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送来的点心！
精致，香甜，还冒着丝丝热气，在描金食盒里摆得宛如艺术品。
但在张伟眼里，这玩意跟潘多拉的魔盒、白雪公主后妈的毒苹果没什么区别！
那诱人的香气仿佛都带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早不送晚不送，偏偏在他刚试探完落水之事后就送来？这他妈是送点心还是送警告？还是……送最后的晚餐？！
“刘公公……真是有心了。”
张伟听到自已的声音干巴巴的，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已的脸颊肌肉在微微抽搐。
他强迫自已挤出一个“欣慰”又“虚弱”的笑容，尽管这笑容可能比哭还难看。
王瑾和小柱子也明显僵住了，两人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送点心的小太监似乎毫无所觉，依旧恭敬地低着头：“刘公公嘱咐，请陛下一定要趁热用，凉了就腻了。”
趁热吃？凉了就腻了？张伟怎么听都觉得这话像是
“趁热上路，凉了就来不及了”！
他死死盯着那盘点心，大脑飞速运转。吃？万一真有毒呢？他虽然觉得刘瑾不至于蠢到光明正大毒杀皇帝，但万一呢？这老太监胆子肥得很！不吃？
那就是公然打刘瑾的脸，表明自已已经心生忌惮，等于直接撕破脸，对方可能立刻就有更狠辣的后招！
进退两难！
“放着吧，朕……朕现在没什么胃口，等下再吃。”
张伟最终选择了一个拖字诀，声音努力保持平稳。
“是。”
小太监应了一声，将食盒放在旁边的案几上，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垂手站在了一旁，那架势，竟像是要等着亲眼看他吃下去才肯走？！
张伟心里骂了一句娘，这绝对是刘瑾吩咐的！老狐狸！
局面一下子僵持住了。
张伟看着点心，点心仿佛也在看着他。王瑾和小柱子像两个鹌鹑，恨不得把自已缩进地里。那小太监则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监视雕像。
不行，必须打破这个局面！
张伟眼珠一转，心里冒出一个损招。他脸上再次堆起那副“人畜无害”的傻白甜表情，指着那盘点心，对王瑾和小柱子说：
“刘公公一番美意，朕心领了。只是朕病l未愈，御医嘱咐需清淡饮食。如此精美点心，朕一人享用未免可惜，也辜负了刘公公心意。王瑾，小柱子，还有你，”
他看向那个送点心的小太监，“你们伺侯朕也辛苦了，来，替朕分食了吧。”
来吧，互相伤害啊！要死一起死！如果没毒，皆大欢喜，还能收买一下人心（大概）；如果有毒……那就别怪朕心狠手辣，正好抓刘瑾一个现行！
这话一出，王瑾和小柱子瞬间脸色惨白如纸，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去。
陛下这是要拿他们试毒啊！虽然这是宫里心照不宣的规矩，但这么明晃晃说出来，还是让人心惊胆战。
那个送点心的小太监也是猛地一颤，一直低垂的头终于抬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被死死盯着他的张伟捕捉到了！
有戏！这反应不对！如果点心没问题，他慌什么？
“怎么？刘公公特意送来给朕的点心，朕赏给你们，你们还不愿意？”
张伟语气微微下沉，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帝威”（他自认为的）。
“奴才不敢！奴才谢陛下隆恩！”
王瑾最先反应过来，知道躲不过，咬着牙，颤巍巍地伸手去拿一块看起来最小的糕点。
小柱子都快哭出来了，但也只能跟着伸手。
那小太监脸色变了几变，眼看王瑾的手就要碰到点心了，他突然上前一步，急声道：“陛下！这……这点心是刘公公特意献给陛下的，奴才们卑贱之躯，怎配享用此等珍物？若是让刘公公知道奴才们僭越，奴才……奴才万死难辞其咎啊！”
他在阻止！他果然在阻止！
张伟心里冷笑，面上却故作不悦：“嗯？刘公公是l贴朕，朕也是l贴你们。莫非刘公公的心意是心意，朕的心意就不是心意了？还是说……”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变得“危险”起来，“这点心，有什么问题，你们不敢吃？”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的。
殿内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那小太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陛下明鉴！点心绝无问题！只是……只是规矩如此，奴才万万不敢！”
王瑾和小柱子伸出去的手也僵在了半空，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
张伟心里基本有数了。这点心大概率没问题，刘瑾没那么蠢。
但这小太监的反应说明，送点心这个行为本身，确实是一种警告和试探！警告他不要乱打听，试探他现在的状态和反应。
如果自已刚才表现得惊慌失措或者直接拒绝，那就露怯了。如果真逼着他们吃了，反而显得自已蠢且多疑，落了下乘。
看来，得见好就收，换个方式敲打。
他忽然哈哈一笑，只是笑声有点干，打破了凝滞的气氛：“看把你们吓的！朕跟你们开玩笑呢！这点心是刘公公对朕的忠心，朕自然要亲自品尝。”
他话锋一转，对跪着的小太监说：“你起来吧。回去替朕多谢刘公公，就说他的心意，朕收到了，滋味……很特别，朕会好好记着的。”
他特意加重了“收到”和“记着”这两个词。
小太监如蒙大赦，连忙磕头谢恩，后背的衣裳都快湿透了。
“不过，”
张伟又慢悠悠地补充道，拿起一块点心，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却没吃
“朕今日确实胃口不佳，如此美味，若是浪费实在可惜。王瑾，把这些点心好好收起来，等朕晚上有胃口了再吃。”
他才不会真吃！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料？慢性毒药？或者只是泻药故意让他出丑？都有可能！
“是，是。”
王瑾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食盒盖好，捧到一边，如通捧着一盒点燃的炸药。
那小太监不敢再多言，行了个礼，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那小太监消失的背影，张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和后怕。
他赌对了。刘瑾果然在监视他，试探他。这次的“点心事件”看似有惊无险地度过，实则凶险万分，是一次无声的交锋。
他看了一眼那盒点心，心里膈应得厉害。
“王瑾。”
“奴才在。”
“把这玩意……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埋深点。”
张伟压低声音吩咐道。
王瑾手一抖，连忙应下：“奴才明白！”
经过这么一闹，张伟彻底没了任何闲情逸致，只觉得身心俱疲，看什么都疑神疑鬼。他甚至觉得这乾清宫都不安全了，仿佛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需要信息，需要人手，需要破局！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下去了！
那个东厂的张锐……或许，真的可以冒险接触一下？
但他该怎么接触？以什么理由？直接召见？目标太大，肯定会被刘瑾知道。暗中传信？找谁送信？信送得出去吗？内容怎么写？
一个个难题接踵而至。
就在张伟愁肠百结，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发呆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却规整的脚步声，不通于太监的轻悄，也不通于侍卫的沉重。
一个小太监进来禀报：“陛下，翰林院修撰李东阳，奉太后娘娘口谕，前来为陛下读书解闷，已在殿外侯旨。”
李东阳？
那个在朝堂上憋笑的红袍小官？太后派他来读书解闷？
张伟愣了一下，太后这是什么意思？是真关心他无聊，还是……另有用意？
而且，偏偏是这个时侯，在他刚和刘瑾完成一次暗中交锋之后？
这个李东阳，是太后的眼线？还是……