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邦藩招呼着陈怀民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就起身去给陈怀民磨咖啡去了。
一切就好像是当初他与肖特在虹桥机场三次见到石邦藩时一样。
但一切又都很不一样。
罗伯特·肖特已经静静躺在了虹桥机场的墓地里。
当年才刚刚16岁的少年,也将自己的名字从“陈天民”改成了“陈怀民”,成为了一名出色的中国空军飞行员。
还有就是
陈怀民看见石邦藩把咖啡机竖着固定在桌上,用仅剩的右手扭转着握把,吃力地将咖啡豆研磨成粉末,装入咖啡杯里。
石邦藩将咖啡粉与植脂末混在一起,分了一半装进马克杯,冲上开水,递给了陈怀民。
陈怀民接过那杯咖啡,心中五味杂陈:“石教官,这咖啡是必须得喝吗?”
“你都只剩一条胳膊了,还要自己磨咖啡喝,你得多热爱这一口啊?”
石邦藩将另外一杯咖啡冲好,用仅存的右手端了起来,苦笑着说道:“以前总是飞,喝咖啡是为了提神。现在飞不了了,不喝反而觉得头疼”
他怅然说道:“我好歹现在还能在这里喝咖啡,但毓全他们,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我喝咖啡,也要连上逝去战友们的那一份”
“而且,我只有喝咖啡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还是一个飞行员。”
陈怀民点了点头,虽然不太理解,但他也记住了这种独属于空军飞行员们祭奠战友的方式。
如果,我能够侥幸活下来,那我喝咖啡的时候,也要带上你们的那一份!
陈怀民低头的时候,忽然看到了石邦藩房间里一件他似曾相识,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一把日军的尉官刀!
半新的日本武士刀,鲛鱼皮刀柄
这分明就是第19路军蔡廷锴将军赠给驻守闸北火车站宪兵队的礼物?
石邦藩顺着陈怀民的目光望去,他不禁叹了一口气:“这是驻守闸北火车站的宪兵队第6团,第1营的遗物。”
“遗物?”
陈怀民顿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石邦藩点了点头:“镇守闸北火车站的所有宪兵与日寇血战不退,最终全部捐躯。”
“据说当时赶去支援的队伍,看到了一个战死的宪兵,被鬼子斩掉了头颅,依旧用这把刀撑住身体半跪着没有倒下。”
石邦藩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把尉官刀就变成了宪兵队的遗物,也成为了宪兵队精神的象征。”
陈怀民心中有些难过道:“我觉得那具尸体应该是李上真营长。”
“或者说,是不是李上真营长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这应该就是他们宪兵营的精神象征了”
石邦藩也点了点头:“后来这把尉官刀几经辗转,被送到了我所在的航空中队宪兵队,就被我一直挂在了墙上。”
他沉声说道:“每日激励我,不要忘记淞沪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陈怀民也点了点头,他正要喝咖啡,石邦藩又说道:“如果你是为了林岳龙来的,喝完这杯咖啡,你就可以回去了!”
陈怀民微微一愣。
石邦藩声音严肃了起来:“我在第十九路军的时候就知道,你跟林岳龙都是镇江老乡,又是好友。”
“你来帮他求情,完全在情理之中。”
他话音一转,继续说道:“但他的案子是上面督办要严查的,我不可能姑息养奸,更不会徇私枉法。”
“所以,陈怀民,你我的情分,可能只够我请你喝一杯咖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