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军训上校花骂我的视频火了。
校花在里面梨花带雨地控诉我暑假对她的霸凌。
我震惊地想找男友解释。
他却当着千人的面,狠狠甩了我两个耳光。
你怎么能这么恶毒小雪那么善良,你却欺负她！
小雪,那个假期偶遇我男友后就粘着不放的校花。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尝到了嘴角的血腥味。
原来,我的清白和尊严,是可以被一个视频轻易践踏的。
没有说什么,我只是在被打得半死后,悄悄办理了退学。
男友却疯了。
你不是要解释吗为什么不解释了
为什么要退学
01
手机屏幕上,那个爆红的短视频已经有了三十万播放量。
标题赫然写着：青北校花泣诉暑假遭室友恶意霸凌
我的手在颤抖。
不是因为愤怒,是因为不敢相信。
视频里,江雪楚楚可怜地坐在宿舍床上,眼眶通红。
那张精致的脸,我见过太多次了。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暑假的时候,我室友沈念一直针对我。
她的声音颤抖着,像受惊的小鹿。
她把我的衣服剪烂,往我床上倒脏水,还……还拍我洗澡的照片威胁我。
她哽咽着,泪水顺着精致的脸庞滑落。
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她说如果我说出去,就把照片发到网上。
手机差点从我手中滑落。
这怎么可能
暑假我根本没有和江雪住在一起,我们甚至不是室友！
今天军训就要开始了,我真的好害怕再见到她……
江雪在视频最后抽泣着说。
弹幕疯狂刷过：
天哪,这个沈念也太恶毒了吧！
校园霸凌必须严惩！
心疼小雪女神,抱抱。
人肉这个沈念！让她社死！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
像有一万只蜜蜂在耳边盘旋。
02
我慌乱地拨通秦砚的电话。
他是我交往两年的男朋友。
两年了,七百多个日夜。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那边传来嘈杂的背景音,像是在食堂。
秦砚,你看到那个视频了吗江雪她在撒谎！我暑假根本没有——
沈念。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比去年冬天北京零下二十度的风还要冷。
我一愣：什么
我已经看过视频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
小雪把截图都给我看了,你威胁她的聊天记录,还有你偷拍的照片。
那是假的！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秦砚,你相信我,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
一秒,两秒,三秒。
那种沉默比任何指责都让人难受。
小雪为什么要诬陷你
他终于开口了。
她图什么
是啊。
在所有人眼里,江雪图什么呢
她是公认的校花,家境优越,父亲是上市公司老板,母亲是知名画家。
成绩优异,年年拿奖学金。
追求者无数,光是送花就能开个花店。
而我呢
除了是秦砚的女朋友,一无是处。
普通家庭,成绩中等,长相普通。
如果不是秦砚,我在青北就是个透明人。
我……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十分钟后军训集合,你最好想清楚怎么解释。
秦砚挂断了电话。
嘟嘟的忙音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03
我跌跌撞撞地跑向操场。
必须要解释清楚。
必须要让秦砚相信我。
这是我唯一的念头。
九月的北京还很热,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可是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到操场时,看到的场景让我如坠冰窟。
江雪站在秦砚身边。
她穿着崭新的军训服,扎着高马尾,素面朝天也美得惊人。
她低着头在抹眼泪,肩膀微微颤抖。
而秦砚正轻声安慰她。
他的手搭在她肩膀上。
那只手,昨天晚上还牵着我的。
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同学。
三三两两,窃窃私语。
所有人都对着江雪投去同情的目光。
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厌恶。
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她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所有人都转过头看我。
那些目光像刀子。
一把把割在我身上。
我深吸一口气,走向秦砚。
我们需要谈谈。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秦砚缓缓转过身。
他看我的眼神很陌生。
陌生到让我心慌。
我们明明昨天还在一起看电影。
他还给我买了爆米花,说我最近瘦了。
可现在,他看我就像在看一个罪犯。
沈念,你应该向小雪道歉。
他的声音很冷静,像在宣判。
我为什么要道歉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什么都没做！
证据都在这里,你还想狡辩
秦砚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一些截图。
江雪适时地抽泣了一声。
算了,秦砚哥哥,不要为难念念了,可能……可能她有什么苦衷。
秦砚哥哥。
这个称呼让我浑身发冷。
什么时候开始,她叫得这么亲密了
我记得上学期,江雪还叫他学长。
04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秦砚突然提高了音量。
引得更多人围观过来。
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形成了一个圈。
我站在圈子中央,像个被审判的犯人。
他举起手机,上面是一些聊天截图。
这是你的微信号吧你威胁小雪,让她不要把暑假的事说出去。
我凑近一看。
确实是我的头像和昵称。
甚至连朋友圈背景都一模一样。
但我从来没有发过这些消息。
这是假的……
我的声音在发抖。
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愤怒。
假的
秦砚冷笑。
那个笑容我从没见过。
那这个呢
他划到下一张图。
是一些模糊的照片,看起来像是偷拍的。
虽然看不清脸,但背景确实像是浴室。
你偷拍小雪洗澡,用这个威胁她,你还是人吗
围观的人群开始骚动。
天哪,真的假的
看起来不像是假的啊。
这个沈念真恶心！
亏她长得人模人样的。
秦砚怎么会找这种女朋友
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进耳朵。
我感觉天旋地转。
这些都是假的。
可是我要怎么证明
秦砚,你冷静一点。
我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我们两年了,你应该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
两年啊。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是在图书馆。
他坐在窗边看书,阳光洒在他身上。
我暗恋了他整整一个学期才敢表白。
我试图抓住他的手。
想让他想起我们的过往。
他却像触电一样甩开。
那个动作,比任何言语都伤人。
然后,他扬起右手。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操场上回荡。
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
然后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
05
我被打蒙了。
左脸火辣辣地疼。
嘴角有铁锈味蔓延。
是血的味道。
秦砚打了我。
在所有人面前,他打了我。
两年的感情,七百多个日夜。
比不过一个视频。
比不过江雪的几滴眼泪。
我捂着脸,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
不是因为疼。
是因为心寒。
彻骨的寒。
还不够吗
秦砚的声音像从地狱传来。
第二个巴掌又落了下来。
这一次更重。
我踉跄着差点摔倒。
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
你欺负小雪的时候,有想过她的感受吗
他的眼睛充血,像一头愤怒的野兽。
她那么善良,那么单纯,你怎么下得去手
善良单纯
我想笑,但是笑不出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有人开始拿手机拍摄。
闪光灯刺得我睁不开眼。
打得好！
这种人就该教训！
校园霸凌零容忍！
秦砚真男人！
每一句欢呼都是一把刀。
江雪躲在人群后面。
我看见她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
只有一瞬间。
转眼她又是那个楚楚可怜的受害者。
够了,秦砚哥哥,不要打了……
她上前拉住秦砚的手。
声音柔弱,却每个字都能让所有人听见。
念念可能真的有苦衷,我们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多么善解人意啊。
多么宽容大度啊。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暑假,七月末的某一天。
我在商场遇见秦砚和江雪。
他们在一起逛街,有说有笑。
我问秦砚怎么回事。
他说江雪心情不好,他作为学长安慰一下。
我当时信了。
现在想想,我真傻。
06
解释她有什么好解释的！
人群中冲出一个男生。
是学生会的体育部长赵明。
他一向仗义执言,嫉恶如仇。
此刻脸涨得通红。
兄弟们,这种恶毒的女人,就该给她点教训！
话音刚落,一个水瓶砸在我头上。
冰凉的水顺着头发流下来。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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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本、水瓶、甚至还有人脱下军训的帽子扔过来。
滚出青北！
霸凌者不配在这里！
人渣！
去死吧！
东西雨点般砸在身上。
我抱着头蹲下身。
可是没用。
有人冲上来踢了我一脚。
我摔倒在地。
更多的脚踢过来。
肚子上,背上,腿上。
每一脚都很重。
像是要把我踢死。
我蜷缩成一团。
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真的会死的。
恍惚间,我看见秦砚就站在不远处。
他没有阻止。
只是冷冷地看着。
仿佛地上的不是他交往两年的女朋友。
而是一个罪有应得的陌生人。
一个该死的霸凌者。
我想起去年冬天。
我发高烧,他守了我一整夜。
给我擦汗,喂我喝水。
说要保护我一辈子。
现在看来,真是讽刺。
住手！都给我住手！
教官的怒吼声传来。
人群才渐渐散开。
我躺在地上。
浑身都在疼。
血,到处都是血。
染红了军训服,染红了地面。
意识开始模糊。
最后看到的,是江雪站在秦砚身边。
她挽着他的手臂,笑得很甜。
07
我被送进了医院。
肋骨骨裂两根。
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
轻微脑震荡。
医生说,再晚一点,可能就没命了。
小姑娘,要不要报警
医生皱着眉问我。
我躺在病床上,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
报警
报什么警
说我被诬陷了,可是我没有证据
说我差点被打死,可是他们会说这是正义的制裁
说我的男朋友打了我,可是他会说我活该
我摇了摇头。
我是医生,见过太多这样的事。
医生叹了口气。
有时候,沉默不是解决办法。
我知道。
但我累了。
真的累了。
护士进来换药的时候,同情地看着我。
小姑娘,你家人呢
家人
我父母在外地工作,一年回来不了几次。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没事,我一个人可以。
护士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夜深了。
病房里很安静。
只有仪器偶尔的滴答声。
我终于拿起手机。
几千条消息。
未接来电,微信,短信。
我没有勇气打开。
大概都是辱骂吧。
我被踢出了所有的群。
班级群,社团群,连寝室群都没了。
微博私信里全是恶毒的诅咒。
有人把我的个人信息都扒了出来。
包括家庭住址和父母的电话。
说要让我全家都社死。
我翻到秦砚的对话框。
最后一条消息是昨天晚上。
他说：晚安,宝贝。
明天见。
我盯着这四个字看了很久。
昨天和今天,仿佛隔了一个世纪。
然后删除了他的联系方式。
也删除了所有的聊天记录。
两年的回忆,就这样没了。
08
凌晨三点。
手机突然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接通了。
念念
是江雪的声音。
娇滴滴的,带着一丝得意。
我的手突然握紧了手机。
你想干什么
我的声音嘶哑。
我来看看你啊。
她咯咯地笑。
毕竟你伤得这么重,作为‘受害者’,我应该表示一下关心。
没想到那些人下手这么狠,我都有点心疼你了呢。
为什么
我问。
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无冤无仇
江雪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
沈念,你还真是健忘啊。
健忘
我努力回想。
我和江雪几乎没有交集。
除了……
大一下学期,学生会竞选。
江雪冷冷地说。
你还记得吗
我愣住了。
学生会竞选
那是一年多前的事了。
我竞选文艺部部长,你竞选的是宣传部。
她继续说。
本来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秦砚帮你拉票,在所有人面前说你是他女朋友。
你知道那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我这才想起来。
那次竞选,秦砚确实公开了我们的关系。
之前我们一直很低调。
可这和江雪有什么关系
我从高中就喜欢秦砚。
江雪的声音变得疯狂。
我考到青北,就是为了他！
我以为我还有机会,结果你出现了。
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凭什么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就因为这个
我不敢相信。
就因为这个
江雪尖声重复。
你夺走了我的一切！
我比你漂亮,比你优秀,比你有钱。
凭什么他选择你
所以你就诬陷我
诬陷
江雪笑了。
念念,在所有人眼里,我说的都是事实哦。
那些聊天记录——
很简单啊,我有个学计算机的朋友,伪造这些轻而易举。
至于照片,她得意地说。
随便找几张网图,模糊处理一下,谁看得清是谁
反正秦砚相信了,所有人都相信了,这就够了。
我闭上眼睛。
原来真相这么简单。
也这么可笑。
你不怕我录音吗
录啊。
江雪满不在乎。
你觉得现在还有人会相信你吗
她说得对。
当所有人都相信谎言的时候,真相就不重要了。
对了,我劝你最好识相一点,主动退学吧。
不然,下一次可就不是挨顿打这么简单了。
秦砚现在完全听我的,你知道的。
电话挂断了。
我躺在黑暗里。
突然笑了。
是啊,还有谁会相信我呢
我的男朋友都不信我。
那些同学更不会信。
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是个十恶不赦的霸凌者了。
09
第二天,秦砚来了。
他站在病房门口。
脸色复杂。
看到我脸上的伤,他似乎有一瞬间的动摇。
但也只是一瞬间。
医药费我会出。
他说。
声音很冷淡,像在处理公务。
我看着他。
这个我爱了两年的男人。
曾经,他说会保护我一辈子。
曾经,他说相信我胜过相信自己。
曾经,他说我是他的全世界。
可是现在。
他甚至不问我一句：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不用了。
我说。
沈念,他皱眉。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
我不恨你。
我打断他。
我是真的不恨。
只是心死了而已。
当心死了,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你……你不解释一下吗
他似乎有些意外。
大概是觉得我会哭着喊着说自己冤枉。
解释什么
我平静地看着他。
解释了你会信吗
他沉默了。
是啊,他不会信的。
他选择相信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江雪。
而不是相信我。
相信一个视频,几张图片。
而不是相信两年的感情。
我要退学了。
我说。
秦砚猛地抬头。
什么
我说,我要退学了。
声音很平静,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为什么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
你是认罪了吗
认罪
我觉得好笑。
秦砚,我累了。
累了
他走近了几步。
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我闭上眼睛。
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沈念！
他突然大声喊我的名字。
你不能退学！
为什么不能
你退学了,我就见不到你了。
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
随便吧。
我不再理他。
10
办理退学手续比我想象的顺利。
辅导员看我的眼神很复杂。
大概是惋惜,也可能是厌恶。
或者只是庆幸,终于可以把这个麻烦赶走了。
沈念,你真的想清楚了
她问。
青北的文凭,不是随便就能放弃的。
我知道。
我当年拼了命才考进来。
多少个日夜的努力。
可那又怎样
想清楚了。
我点头。
因为那个视频的事
算是吧。
辅导员叹了口气。
其实学校可以调查的,如果你真的是被冤枉的——
老师。
我打断她。
当所有人都相信‘真相’的时候,真相本身就不重要了。
她怔了怔。
最终还是在退学申请上签了字。
祝你以后一切顺利。
她说。
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宿舍里其他人都不在。
她们大概也不想看见我这个霸凌者。
不想被我污染。
东西不多。
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大部分都是书。
临走前,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两年的地方。
墙上还贴着我们宿舍的合照。
大家笑得很开心。
那是去年春游时拍的。
江雪也在照片里。
她站在最边上,看着镜头微笑。
那时候,谁能想到会有今天呢
我撕下照片。
撕成碎片。
扔进了垃圾桶。
11
拖着行李箱走出校门的时候。
我遇见了秦砚。
他像是等了很久。
眼睛布满血丝。
衣服皱巴巴的。
你真的要走
他拦住我。
声音嘶哑。
嗯。
就因为一个误会
误会。
原来在他心里,这只是个误会。
不是背叛,不是伤害。
只是误会。
秦砚。
我抬头看他。
你知道吗我在医院躺着的时候,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那个视频里被指控的人是你,我会怎么做
他愣住了。
我会第一时间站在你身边,相信你,保护你。
我继续说。
哪怕全世界都说你有罪,我也会相信你是清白的。
因为我了解你,就像了解我自己。
可是你呢
我笑了。
那个笑容一定很难看。
你选择相信一个视频,两巴掌,还有冷眼旁观我差点被打死。
秦砚,我们回不去了。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
可是……可是如果你是清白的,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要退学
因为我解释了也没用啊。
我拖着行李箱绕过他。
再见了。
或者,再也不见。
沈念！
他在身后喊。
你要去哪里
我没有回头。
去哪里不重要。
重要的是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让我心死的地方。
12
我去了南方。
一个小城市。
很远,坐火车要二十多个小时。
用剩下的积蓄租了一个小单间。
很小,但是干净。
找了一份便利店收银员的工作。
工资不高,但足够生活。
没有人认识我。
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
没有人知道我是青北退学的学生。
没有人知道我是那个霸凌者。
我剪短了头发。
换了手机号。
删除了所有社交账号。
沈念死了。
那个青北的沈念死了。
现在活着的,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白天上班,晚上自学。
我报了自考本科。
虽然比不上青北,但总归是个文凭。
生活很平静。
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会想起以前的生活。
想起青北的梧桐树。
想起图书馆的灯光。
想起曾经的梦想。
想起秦砚。
想起他第一次牵我手时的紧张。
想起他第一次吻我时的青涩。
想起他说爱我时的真诚。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像看一场已经结束的电影。
与现在的我无关。
日子一天天过去。
伤口慢慢愈合。
不是身体的伤口。
是心里的。
虽然愈合后会留疤。
但至少不再流血了。
13
三个月后。
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我之前的室友小晴。
我们关系还不错。
至少在那件事发生之前。
沈念是你吗
她的声音很急促。
是我。
天哪,你终于接电话了！
她几乎是喊出来的。
你知不知道出大事了！
什么事
我的声音很平静。
对于青北的事,我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江雪的事情暴露了！
我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她陷害你的事暴露了！
小晴语速很快。
原来,江雪陷害你之后,尝到了甜头。
她又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了另一个女生。
一个同样被秦砚拒绝过的学妹。
被秦砚拒绝
我有点明白了。
但这个学妹不像你。
小晴继续说。
她有个学计算机的哥哥。
她哥哥黑进了江雪的电脑,发现了所有的证据。
包括她让朋友伪造聊天记录的对话。
包括她从网上下载图片的记录。
甚至包括她和朋友商量如何陷害你的录音。
原来如此。
现在全校都炸了！
小晴激动地说。
所有人都在骂江雪,说她是个心机婊！
那些当初打你的人,现在都后悔死了。
秦砚更是疯了一样到处找你。
他去了你家,你爸妈说不知道你在哪。
他天天在你之前的宿舍楼下等。
还去了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
沈念,你快回来吧,真相大白了！
真相大白了。
多么讽刺的四个字。
三个月前,我需要真相。
可没人在乎。
现在真相来了。
可我已经不需要了。
小晴。
我说。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所以你会回来吗
她期待地问。
江雪已经被退学了,她还要负法律责任。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学校说可以恢复你的学籍。
秦砚也……
不会。
我打断她。
为什么
小晴不理解。
你的清白已经恢复了啊！
清白
我笑了。
小晴,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就像我的心。
碎成了粉末。
你要怎么拼
14
挂断电话后,我关了机。
果然,第二天便利店就来了一个人。
是秦砚。
他瘦了很多。
颧骨都凸出来了。
胡子拉碴,眼睛通红。
完全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看到我的瞬间,他愣住了。
大概是没想到。
曾经长发及腰的我。
现在会是一头利落的短发。
曾经爱笑的我。
现在面无表情。
沈念……
他声音嘶哑。
像很久没有说话。
先生,请问需要什么
我礼貌地问。
就像对待普通顾客。
沈念,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突然跪了下来。
在便利店里。
当着其他客人的面。
先生,请你起来。
我绕过收银台。
试图扶他。
不是心软。
只是不想影响工作。
他死死抓住我的手。
原谅我,求你原谅我！
我是个混蛋,我不该不相信你！
我不该打你,不该看着你被欺负。
我该死！
他开始扇自己耳光。
一下比一下重。
啪啪的声音在便利店里回荡。
其他客人都看过来了。
我拉住他的手。
够了。
不够！怎么能够！
他哭得像个孩子。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你知道我这三个月是怎么过的吗
我每天都在后悔。
每天都在找你。
我翻遍了整个北京。
去了所有你可能去的城市。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不停地道歉。
一遍又一遍。
我看着他。
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男人。
现在跪在我面前。
像条狗。
心里却毫无波澜。
原来,当心死了。
真的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15
秦砚,你起来吧。
我说。
声音很平静。
你原谅我了吗
他眼中闪过希望。
像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
我不恨你。
这是实话。
恨一个人太累了。
我没有那个力气。
那我们……
我们回不去了。
我打断他。
你应该明白的。
他的眼神黯淡下去。
像熄灭的火。
可是我爱你……
你爱的是记忆中的沈念。
我说。
那个沈念已经死了。
死在了那两个巴掌里。
死在了那场群殴里。
死在了你的不信任里。
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痛苦地抱着头。
我知道,我都知道。
可是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弥补
弥补什么呢
我反问。
弥补我失去的学业
弥补我受的伤
还是弥补那颗死去的心
他说不出话来。
秦砚,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我的同事走过来。
这位先生,请你不要打扰我们工作。
秦砚站起身。
定定地看着我。
眼神像要把我刻进骨子里。
我不会放弃的。
他说。
我会等你,一直等。
等到你原谅我为止。
随便你吧。
我转身回到收银台。
继续工作。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16
秦砚果然没有放弃。
他在附近租了房子。
每天都来便利店。
买一瓶水。
或者一包烟。
然后站在角落里看我。
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我不理他。
就当他不存在。
同事们开始八卦。
问我是不是前男友。
我说是。
看起来还挺痴情的。
有人说。
要不要考虑复合
我笑笑。
不了。
为什么他看起来条件不错啊。
条件不错
是啊,秦砚条件确实不错。
家境优越,长相英俊,成绩优秀。
青北的风云人物。
多少女生的梦中情人。
可那又怎样
一个月后。
他终于崩溃了。
那天下大雨。
他浑身湿透地冲进店里。
像个落汤鸡。
为什么
他红着眼睛问。
我知道错了,我在改。
我可以用一辈子来弥补。
为什么就是不肯给我机会
因为我不需要。
我平静地说。
继续整理货架。
你不需要
他惨笑。
那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的。
我看着窗外的雨。
想起那个雨夜。
我躺在医院,浑身是伤。
是一个能在风雨中相信我、保护我的人。
而不是一个事后来道歉的人。
秦砚,你来晚了。
不是晚了三个月。
是在你选择相信江雪的那一刻。
就已经晚了。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
雨水顺着他的脸流下。
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我真的爱你。
他说。
声音很小,像是自言自语。
我知道。
我点点头。
但那不重要了。
爱情这东西。
有时候真的很脆弱。
一个谎言就能摧毁。
一个巴掌就能打碎。
他转身走进雨里。
背影孤独而绝望。
我继续工作。
心如止水。
17
又过了半年。
我通过了自考。
拿到了本科文凭。
虽然不是名校。
但至少是新的开始。
辞去便利店的工作。
找了一份还不错的公司职员工作。
工资不高不低,够生活。
生活步入正轨。
平静而规律。
某天下班。
我在地铁站遇见了一个熟人。
是当初带头打我的赵明。
他来这个城市出差。
他认出了我。
脸色变得很难看。
像见了鬼。
沈……沈念
他结巴着。
好久不见。
我礼貌地打招呼。
就像遇到普通同学。
他支支吾吾的。
脸涨得通红。
最后还是开口。
对不起。
当初的事……我不知道真相。
我以为……
没关系。
我说。
是真的没关系。
都过去了。
真的对不起！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九十度。
我知道道歉没用。
但我真的很后悔。
如果能重来……
没有如果。
我打断他。
地铁来了。
我走进车厢。
透过车窗。
我看见他还站在原地。
保持着鞠躬的姿势。
其实我想告诉他。
你们每个人手上都沾着血。
那些血是我的。
但算了。
都过去了。
说这些没意义。
18
时间是个好东西。
它能抚平伤口。
能让人遗忘。
能把撕心裂肺变成云淡风轻。
转眼三年过去。
我换了好几份工作。
每一份都比前一份好一点。
现在在一家不错的公司。
做到了部门主管。
不算成功,但也不算失败。
至少,我靠自己活着。
活得还不错。
期间收到过一些消息。
通过各种渠道。
江雪被判了刑。
虽然不重,但够她喝一壶。
出来后没人敢用她。
有案底的人,哪个公司要
听说她现在过得很惨。
那些当初参与打我的人。
有的退学了。
有的被处分了。
有的一直活在愧疚里。
而秦砚……
听说他一直没有谈恋爱。
整个人变得很颓废。
成绩一落千丈。
差点没能毕业。
毕业后也是浑浑噩噩。
但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我有自己的生活。
虽然平淡,但是安稳。
没有谈恋爱。
不是因为秦砚。
只是提不起兴趣。
或许心死了的人。
很难再爱上谁。
偶尔夜深人静。
我会想起曾经。
想起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想起青北的梦。
想起秦砚初见时的笑容。
但也只是想想。
像翻看泛黄的老照片。
有些怀念,但不会想要回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