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民看向好友干裂的嘴唇,苍白的面容,心有戚戚然。
正要开口,林岳龙已是一把上前,就要拉着薛白站起来。
“老薛,起来,回家去!”
“蒋介石抗不抗日,关我们什么事啊?”
“你这么折腾自己做什么?”
林岳龙平日里是红卍字会的义工队长,干活有一身蛮劲。
此时,他竟是怎么也拉扯不动平时文文弱弱,文质彬彬的薛白。
薛白一条胳膊被林岳龙拽住,身体却像是千斤秤砣,纹丝不动。
林岳龙正要再用力,陈天民的大姐陈淑文已是上前直接拉开了他。
“你干什么?”
“他现在是病人,非常虚弱。你这样拉扯他,你想干什么?”
陈淑文把林岳龙拉开,俯下身对着薛白,关切道:“同学你好,我是卫生学校的学生,也是陈天民的大姐。”
“你现在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你已经多久没进食了?”
薛白脸上流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没什么的。我意已决,当局一天不北上抗日,我们两位学生就一天禁食。”
“鲁迅先生曾有诗云‘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现在该是我辈‘以血荐轩辕’的时候了。”
林岳龙一听,更加着急上火了,大声道。
“蒋介石抗不抗日,跟你什么关系啊?”
“老薛,要活着,活着才能打日本人!你懂不懂啊!”
林岳龙正要再冲上前去拉薛白,却被陈天民伸手给拦住了。
“老薛,鲁迅先生让我们爱国,但也没有让我们去死啊!”
薛白看了看陈天民,忽然就笑了起来:“天民,如果我们对这个国家都不舍得献出自己的生命,还拿什么说自己‘爱国’呢”
陈天民蓦然就愣住了。
后来的岁月里,他可能真的无数次地回忆起这个场景,回忆起他与青年好友薛白的对话。
还有那一句“都舍不得献出自己的生命,还拿什么说自己‘爱国’”。
林岳龙、陈天民,乃至陈淑文,都把这灵魂之问,更是深深地烙印在了心里。
薛白声音沙哑说道:“如果能够促成当局北上抗日,我等自会被视为英雄。”
“如果我等为呼吁抗日而死,此事定会给当局更大的压力,后续也必然会有更多的人效仿”
“虽一时不能促成北上抗日,但日积月累,终能聚细沙成塔,汇溪流而成海”
“抗日成功之时,华夏百姓自然知道潮流是我肇始。我与鲍恩琰也不失为一英雄了!”
陈天民与林岳龙都是一愣,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薛白干咳了几声,轻声说道:“老林,天民,一个人能当英雄的机会不多。一辈子可能就那么一两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作为朋友,我希望你们也能尊重我们的”
话未说完,“噗通”一声闷响从身边舞台的木质地板上传来。
薛白旁边的一个身影直挺挺地摔倒在了地板上。
他的脸直愣愣地砸在地板的白瓷碗上。
脆弱的瓷碗直接被砸得粉碎,锋利的瓷片则如刀割破了他的面颊。
冻得坚硬的米饭混杂着残羹冷炙与鲜血交融在一起,红黑色的木质地板上好像在数九寒冬里盛开出一团诡异的血花。
整个礼堂在那一声闷响后是刹那的死寂,随后
“鲍恩琰!”
“老鲍!”
林岳龙、陈天民异口同声惊叫起来。
陈淑文拎着药箱直接冲到了鲍恩琰的旁边,立刻打开药箱取出纱布。
她麻利地把鲍恩琰抱在怀里,一边用纱布给他止血,一边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