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黑色福特汽车就开到了浙江省警官学校的门口。
中央航校是国民政府培养飞行员的院校,戒备森严。
但陈怀民第一次来到浙江省警官学校的时候,也觉得这里的警戒程度也不遑多让。
浙江省警官学校说是警官学校,其实是戴笠培养特工的学校。
学生们甚至还需要轮流在校门口持枪站岗,与军校无异。
王璐璐家的福特汽车当然是进不去的。
好在正好有陈淑贞这一届的女兵站岗,向教官请了假,扶着她进学校里去了。
入夜,风雪渐大,街上的黄包车夫们也都已经歇了。
陈怀民正要告辞。
王璐璐看了看车顶上薄薄的积雪,对着陈怀民说:“陈先生,我送你回航校吧?”
陈怀民刚想拒绝,王璐璐笑了笑说道:“陈先生,我们杭州的山林里没有老虎,更没有母老虎。”
“难不成还怕老虎吃了你不成?”
陈怀民只得硬着头皮与王璐璐一起坐在了车后排。
今日的行程虽不长,但陈怀民已经从其他浙大学生的口中得知了面前女孩的身份。
她叫王璐璐,今年19岁,比陈怀民只小一岁,但已经在国立浙江大学的文理学院的中国语文系念大二了。
她还是文理学院的学生会主席,写得一手好字。
浙江大学给中央航校第五期篮球队的“战书”,居然还真的是她写的。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
她还是浙江省金融巨头,某一位王姓银行家的独女,是真正的天之骄女,掌上明珠。
陈怀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姑娘会对自己如此主动。
毕竟,陈家虽然家境还算殷实,但与王家比起来,只能算是寒酸的小门小户了。
似乎是车里的空气有点闷,又或是气氛有些尴尬。
王璐璐摇下车窗,将手搁在窗户上,任由江浙的细雪轻轻透进车来,落在旗袍之上。
她轻声说道:“陈先生,民国二十一年的时候,东洋人打上海,你应该也记得吧?”
王璐璐说的民国二十一年,就是1932年的“一·二八”淞沪事变。
陈怀民当然记得,而且记忆深刻,他点了点头。
“我当时在第十九路军做学生义勇军,我记得!”
王璐璐接下来的话,就让他有些吃惊了。
“上海打起来后,父亲带着我连夜开车逃出上海,去苏州的路上”
王璐璐平静地说道:“汽车被前线溃下来的兵痞们抢走了,我们又遇到了流寇,抢走了我们身上的钱,就连司机伯伯也被枪杀了。”
“我们蓬头垢面,像难民一样逃到了苏州火车站。我爹掰下了一颗金牙,换来了两张回杭州的火车票。”
说到这里,陈怀民蓦然一愣:“然后?你们被日本人的飞机袭击了?”
王璐璐点了点头:“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吓坏了。我爹抱着只有15岁的我,躲在站台的柱子下面,哪怕被鬼子飞机的机枪打断了小腿,都没有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