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大西路上,银山门基督教堂的门口。
陈天和停下了自行车,撑起脚撑。
他与弟弟陈天民一起坐在教堂门前那最老的梧桐树下。
木质的长椅刷着斑驳的红漆,两端坐着两个熟悉又陌生的亲兄弟。
两人都沉默得没有开口,仿佛有一种无言的默契。
终于,当教堂晚课的钟声响起,悠扬的钟声以动人的旋律,缓缓飘荡在了小城的空中。
陈天民终于开口了:“哥,你应该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对吧?”
陈天和似乎也忍耐了很久,他忍不住说道:“天民,我想,我已经回不去义勇军了。”
陈天明似乎也早有心理准备,他点了点头。
“但你至少应该和林岳龙,他们告个别。”
“毕竟大家说起来都是在战场上一起扛过沙包的兄弟。“
陈天和咧嘴,露出一丝苦笑:“我怕我跟战友们见面了,我又会想走”
“所以,我根本都不敢见他们,连见一面都不敢!”
陈天民忍不住骂他:“哥,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脆弱了?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不是九岁带我上街抵嗯制日货,跟英国巡捕打架的哥哥?”
“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在前线为了保护蔡廷锴将军,子弹穿过钢盔,都没退缩的哥哥?”
“你的血性都到哪里去了?我想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软肋?”
听到陈天民说“软肋”两个字,陈天和的目光有些难受,他说道:“父亲、母亲,你,都是我的软肋!”
陈天民蓦然一愣。
陈天和看向缓缓随风飘落的梧桐黄叶,轻声说道:“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们的父亲只是想要追求我们家不会绝后吗?”
“那不过是他想让我们安心在前线的理由罢了!”
“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子女长命百岁,平平安安呢?”
陈天和看向弟弟,眼神冷静而坚定:“这一次去上海。是父亲纵容了我们,但是我们不能在父亲的偏爱里有恃无恐。”
“父亲他已经老了,该是时候我为父亲做一点事情,完成一些心愿了。”
陈天民顿时理解了陈天和的意思。
“哥,你要结婚后留在镇江,陪在父母身边?”
陈天和点了点头。
陈天民一把揪住了自己哥哥的衣领子。
“你才22岁,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禁锢在父母身边?”
“我们还有大好的时光和年华去建功立业,去做英雄!”
“记不记得,你常跟我说得那些英雄的故事?”
陈天民看向自己的哥哥:“霍去病、卫青、狄青、祖逖、宗泽,岳飞”
“这么多的英雄豪杰,有谁是被自己的父母束缚在身边的?”
“岳母刺字的故事,你也知道的一位真正的好的父母。不但不会阻挡我们,甚至还会支持我们!”
“你在第十九路军里学了那么一身的本事,就是让你回到家里做一个警察吗?“
“你对得起培养你的蔡廷锴将军吗?”
“你”
陈天和看向揪住自己衣领的弟弟。
16岁的弟弟,此时身高居然比他还要高。
气势凌人,仿佛他才是弟弟,揪住他的人是哥哥。
陈天和笑了笑说道:“毕竟不是每一位父母都是岳飞的母亲,爹只是想要我们两个人当中有一个人留在他身边”
“这难道不是已经是最低限度的要求了吗?”
陈天民揪住哥哥领子的手,蓦然松了开来。
陈天和却继续说道:“而且如果选择留下来的人是我,那么你不就可以去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