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三年多的太子回来了,还带回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子。
当我满心欢喜去寻他时,只见他跪在皇上跟前,声泪俱下地请旨废了我的太子妃之位,从今往后,他要与他真正相爱的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听到这话的我却是噗嗤一笑,天真,真是天真,难道他不知道只有我选谁谁才能是太子吗
想废了我,他算什么东西!
1.
独宠如良人
最终,太子还是没有如愿。我这个太子妃还是当得稳稳的。
只是东宫里,也添了一个如良人。
太子虽没实现他与如良人一生一世的诺言,但确实做到了对如良人独宠。
底下人看到这情况都唉声叹气,劝我多去与太子亲近,好歹不要失了我太子妃应有的体面。
我将话本往紫檀木桌上一扔,金玉镇纸磕出清脆的响。
跪在地上的老嬷嬷浑身一颤,花白的头发随着磕头的动作扫过冰凉的金砖:娘娘,太子殿下又在如良人院里宿了,四皇子都笑话小公子,说他有爹跟没爹似的......
没爹我忽然笑出声,伸手逗了逗趴在膝头玩算盘的景儿,我儿有娘就够了,要那东西做什么
景儿抬起头,四岁的小人儿已经长开了眉眼,粉雕玉琢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小手抓着我的衣袖晃了晃:娘亲,他们说爹爹不喜欢我。
我捏了捏他的脸颊,指尖划过他耳垂上那颗与先皇后一样的朱砂痣:他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东宫,将来是你的。
廊下忽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如良人那把娇滴滴的嗓子穿透窗纸:殿下!太子妃明知道臣妾闻不得龙涎香,偏要在我院外点这个,她就是容不下臣妾!
我慢条斯理地给景儿剥着橘子,橘瓣上的白丝都摘得干干净净:去告诉太子,声音透过敞开的窗棂飘出去,带着淬了冰的甜,如良人闻不得龙涎香,就把她挪去西跨院,那儿偏僻,熏不着她。
掌事太监愣在原地,脚边还散落着几片碎瓷。我抬眼时,鬓边的珍珠步摇晃出细碎的光:怎么要本宫亲自去挪
他慌忙跪地领旨,裙裾扫过碎瓷片发出刺耳的响。景儿忽然指着窗外:娘亲你看,爹爹把如良人抱走了。
我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太子正小心翼翼地将如良人打横抱起,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倒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如良人伏在他肩头,眼角的余光朝我的寝殿扫来,带着示威般的得意。
抱就抱吧。我收回目光,将剥好的橘子塞进景儿嘴里,吃你的,甜不甜
小家伙含着橘瓣点头,汁水顺着嘴角淌下来。我用帕子给他擦嘴时,金镯在腕间滑出清响——这对东珠镯是我十五岁生辰时,祖父送的礼物,彼时他刚平定北疆,回京时带了十二车战利品,只挑了这对最不起眼的珠子给我。
谁都知道镇国公府的嫡长女沈青芜不好惹。三岁能背《孙子兵法》,五岁随祖父在演武场驯马,十三岁替父亲草拟的边防策论,连先帝都赞有谢安之风。
当年父皇为太子选妃,满朝文武皆以为会选个温顺娴静的世家女,唯有我知道,父皇属意的必定是我——镇国公手握四十万边防军,我嫁入东宫,才能让这摇摇欲坠的储位稳如泰山。
2.
太子归来
太子第一次踏进我的寝殿,是在他回来的第三个月。彼时景儿正趴在地毯上临摹我的字迹,歪歪扭扭的权字占了半张纸。
他穿着月白锦袍站在门口,三年未见,眉眼间添了几分风霜,身上那股江南水汽却掩不住骨子里的蠢。这孩子......他的目光在景儿身上打转,喉结滚了滚,倒是长得像你。
我正用狼毫蘸着朱砂批改账册,头也没抬:殿下回来得巧,再过三月就是景儿的四岁生辰。
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晕开一点猩红。太子的声音忽然拔高:四岁我走时你尚未有孕!
景儿被吓得手一抖,毛笔掉在地毯上,墨汁晕开个黑团。我放下笔,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殿下是忘了你走前三个月,在我房里歇过。指尖点了点墙上的《坤舆图》,算算日子,可不就是四岁
太子的脸霎时涨成猪肝色,手指着我却说不出话。我忽然觉得好笑,当年祖父特意让人在他酒里加了暖情药,又让史官记下他宿在我房里的日子——镇国公府要的从来不是他的爱,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嫡子。
或许殿下记不清了。我抱起景儿,故意让孩子的手摸了摸他胸前的玉佩,但太医的脉案、钦天监的记录都在,总不能是假的。
太子的目光落在景儿耳垂的朱砂痣上,那是皇家血脉独有的印记。
3.
东宫风波
太子踏足我的寝殿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多半是为了如良人。有时是如良人想要东珠做的步摇,有时是如良人嫌西跨院偏僻要搬回来,每次来都摆出一副施舍般的姿态,仿佛我应承他的要求,是天大的恩典。
青芜,他坐在我对面的梨花木椅上,手里把玩着如良人绣的荷包,如良人说想请戏班子进东宫,你去安排一下。
我正教景儿辨认兵符上的纹路,闻言头也没抬:殿下忘了宫规不许私请戏班。
太子的脸沉了沉:你非要如此不近人情
不是不近人情,是守规矩。我拿起一枚虎符,在景儿眼前晃了晃,就像这个,没有虎符调不动兵,没有规矩治不了国。
景儿的小手抓住虎符,奶声奶气地说:娘亲说,规矩是给别人定的。
太子的脸色更难看了,猛地一拍桌案: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
我终于抬眼,将兵符收好:殿下是觉得,该教他如何为了女人不顾规矩从袖中抽出一卷账册,还是教他如何像殿下一样,三年不回,回来就忘了自己的责任
账册上记录着太子失踪三年间,东宫的各项支出,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太子的目光落在其中一页,那里记着他母妃淑妃挪用军饷的明细——这是我去年让人查的,镇国公府在户部的门生,查这点账还不是易如反掌
你......他指着我,手指抖得厉害。
我什么我将账册合上,声音轻得像羽毛,殿下若是觉得本宫记这些不合时宜,大可以去父皇面前告我一状。只是不知道,父皇看到这些,会不会觉得淑妃娘娘管不好自己的手。
太子猛地站起身,拂袖而去时带倒了身后的花架,青瓷瓶摔在地上,水渍溅湿了他的袍角。我看着他仓皇的背影,忽然想起三年前他刚失踪那会儿,淑妃哭着求父皇立她的小儿子四皇子为太子,是我带着镇国公府的将印闯进养心殿,把边防军的军报拍在父皇面前:北境未平,太子失踪事小,动摇国本事大。
那时我就知道,这东宫的天,该由我来撑。
4.
景儿生辰
景儿四岁生辰那日,东宫摆了流水宴。我特意让人请了镇国公府的旧部,席间祖父的老副将赵将军喝得酩酊大醉,拍着桌子喊:想当年,大皇子四如何的惊才绝艳......
话没说完就被我用眼神制止。他猛地惊醒,酒意褪了大半,讪讪地端起酒杯:老臣失言,该罚!
我浅啜一口酒,目光落在景儿身上。小家伙正拿着我的佩剑比划,那剑穗是用玄铁打造的,刻着个卫字——这是太子的姓氏,也是他亲生父亲的姓氏。
三年前太子坠崖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演武场练箭。祖父找到我时,盔甲上还沾着北疆的雪:太子没了,镇国公府不能没了倚仗。他身后跟着个穿玄甲的少年,眉眼凌厉如刀,耳垂上那颗朱砂痣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这是大皇子卫凛,当年皇后被废,他被贬为庶人,是我偷偷接回来的,安置在军中。
少年单膝跪地时,玄甲碰撞出清脆的响:如今没有大皇子,只有小将卫凛。参见小姐。
那时我才明白祖父的意思。太子失踪,东宫不能无后。三月前的与太子同房没能让我有孕,如今,只能另寻他法。
而卫凛,是个极好的人选。
与卫凛真正熟悉,是在那年冬天。我以查阅先皇后遗物为由,住进了冷宫旁的静心苑,卫凛则扮成侍卫守在院外。
第一夜就下了雪,我翻遍了先皇后的旧物,只找到半本《女诫》,书页里夹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稚嫩的字迹:母后说,女子也能统兵。
正看得出神,窗外传来刀剑相击的脆响。推窗时,见卫凛正与三个黑衣人缠斗,玄甲上的雪被血染成暗红。他的剑法狠戾如狼,招招直击要害,转眼就将人尽数斩杀。
这些是淑妃的人。他抹了把脸上的血,耳坠上的朱砂痣更艳了,小姐不该留着那个给您下毒的侍女。
我忽然想起白日里让那侍女去给淑妃送假消息,原来是故意引蛇出洞。你怎么知道我在钓鱼
他从怀里掏出个香囊,里面是半枚断裂的玉佩:这是母后给我的,说若遇危难,可凭此找镇国公府相助。
雪落在他肩头,竟像落了层霜。我忽然明白,这少年与我一样,背负着血海深仇。那晚我们在灯下谈了很久,他说先皇后是被淑妃诬陷与侍卫有染才被废,说被贬为庶人后被淑妃派人暗杀,说他辗转三年才找到外祖父......
我知道你的计划。他忽然抬头,目光灼灼,让我留下吧,我能帮你。
你不怕吗
怕什么他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跟着小姐,总比在岭南当流民强。
那夜之后,卫凛成了我的暗卫统领。他帮我清理了东宫所有淑妃的眼线,帮我打通了与祖父的秘密通道。
5.
御花园对峙
御花园的鎏金铜缸里,锦鲤甩尾搅碎满池天光。
我斜倚在水榭美人靠上,悠闲看着画本。
远处景儿屁颠屁颠地跑到花园的另一边,由乳母陪着捕蝶,小家伙的银锁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
突然,一阵脚步声急促地响起。
娘娘!乳母抱着景儿慌张地跑来,声音发颤。
后面如良人带着乌泱泱一片宫女太监快步走来,鬓边的珍珠串子撞得叮当作响,
乳母手里捧着个碎裂的琉璃盏,跪在地上哭嚎:娘娘!如良人说这盏是小公子打碎的,非要掌他的嘴!
景儿吓得往我怀里缩,小手紧紧攥着我的凤袍:娘亲,我没有……
我没看那如良人脸上的挑衅,只把玩着指间的翡翠扳指,: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本宫的儿子
我以为如良人要大放厥词,却没想到她忽然屈膝,却只弯了半膝,娇滴滴的声音里裹着针:臣妾不敢动小公子,只是想请太子妃娘娘评评理——这盏是西域进贡的暖玉盏,碎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话音未落,太子和淑妃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太子一把扶住如良人,皱眉瞪我:青芜,不过是个孩子,你何必动怒
淑妃则摇着团扇,扇尖点了点景儿:小孩子家没规矩,是该教教。
我终于抬眼,目光扫过他们三人,像看三只跳梁的蚂蚱。扬手将翡翠扳指掷在地上,碎裂的脆响惊飞了池边的白鹭:来人。
候在廊下的卫凛立刻上前,玄甲上的寒光映得如良人脸色发白:娘娘。
掌嘴。我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景儿的发顶,给她二十个耳光,让她知道东宫的规矩——主子说话,奴才插什么嘴。
卫凛领命的瞬间,太子厉声喝止:谁敢动她!
卫凛的手半分没有犹豫,反手扣住如良人的后颈,左右开弓的脆响在御花园里回荡。
太子的脸霎时涨成紫猪肝色,你简直放肆!
我不由笑出了声,殿下是忘了这东宫的侍卫,归本宫调遣。
说着,从袖中甩出块虎符碎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镇国公府的兵符,殿下认得吧
如良人起初还哭喊着殿下救我,打到第十个耳光时,已经只剩嗬嗬的呜咽,两边脸颊肿得像发面馒头。
淑妃的团扇啪地掉在地上:沈青芜!你敢在御花园行私刑!
私刑我慢悠悠起身,凤钗上的垂珠扫过如良人惨白的脸,她冲撞嫡子,污蔑皇长孙,按宫规该杖毙。本宫只赏她二十个耳光,已经是仁慈。
俯身捏住如良人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现在知道错了
她嘴里淌着血沫,含糊着点头。我嫌恶地松开手,掏帕子擦了擦指尖:拖去西跨院,罚跪三天三夜,没本宫的命令,一滴水一粒米都不许给。
如良人被拖走时,太子还在嘶吼:沈青芜!我跟你没完!
我却懒得再看他,只牵着景儿的手往回走。
小家伙仰着脸,眼睛亮闪闪的:娘亲,他们不敢欺负我们了吗
我捏了捏他的小脸,看卫凛遣人清理如良人跪过的地方——那里的青砖被血浸出暗红的痕:记住,这天下只有两种人:踩人的,和被踩的。你娘亲是前者,你也该是。
淑妃站在原地,团扇遮着半张脸,我走过她身边时,故意让凤袍的下摆扫过她的鞋尖:对了,忘了告诉淑妃娘娘,您那宝贝儿子四皇子,昨日偷了太医院的千年雪莲讨好如良人,本宫已经替您罚他在宗人府抄《资治通鉴》了——一百遍,少一个字,就掌他的嘴。
淑妃的肩猛地一颤,我却没再回头。阳光透过水榭的雕花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这深宫的棋局——而我,早已是执棋的手。
6.
皇子受罚
四皇子卫恪偷太医院千年雪莲的事,我本想小惩大诫,没料想那小子竟在御花园堵景儿,拿着根沾了泥的树枝抽打他的小靴子:野种!我娘说了,你根本不是太子哥哥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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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母抱着景儿来报时,小家伙的眼眶红得像兔子,却死死咬着唇不肯哭:娘亲,我不是野种。
我正在看卫凛送来的密报——卫恪不仅偷雪莲讨好如良人,还私藏了突厥进贡的弯刀,夜夜在府里练习砍杀,嘴里念叨的竟是杀了沈青芜和她的野种。
指尖捏着那页密报,纸角被攥得发皱。忽然笑了,笑得窗台上的鹦鹉都炸了毛:带景儿去偏殿等着。
起身时,凤袍的拖尾扫过案几,将卫恪的生辰八字掀落在地。那是淑妃特意请钦天监算的,说这孩子有帝王相,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短命相。
卫凛。我站在廊下,看云卷云舒,去把四皇子‘请’到刑房。
卫凛的玄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娘娘要如何处置
不必伤他筋骨。我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梧桐叶,但要让他记住疼——用沾了盐水的藤条,打他二十下手心。
卫凛领命而去时,我忽然补充:让所有皇子公主都去刑房看着,告诉他们,这就是对皇长孙不敬的下场。
刑房的血腥味还没散尽,上个月处死的淑妃党羽的血渍还在青砖上泛着黑。卫恪被押进来时,还在挣扎嘶吼:沈青芜!你敢动我我娘不会放过你!
我坐在刑房正中的紫檀木椅上,景儿站在我身侧,小手被我紧紧牵着。看着李恪被按在刑架上,他的掌心很快被盐水藤条抽得血肉模糊,起初还哭喊咒骂,到后来只剩呜咽。
其他皇子公主吓得脸色惨白,最小的六公主甚至哭出了声。我却让乳母给景儿剥了颗蜜饯:看着,记住了。
李恪的惨叫声渐渐低下去时,淑妃疯了似的闯进来,扑到刑架前:恪儿!我的恪儿!
转身瞪我时,眼里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刀子:沈青芜!你敢对我儿子动刑我要去父皇面前告你!
告我我笑了,从袖中甩出卫恪私藏的突厥弯刀,告我惩治私藏敌国兵器的逆子还是告我替陛下教训不知尊卑的皇子
弯刀落在淑妃脚边,上面的狼头纹章刺得人眼疼。她的脸霎时惨白,踉跄着后退半步。我知道,这把刀足够让卫恪在父皇心里的印象彻底烂掉。
带四皇子下去包扎。我站起身,凤钗上的垂珠晃出冷光,罚他在宗人府抄《孝经》一百遍,没抄完不许出来。
路过淑妃身边时,我故意停了停,声音轻得像耳语:淑妃娘娘,管好你的狗。再敢咬我儿子,下次剁的就是狗头。
淑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知道,这一局,我又赢了。
走出刑房,景儿忽然仰起脸:娘亲,他以后还会欺负我吗
我捏了捏他的小脸,看天边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不会了。因为他知道,欺负你,就是跟我作对,跟镇国公府作对,跟这天下作对。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我知道,这只是开始,往后的路还很长,但我会让他一步步学会,如何做一个真正的强者——不是靠哭,不是靠躲,是靠手里的权,心里的狠。
回到寝殿时,卫凛来报:娘娘,太子去如良人院里了,听说在为四皇子的事发脾气。
我正在给景儿讲故事,闻言淡淡道:随他去。
翻到《史记》里吕后本纪那一页,指着上面的字:景儿你看,这上面写着,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忌狠辣。
小家伙的手指点在人彘两个字上,奶声奶气地问:娘亲,这是什么意思
我合上书卷,笑了:等你长大就懂了。现在,该睡觉了。
看着景儿熟睡的脸,我忽然觉得,这深宫的夜,也没那么难熬。至少有这么个小团子在身边,让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有意义。而那些挡路的,无论是谁,都得死。
御座之上,从来容不得半点心软。我沈青芜,从踏入东宫的那一刻起,就没打算做个贤良淑德的太子妃。我要的,是这天下,是让我的儿子,堂堂正正地站在这万里江山之巅。
至于那些绊脚石,卫恪也好,如良人也罢,甚至是那个蠢钝的太子,不过是我登顶路上,用来垫脚的尘埃罢了。
7.
如良人有孕
如良人有孕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给景儿缝制小铠甲。针线穿过皮革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极了暗处涌动的暗流。
太子欣喜若狂,跑到我这里来时,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青芜,如良人有孕了!是我的孩子!
我手里的银针顿了顿,刺破了指尖,血珠滴在铠甲的玄色布料上,像朵绽开的红梅。
这匹玄色缎子是祖父送的,据说是用乌斯藏的冰蚕丝织的,刀枪难入——镇国公府的孩子,连玩物都带着杀气。
恭喜殿下。我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太子大概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竟没听出我语气里的冷淡,自顾自地说:我要请父皇下旨,封如良人为侧妃。
殿下觉得合适吗我放下针线,直视着他的眼睛,如良人刚刚得封良人,现在又要封侧妃,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太子的脸沉了沉:你又要阻拦我
不是阻拦,是为殿下着想。我拿起那件小铠甲,在景儿身上比了比,就像这个,若是做得太大,穿着不合身,反而会碍事儿。如良人的名分也是一样,得一步一步来,才稳妥。
太子显然没听进去,冷哼一声便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转身从妆奁底层抽出个紫檀木盒,里面是之前淑妃为我准备的补身子的药。好东西啊!
去,我将紫檀木盒递给侍女,把这个送到如良人院里,就说是淑妃娘娘特意让人寻来的安胎药。
侍女接过木盒时,指尖微微发颤。
8.
流产风波
如良人的孩子没能保住,据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太子悲痛欲绝,认定是我做的手脚,冲进我的寝殿时,眼睛红得像要吃人。
沈青芜!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我要杀了你!
他拿着刀对着我就欲砍下,可只砍到一半,他整个人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撞到了门上。哇的声音,吐出好大一口血。
这人,还真是不长记性。都说了东宫侍卫随我调动,却还敢对我动手,啧啧。
来人,将太子抬回如良人那,可别死在这了。晦气!
如良人流产,自有太医诊断,殿下若是觉得是我做的,大可以去父皇面前告我,看看父皇信不信。
对了,那药可是之前你的好母妃送来给我补身体的,你说,它到底有没有问题呢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太子,就看在他心里是母妃重要,还是如良人重要了。
太子的气势弱了些,显然是想到了父皇对镇国公府的忌惮。
他恨恨地瞪着我: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大概是去找如良人了。
我抱着吓得瑟瑟发抖的景儿,轻轻拍着他的背:不怕,娘亲在。
景儿的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襟,哽咽着说:娘亲,爹爹好可怕。
他不可怕,他只是蠢。我看着窗外飘落的花瓣,声音冷得像冰,蠢得以为女人之间的争斗,只是为了男人的宠爱。他不知道,我们争的,从来都是自己和孩子的未来。
我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祖父教我射箭时说的话:芜丫头,这箭要么不射,要射就射穿靶心。如今看来,对付太子这等猎物,连箭都嫌浪费。
9.
太子回宫
太子回来那日,卫凛正在教景儿学射箭。小家伙穿着小小的玄甲,拉着迷你版的长弓,姿势竟有模有样。
小姐,卫凛的声音压得极低,要不要......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我摇摇头,看着城门口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留着他还有用。
卫凛的拳头攥得咯咯响,耳坠的朱砂痣在阳光下泛着红:他配不上小姐。
我从来没指望他配。我接过景儿射出的箭,箭头正中靶心,他只是我手里的棋子,现在这颗棋子回来了,正好能替我们挡些风雨。
转身时,瞥见卫凛放在箭筒旁的玉佩——那是我去年生辰送他的,与我腕间的是一对。他一直贴身戴着,连洗澡都不摘。
景儿该午歇了。我避开他的目光,声音淡了些,你去盯着太子,看看他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卫凛领命而去时,玄甲的鳞片在石板路上划出细碎的响。我抱着景儿站在廊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他说跟着小姐,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时我只当是少年人的热血,直到有一次被淑妃的人围困在御花园,他替我挡了三箭,昏迷前还死死攥着我的衣角。从那时起,我便知道,这少年是可以托付性命的。
10.
如良人底细
如良人刚进东宫时,卫凛就查来了她的底细——本名阿古拉,是突厥王的私生女,三年前故意接近失踪的太子,目的是搅乱大胤朝局。
要不要现在揭穿她卫凛将密信放在我案头,上面还沾着突厥特有的香料味。
我正用朱砂笔圈点太子的奏折,那些字迹歪斜的文字里,处处透着对如良人的迷恋。
不急。笔尖在一生一世一双人上打了个叉,留着她,正好能让太子离淑妃远点。
卫凛的眉峰蹙得更紧:可她总在太子面前说您坏话。
说就说吧。我放下笔,看着窗外初开的红梅,让太子觉得我是个善妒的毒妇,才不会防着我。
说着,忽然想起昨日见卫凛练剑,他的左肩还在隐隐作痛——那是替我挡箭留下的旧伤。让太医给你看看吧。
他的耳尖忽然红了:不用,老毛病了。
我没再坚持,从妆奁里取出个瓷瓶,里面是祖父送来的北疆特效药:睡前敷上,别落下病根。
他接过瓷瓶时,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像触电般缩了回去。我忽然觉得好笑,这少年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私下里却比姑娘家还腼腆。
11.
朝堂制衡
父皇的身体时好时坏,朝堂上的局势也变得微妙起来。淑妃仗着太子回来,在后宫越发跋扈。
一日早朝,淑妃的兄长,也就是当朝太尉,在朝堂上提出要削减东宫的用度,理由是太子已经回来,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厚待太子妃。
消息传到东宫时,我正在给景儿讲《孙子兵法》。小家伙听得入迷,小眉头皱得像个小老头。
娘娘,这可如何是好掌事太监急得满头大汗,若是用度削减了,咱们东宫的人怕是都要跟着受委屈了。
我合上兵书,慢悠悠地说:去告诉太尉,我愿意削减,但东宫的用度是父皇定的,要削减也得父皇下旨。
另外,让账房把这三年东宫的各项支出整理出来,送到御史台去,让他们看看,咱们的每一分钱都花在了哪里。
掌事太监愣了愣:送到御史台那不是......
那不是让他们挑错,是让他们看看,谁在真正为东宫着想。
我拿起一支狼毫,在宣纸上写下制衡二字,记住,有时候退一步,不是认输,是为了更好地前进。
果然,御史台收到账册后,很快就有人上奏,说太尉削减东宫用度是别有用心,怕是想动摇国本。
父皇本就对淑妃一族有所忌惮,当即斥责了太尉,还赏赐了不少东西给东宫,算是给了我一个体面。
太子听说这件事时,正在如良人院里陪着赏花。他冲进我的寝殿,脸色铁青:是不是你做的你非要跟我母妃过不去吗
我正看着景儿练习射箭,小家伙拉着小小的弓,姿势有模有样。闻言淡淡道:殿下觉得,是我跟她过不去,还是她想针对我
太子语塞,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就不能安分守己吗
我很安分。我看着景儿射出的箭正中靶心,满意地点点头,安分地守着我的太子妃之位,安分地教我的儿子,安分地等着他将来继承大统。
太子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拂袖而去。我知道,他大概是终于意识到,我不是那个可以任由他拿捏的太子妃了。就像祖父说的,镇国公府的女儿,进了宫也是带枪的。
12.
父皇驾崩
父皇驾崩那日,淑妃果然动手了。
她让人封锁了养心殿,又派禁军包围了东宫,拿出假的遗诏,想趁乱拥立幼子登基。
小姐,卫凛的声音从房梁上传来,玄甲与木梁碰撞出轻响,西宫门的禁军已经被我换成咱们的人,国公的大军也快到了。
我正给景儿穿小铠甲,闻言点点头:按计划行事。
卫凛跃下房梁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烛火晃了晃。他看着景儿身上的迷你玄甲,忽然笑了:跟我小时候穿的一模一样。
等这事了了,让他跟你学兵法。我将景儿抱起来,小家伙的手抓住卫凛的玄甲鳞片,咯咯直笑。
卫凛的目光软得像水,伸手想摸景儿的头,又猛地收回手:我去准备了。
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我忽然觉得,这深宫或许也不全是寒凉。至少有这么个人,懂我的筹谋,护我的周全,还把我的孩子视若己出。
淑妃,这遗诏是假的吧我站在丹陛之下,声音清亮,真正的遗诏,在这里。
我展开遗诏,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传位于皇长孙景儿。四皇子和淑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淑妃尖叫着:你胡说!这遗诏是假的!是你伪造的!
是不是伪造的,让大臣们看看就知道了。我将遗诏递给旁边的丞相,丞相是父皇的老臣,应该能认出父皇的笔迹。
丞相接过遗诏,仔细看了看,然后跪下磕头:陛下圣明!遗诏是真的!
其他大臣见状,也纷纷跪下,高呼万岁。四皇子慌了神,拔剑指向我:沈青芜!你敢骗我!
我没骗你,是你自己太蠢。我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父皇真的信任你们母子吗他早就料到你们会有这一天,所以才把遗诏交给我保管。
祖父带着兵马冲了进来,将四皇子和淑妃团团围住。四皇子看着围上来的士兵,终于明白了自己大势已去,瘫倒在地。
13.
登基大典
太和殿的血迹被连夜清理干净,金砖缝里的暗红却像洗不掉的疤。我坐在龙椅上,看着卫凛带人押着太子和如良人进来,如良人吓得浑身发抖,嘴里还喊着殿下救我。
听说被卫凛带兵找到时,他们还在翻云覆雨。
可真是,哎…
将如良人废为庶人,送去皇陵守墓。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终生不得回京。
卫凛领命而去时,脚步顿了顿:小姐,太子......
明日登基大典,让他跪在最前面。我看着案头的龙袍,十二章纹在烛火下闪着金光,我要让他亲眼看着,他弃之如敝履的太子妃,如何成为这天下的主人。
卫凛没说话,只是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时,玄甲的鳞片反射出冷光,竟像落了层霜。
深夜的御花园,我披着狐裘等他。月光落在他肩头,玄甲上的血迹已经擦干净,却还留着淡淡的腥气。
都安排好了我递给他一壶酒,是祖父珍藏的北疆烈酒。
他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嗯,明日早朝,会有御史带头奏请您登基。
辛苦你了。我看着他耳坠的朱砂痣,忽然想起先皇后,等坐稳了这龙椅,我就为先皇后平反。
他猛地抬头,眼里的光比星光还亮:真的
自然。我笑着碰了碰他的酒壶。
酒液洒在金砖上,像极了那年雪夜的血。他忽然抓住我的手,玄甲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小姐,等这一切结束,我们......
话没说完就被我打断:卫凛,你知道的,我不能......
我知道。他猛地松开手,耳尖红得像要滴血,我只是......
好好辅佐景儿。我转过身,不敢看他的眼睛,这是我们共同的责任。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走了,才听见他说:好。
14.
龙椅之上
朝阳透过太和殿的窗棂,照在龙袍上,金线绣的日月星辰仿佛活了过来。我一步步踏上丹陛,卫凛穿着禁军统领的铠甲,站在丹陛之下,目光始终追随着我。
百官的朝拜声震耳欲聋,我却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擂鼓般响。走到龙椅前时,忽然回头,正对上卫凛的目光。他的眼里没有敬畏,没有仰慕,只有满满的骄傲,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能做到。
转身坐下,龙椅的冰凉透过衣料传来,却让我无比安心。传朕旨意!我的声音传遍大殿,追封先皇后为昭烈皇后,牌位入太庙!
卫凛护国有功,封镇北侯,掌京畿兵权!
镇国公沈毅劳苦功高,加食邑三千户!
废太子卫弘,囚于宗人府,终生不得出!
一道道旨意落下,卫凛的拳头始终紧紧攥着,耳坠的朱砂痣在阳光下亮得惊人。我知道,他在为我高兴,为他的母亲高兴,也为我们共同的目标终于实现而高兴。
礼毕后,百官退下,殿内只剩我们三人。我看着卫凛抱起景儿,小家伙的手抓住他的玄甲,喊着卫叔叔,忽然觉得,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以后常来宫里看看。我看着他,目光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柔软。
他的耳尖又红了:臣,遵旨。
抱着景儿走出太和殿时,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像镀了层金。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雪夜,少年说跟着小姐,我什么都愿意做。
如今,他做到了。我也做到了。
御座之上,江山在握。身边有血脉相连的孩子,身后有生死相托的知己,这深宫的寒凉,终究被这至高无上的权力和一丝丝的暖意,悄悄融化了。
15.
真相大白
废太子被关在宗人府的第五年,我带着景儿去看他。他已经成了个佝偻的老头,见了我却忽然疯了似的扑过来,被铁链拽得踉跄:沈青芜!景儿到底是谁的孩子!
我让景儿站在廊下,自己走到牢门前,指尖划过冰冷的铁栏:你真想知道
从袖中取出个褪色的锦囊,里面是半枚断裂的玉佩。你失踪那年,我找了个俊俏的小将,他耳垂上也有颗朱砂痣。声音轻得像叹息,景儿,是他的。
太子的眼睛猛地瞪大,像是要从眼眶里凸出来。你骗我......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晃了晃那半枚玉佩,你母妃派人追杀我那晚,是他替我挡了箭。我怀了他的孩子,只能借你的名头生下来。
指尖点了点他的胸口:你以为父皇真信景儿是你的种他早就知道景儿是卫凛的孩子,当年废后,贬黜卫凛本就非他本意,你说,他会不会护着他心爱女人的孩子
太子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溅在牢门上,像极了那年景儿打翻的墨汁。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当了四年的便宜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