起手机。
屏幕虽然碎了,但还能用。
他犹豫着是否要删除那段录像,最终决定暂时保留——这是证据,证明他不是疯了,证明昨晚确实发生了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仔细检查了整个房间,特别是录像中那个黑影出现的角落。
墙壁、地板都没有任何异常,只是那块的温度似乎比周围低一些。
在衣柜与墙的缝隙里,林轩发现了一点不寻常的东西——一小片纸张的残角,颜色发黄,边缘粗糙,像是从什么本子上撕下来的。
他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捏起来,上面似乎有字迹,但太小太模糊,看不清内容。
林轩把它放在桌上,打算等光线好点时仔细查看。
中午时分,张超准时赶到。
听到敲门声,林轩通过猫眼确认后才开门。
哇,你看起来糟透了。张超一进门就感叹道,递过来一个塑料袋,给你带了点粥和药。
林轩接过袋子,勉强笑了笑：谢了。
张超环顾四周：这房子看起来挺正常啊,比你之前那个出租屋强多了。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轩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找到那段录像：你自己看吧。从两点三十七分开始。
张超疑惑地接过手机,开始观看。起初他的表情是不以为然的,但当画面开始出现干扰时,他皱起了眉。
看到那个阴影中的轮廓时,他呼吸一滞。
最后,当录像中的林轩用那双全白的眼睛看向摄像头并说话时,张超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这......这是什么整蛊视频吗特效做得不错啊。张超强装镇定,但声音已经出卖了他的震惊。
我希望能是假的。林轩苦涩地说,但我向你保证,这不是特效。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张超深吸一口气：哥们,你得马上搬出去。今天就搬。去我那儿挤挤。
林轩摇摇头：如果它......如果那东西真的存在,你觉得搬走就没事了吗它用的是我的身体,我的声音。万一它跟着我呢
那怎么办报警
警察会相信这种超自然现象吗他们只会觉得我疯了。林轩苦笑,不,我得先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房子,特别是这个房间,一定有什么问题。
张超担忧地看着他：这太危险了。你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所以我需要信息。林轩指向门外,这楼里肯定有人知道些什么。那个门卫老陈,还有那些邻居......
我跟你一起去问。张超坚定地说。
两人先找到了门卫老陈。
他正在门厅里听收音机,咿咿呀呀的戏曲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看到林轩和张超,他下意识地关小了音量。
陈师傅,我们需要谈谈404房的事。林轩直截了当地说。
老陈的眼神躲闪：没什么好谈的。房子有问题就退租,押金不退。
我不是要退租,林轩压低声音,我想知道那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只有404有人住之前的房客呢
老陈的表情变得僵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有人告诉我了,林轩开始诈老陈套话,关于那个失踪的年轻人。
老陈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猛地站起来,几乎是吼着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再问了！
他的反应如此激烈,引得外面路过的几个居民好奇地看过来。
老陈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又坐了回去,声音低了下来：走吧。别再问这些事了。对你们没好处。
林轩还想追问,但张超拉住了他,轻轻摇头。
两人离开门厅,站在楼外。
看来确实有问题。张超说,现在怎么办
问问其他住户。林轩指向不远处一个小花园,几个老人正坐在那里晒太阳。
走近后,林轩礼貌地向一位看起来最和善的老太太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新搬来404的,想了解一下这栋楼......
他话还没说完,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警惕和恐惧。
她猛地站起来,连连摆手：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匆匆离开了。
其他老人也纷纷起身散去,仿佛林轩是什么瘟神。
最后只剩下一位坐轮椅的老爷爷,他似乎行动不便,没能及时离开。
林轩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害：爷爷,您能告诉我404房的事吗为什么大家都很害怕的样子
老爷爷浑浊的眼睛看着林轩,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
最后,他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眼睛......有很多眼睛......一直在看......
谁在看看什么林轩追问。
但老爷爷只是重复着：很多眼睛......很多很多......然后他自顾自地转动轮椅,慢慢离开了。
林轩和张超面面相觑,既困惑又有些毛骨悚然。
回到404房,林轩想起那片纸屑。
他把它拿到窗边,借着阳光仔细查看。
纸片上有几个模糊的字迹,经过仔细辨认,似乎是记录和看见的部分笔画。
纸片背面还有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眼睛的简化图示。
这看起来像是从某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张超说。
林轩突然想起什么：录像里,那个东西说‘我终于找到了一双能看见的眼睛’。老爷爷说‘很多眼睛一直在看’。还有这个符号......这一切似乎都和‘看’、‘眼睛’有关。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张超,你说......那个东西,会不会是某种......依靠‘看’来存在的
或者它想要‘看见’什么
张超皱起眉：像某种观察者但为什么要找上你
我不知道。林轩摇头,但我觉得答案可能就在这个房间里。那个门卫说四楼只有我这一户有人,其他都空了好几年了。但如果我能进入隔壁......
非法闯入张超瞪大眼睛,这太疯狂了！
还有更疯狂的选择吗林轩反问,今晚继续让那个东西用我的身体说话
最终,张超不情愿地同意了帮助林轩。
他们计划等到傍晚,大多数居民回家后,尝试撬开403房的锁。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
林轩尝试小睡一会儿,但一闭上眼就仿佛能感觉到那双全白的眼睛在注视着他。
最后他只好起来和张超一起看电视剧分散注意力,但两人都心不在焉。
傍晚六点,楼道里开始有一些动静——开关门声,脚步声,还有模糊的电视声。
看来这栋楼并非完全空置,只是居民极少且很少出门。
七点左右,声音逐渐平息。
七点半,林轩和张超悄悄走出404房,来到403门前。
张超从包里掏出一些简单的工具——他声称是从网上学来的生活小技巧。实际上,撬锁比想象中困难得多。
十分钟后,就在两人几乎要放弃时,锁芯终于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张超轻轻推开门,一股浓重的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两人忍不住咳嗽起来。
403房显然已经空置多年。
家具都被白布覆盖,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每走一步都会留下清晰的脚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腐的气息,令人窒息。
这里看起来正常得反常。张超小声说,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林轩没有回答。
一进入这个房间,他就感觉到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不是那种曾经来过的熟悉,而是某种布局和结构上的相似性。
他走向卧室,推开虚掩的门。
里面的布局几乎和404一模一样,只是方向相反。
家具同样被白布覆盖,窗户也被厚厚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
但有一点不同——在面对404房的那面墙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照片和笔记。
林轩倒吸一口冷气,走近那面墙。
张超跟过来,也惊呆了。
墙上贴着的,全是404房的照片——从各个角度,在不同时间拍摄。
有之前租客的生活照,有房间空置时的状态,甚至有几张显然是偷拍的——照片中的人正在睡觉或更衣。
天啊,这......张超说不出话来。
照片之间用线和图钉连接,旁边标注着大量笔记。
字迹潦草疯狂,内容令人不寒而栗：
他又看见了！这次是真的看见了吗
记录所有变化,必须完整记录！
眼睛越来越多了,它们无处不在！
今天是第七次尝试,还是失败。为什么看不见
隔壁新租客来了,年轻的眼睛,或许能成功......
林轩感到一阵反胃。
原来那种被窥视感并非错觉,真的有人——或者说,前403房的住户——一直在偷窥404房。
在墙的中心,贴着一张404房的户型图,上面用红笔标记出一个点,正好是林轩发现纸屑的那个角落。
旁边写着：最佳观测点,但仍有阻碍。需要一双能从那边看见的眼睛。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观察者必被观察。记录者必被记录。
这哥们完全疯了啊。张超喃喃道,他到底想看见什么
林轩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被墙角的一个小保险箱吸引。
箱门虚掩着,没有上锁。
他蹲下身,打开箱门。
里面不是钱或贵重物品,而是一堆笔记本和几个U盘。
最上面一本的封面上写着观测记录第七卷。
林轩翻开笔记本,里面的内容更加详细和疯狂。
记录者自称观察者,详细记录了404房每次租客的更替,以及他对每个租客的观察。
据他记载,404房有一个薄弱点,是两个世界的交界处,而他一直在尝试从这边看见那边的景象。
最后几页的记录变得越发混乱潦草：
它们知道我在看了！它们正在回看！
不能再独自进行了,需要帮手,需要另一双眼睛
隔壁新来的那个年轻人......他的眼睛或许能用......
今晚进行最后一次尝试,如果成功,我就能......
记录到此中断。
林轩感到浑身冰冷。
他现在明白了,那个前403房的住户,这个自称观察者的人,显然在进行某种危险的超自然实验,试图窥视某个另一边的世界。
而他的实验似乎引来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或者他自己变成了那种东西。
而现在,林轩似乎成了新的观察者,被选中的那双眼睛。
我们得把这些带走报警。张超坚定地说,这已经远远超出闹鬼的范畴了,这是刑事犯罪！
就在此时,404房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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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顿时僵住,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
他们出来时并没有锁404的门,谁会敲门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急促有力。
林轩悄悄走到403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看。
404房门前站着一个人影——是门卫老陈。
他正焦急地敲着门,低声呼唤：林先生你在里面吗
老陈的表情不是平时的冷漠或恐惧,而是一种焦急和......担忧
林轩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面对老陈。
他示意张超留在403房,自己则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陈师傅,我在这里。
老陈猛地转身,看到林轩从403房出来,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你......你进去了你怎么敢......
我需要答案。林轩平静地说,关于404房,关于之前的住户,关于所有奇怪的事情。你现在愿意告诉我了吗
老陈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长叹一口气：晚了,已经太晚了。既然你已经进去了......他恐惧地瞥了403房一眼,它已经知道你能看见了。现在它不会放过你了。
它到底是什么林轩追问。
老陈摇摇头,眼中满是恐惧：不是它,是它们。那些眼睛。一直在看,一直在等待一双能真正看见的眼睛。他抓住林轩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你必须离开,今晚就走！不要再回来了！
为什么如果我走了,它们会跟着我吗
老陈的表情给出了答案。恐惧之外,现在又多了一丝怜悯：我不知道它们能做什么。但我知道之前试图离开的人......都没有成功。
就在这时,403房内传来张超的一声惊叫。
林轩立刻冲回403房,老陈紧随其后。
房内,张超站在那面贴满照片的墙前,脸色苍白如纸,手指颤抖地指着墙面。
墙上,那些照片中所有人的眼睛——无论原本看向何方——现在全都转向了门口,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三人。
而在房间中央的地板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由灰尘组成的字迹：
欢迎加入观察。现在,轮到你们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